一边戴着在面纱的沈荷香听到此不由脸上有些发热,这一世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但前世自己的所作所为,仿佛就是李统领口中说的女子,当时身在其中不觉得,此时想来这般被人骂作恶妇心中也是极不舒坦,只觉得字字句句都是冲着自己,不过随即又暗暗想了想,当初侯府为妾的没有二十也有十四五,只不知那个负情李统领的女子又是哪一个?
怒骂几句后几人便安慰李统领不与小人一般计较,李统领忙道自己也是刚才说简统领的事,一时触景生情罢了,许统领想到什么,不由开玩笑道:“听说简统领与李统领一样都是中途家道没落,如今却是婚事如意,这一点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不如与许统领传授下经验,或许有什么解决之道……”
许统领也是眼前一亮,简舒玄的新婚妻子他是见过的,当真是娇艳如花,这样的女子就是商人女,地位低些也能凭佼好的相貌过富贵生活,除非是对男人情根深种,否则怎么会不悔婚的嫁给穷小子,想来简统领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男未婚,女未嫁,又有父母当年的订亲文书,自然是水到渠成……”简舒玄只是简单的一笔带过,这个人沈荷香是极为熟悉的,虽然内里各种坏水,但该说的不一定会说,不该说的是绝对不会透露一字的。
几人见没问出什么倒也不以为意,许统领却是哈哈一笑不信道:“那许是弟妹性子好,又对简老弟情有独钟,若是个负情的女人,估计简老弟也是束手无策,这锦上添花舍得,辣手催花可没几个男人做得……”
沈荷香本来褪了脸上热度,这么一听不由又烧了起来,辣手催花对这男人来说可真是家常便饭了,现在想想对自己而言嫁给这男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冷热交替的滋味不好受。
此时她眼睛虽看向楼下,但注意力却一直在最近的那一桌上,并时不时冲对面如屁股下有针扎的碧烟嘘了一声,让她小声一点,并最后暗示道听完夫君这一句就离开,碧烟这才安份了些。
果然不出片刻,只听得简舒玄放下茶盏道:“此事本来不想多言,既然如此,那小弟就多说几句,其实,李兄若要对付一个女人实在简单的很,女子无非是依靠着男人的宠爱,既然不是明媒正娶,那就需要争宠,侯府中为妾的岂止二三,只需要李统领与小候爷故意交好一些时日,再随意透露几句便可以了,以侯爷的身份地位,岂会拾别人丢弃的牙慧,何况是这等朝三暮四的女子,想来几位也明白,失了宠的小妾在侯府里的境遇……”
说完此话几位统领还没反应,隔壁桌的客人手中的茶怀却是“咚”的一声落到了桌子上,茶水撒了一裙。
☆、70章
碧烟一路小跑的跟在沈荷香身后,但看到小姐的样子,不由又拉开半步,一时也是有些疑惑,本来小姐是笑嘻嘻的坐在茶楼喝茶,但在听到姑爷说了几句话后,竟然掉了手里的茶杯撒了一裙子茶水,这倒罢了,谁知之前怎么叫都不走的小姐,居然突然起身连银子都忘记付了便气冲冲的离开。
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生气,碧烟到现在也弄不清楚,是因为姑爷帮别人出主意吗,但那种事不是很平常吗,姑爷即没有和其它女人乱来,也没有说小姐的坏话,不过是聊个天而已,小姐为什么会生气呢,这实在是让人不解,但是看小姐的样子,很少会这样气得不顾礼仪,所以虽然她现在算是小姐身边的头一号大丫鬟,也是不敢出声的。
沈荷香脸色惨白的回到沈府,刚一进门便有丫鬟上前,说是给姑爷做几身衣服午时衣铺的人便送到,还有搭配腰带的玉饰与男子头饰,一应俱全,这些可都是沈荷香一日问三遍的物件,现在备好几个丫鬟自然第一时间拿过来。
却不知沈荷香此时正是满腹的怒火,见到丫鬟手里拿得衣物挂饰,一件件都是极为精美,连布料都是她一手挑选,做出来的自然内敛贵气,当初选的时候你侬我侬心比蜜甜,现在看来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眼睛都快要瞎了。
沈荷香冲过去一把将那些衣物全部掀翻在地,不解气的又将木盘中的玉石挂饰抓起来摔向地面,一时间玉石与地板相撞,发出玉裂石碎的声音,一时间不仅碧烟,便是几个拿衣物的丫鬟都吓的面色发白,她们不过进沈府两月有余,何曾见过夫人如些大动肝火,还是对着姑爷的衣物。
随即沈荷香竟走进屋里取了把剪刀出来,回头便将地上崭新的衣服豁出几道口子,新衣一眨眼便成了烂布,直到沈荷香咬牙连剪了四五件,气喘嘘嘘,碧烟这才从呆愣中惊醒,急忙唤来几个丫鬟阻止了小姐近似乎疯颠的动作。
