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您怎么还记得这些。”
“怎会忘却。”楚元熙抬手抚平了阿瑾头上翘起来的一根发丝,“此生能遇上你,是我之幸。”
阿瑾的心里泛起了一分