一进卧房沈荷香便红着眼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然后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确实是疯了,但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发起疯来,就算是那人说了她的坏话她也不会如此,但偏偏听到他与同僚出的那损人的主意,让她一瞬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前一世,她一直想不透侯爷为什么会突然对她冷淡,虽然她一直拿自己流了孩子失宠这一点安慰自己,但她却知道冷淡是在她流胎之前就已经发生,若说有了新宠,但那段时间侯府并没有新人进来,毫无征兆。
但即使失宠,她毕竟曾得宠五年,谁又知道她日后不会复宠呢,结果还不过半年,侯夫人便突然将她驱出府,贱卖给了卖香料的小贩,可是侯府中失宠的小妾十个里也有两三个,只要安安稳稳的也能在府中渡日,虽然她埋怨过,但想到那时侯夫人可能视自己为眼中盯,巴不得等她失宠立即赶出府,卖一个小妾虽可能得到侯爷的训斥,但总不至于地位动摇,侯府的大夫人估计便是这般想的。
但简舒玄的一番话突然让她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太天真,太不自量力,那些话就如同无数个散落的珠子用线穿成一串,让她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时记起了一件她一直忽略的事。
因为在失宠前侯爷曾无意间问过她未进侯府之前的事,问得很仔细,而那时她为了一口富贵饭,早已将前尘往事该丢的丢,该弃的弃,不该被人知道的自然的一略而过。
现在想来只觉得气得吐血,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小妾,真当是能威胁到大夫人的人物,大夫人那么做定是有原因的,当时想不透,到了现在还看不清呢,那就枉她再世为人了,
而这一切原来全是那简舒玄一手造成,他是将她的过去抖落出来,说的十盼不堪,侯爷虽然是个风流的,倒不是个绝情的,但却有点洁癖,最不能忍受自己女人是别人不要的破鞋,堂堂的侯爷怎么会捡人不要的东西当宝贝,岂不是自降身价,何况那人还是个武将出身。
如此一来,自己被赶出侯并不是夫人的嫉妒,极可能背后是小侯爷的默许,而之后的一切,便全都明了,那么多年,她离开侯府后在香贩手里受的苦,一日一日一幕一幕,身体在短短几年便拖垮,不到三十便似风烛之年,即使是现在心中的惊恐也一直褪之不去,每每被恶梦惊醒,生怕一梦又回到那时,想来真是生不如死。
那时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命不好,穷人却非要过富贵生活,这样强求,所以才会享够了富贵,下半辈子受这种苦来抵,却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追根结底都是那个人造成。
好一个简舒玄,当真是狠毒,一句话便毁了自己整个人生,如今却又要将自己玩耍在股掌之中,与跗骨之蛆一般两辈子都不放过她,亏得自己愚蠢的将他真的当成一辈子的依靠,想要做个贤妻良母,如果不是他无意的那句话,恐怕这一世自己又将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好悔!好恨!沈荷香一伸手便将桌上的茶壶连着茶杯一起扫下桌,上一世折磨的她不成人样,这一世又要怎样?为他生儿子再赶出去?还是娶一堆妾室将她打入冷宫,后半辈子与青灯作伴?他休想!
沈荷香眼中虽然有无法遏制的泪光,更多的却是恼恨与怒意。
而此时碧烟却是在门外走来走去,焦急万分,小姐突然的异常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却知道绝对不是小事,毕竟在小姐身边待了这些年,谁会比她再清楚小姐的脾气,这绝对是从小到大头一遭,接着屋里又响起了一连串的瓶碗跌碎声,光听着就心惊胆颤。
偏偏门关的死死的,碧烟生怕小姐会出什么事,本来想让小厮去给姑爷报个信,但是转念一想,却是吩咐人去了沈府,因着她虽不清楚,但也隐隐觉得小姐的怒气应该是与姑爷有关,弄不好便要火上浇油。
待到沈府的柳氏坐着马车急急赶来时,沈荷香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柳氏一进屋便见屋中茶杯茶壶摔落满地,布枕也扔在地上,而女儿此时却是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直盯着门口。
“荷香,我的乖闺女,这是怎么了?”柳氏见着女儿哭一时也乱了手脚,急忙绕过茶壶碎片坐在女儿旁边,要知道这闺女虽懂事的早却也倔的很,当初离家出走回来挨了几鞭子,愣是一声不吭,如今竟然哭得惨兮兮,柳氏念头一动,一下子想到什么,脸色也不太好看。
于是神色一正握了闺女的手,放轻了声音问道:“可是简家那小子在外面有了小的?”见沈荷香不语,柳氏以为是默认,不由脸色难看起来,这确实是过份至极,自己闺女这容貌还不满足,成亲不到半年就在外拈花惹草,以后自家闺女还不知要跟着受多少气,思量思量才道:“别哭了,光这般哭有什么用,快告诉娘那简家小子看上哪家姑娘了?娘去看看到底是谁家不正经的姑娘这么不要脸……”
“娘,你想哪去了?”沈荷香闻言垂了垂眸子,这才抬头看了柳氏一眼,勉强抬手抚过脸颊掉落的发丝,嗓子有点哑道:“夫君哪有别的女人?你不要听丫鬟乱说,没有这回事……”
柳氏听罢不由一愣,随即道:“你在安慰娘呢,眼睛哭的又红又肿还说没什么事儿?娘可养了十六年,哪能不知道你受委屈了……”
沈荷香听罢犹豫了下,红红眼睛不由湿了湿,情不自禁张了张口,但却一时没发出声音,她纵然有千种怨言,但这重活的事却是万万说不出口,便是说出来恐怕也没人信,便是自己亲娘也恐怕认为自己惹人鬼怪,所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半响才揽了柳氏的胳膊低低道:“还不是那些商铺,真是欺人太甚,娘,将来小弟大了定要让他学文,若能考个功名,我们也不必受人白眼了……”
“夫君是正二品的官阶,难道你还受人白眼不成?”柳氏闻言惊道。
“不过是跟在皇上身边罢了,虽是二品却没有实权,谁又瞧的起……”沈荷香想到什么,目光闪了闪,随即想到什么顺着话题道:“好好的玉肌坊被人挤兑成这样,我能不生气吗?”
想到闺女一手建的玉肌坊,为其可真是费尽心机,柳氏不由缓了缓安慰道:“做生意哪有不嗑嗑碰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银子咱不缺,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你和简小子好好过日子,就什么都好……”
柳氏不知沈荷香心中所想,自然信以为真,却不知沈荷香脑中的念头早已不知转了几回,待到抬起眼帘时,她轻道:“娘,现在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我都要管,生意做起来也辛苦,实在没心思再做了,我想把那糕点店兑给爹管着,还有我听人说明年是涝年,雨水多,恐怕香料价会涨,所以今年多收了些香料,干燥后存着,现在也没空去看着了,你让爹都经手了吧……”
沈荷香在嫁入简府后,是真的想将所有都打点好,贤妻良母,相夫教子,而只有财源广进日子才会过得更如意,所以她攒了心气想要多赚一笔,虽然辛苦些,但一想到日后的收获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但是现在望着屋里的摆设布置,她暗骂自己怎么就这么蠢呢,把府中一切都打点好了,钱赚足了,好等着让别人来糟蹋吗?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
她绝对不会让简舒玄称心如意,不但要把手里所有的钱财转到沈家,还要与他和离,她已经想好,与其与狼虎为伴,不如牺牲名声与他和离,虽然和离的女人无人问津,但沈家这些年总还有些钱财,到时离开京城去那江南畔,再开家胭脂铺一样讨生活,以她的容貌和年纪寻个安份点的,便是男人穷些或是做续弦也总还能寻得到。
这样也好过落得前世那样的下场,这么一想心中那一丝恍恍不由安然了些。
待柳氏走后,沈荷香才觉得疲累的倚在塌上,似睡未睡,却一直反复做着噩梦,除了心惊便是胆颤,犹如一个人在黑暗跑啊跑,等到看到前面的光亮时,奔而去却一下子跌落下来,沈荷香突然惊醒时,头嗑在了桌边,此时天已大亮。
而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冷汗津津,想起成亲前简舒玄的种种,沈荷香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都被惊吓一空,这简府此时在她看来哪里还是自己的归宿,便如一具黑森森的洞眼,随时都会将她吞入腹中,坠入无尽深渊,而那简舒玄便宛如那黑洞中的恶兽。
三日后,简舒玄回府一趟,本来这几日分别两人应是小别胜新婚,就算不缠绵一会儿,也总要耳鬓厮磨一番,却不想沈荷香半病在塌,碧烟忙道刚吃了药正小睡着,简舒玄看了两眼加上宫中有事,便只等了片刻离开,晚上紧巴巴的抽了时间回来,妻子竟是回了沈府,出嫁的女儿是不应该在娘家过夜,简舒玄半夜回来见不着人,虽有些不悦,但想到她身子不适,府中又没有知冷热的人,自己又不常在他身边,回去住些日子和娘亲亲近些也不打紧。
加上现在宫中气氛紧张,他又事务缠身,微皱了皱眉,忍住去沈府的冲动,在空荡荡的床上躺了两个时辰,一早便又回了宫中,谁知这一去便是半个月。
而沈荷香在这半个月中却是将手里的铺子都转到了沈父名下,沈父只以为是女儿不想打理了,卖给别人还不如自己家人收着,毕竟那铺子地段好,也是极为赚钱的,他哪想到女儿这是为以后和离提早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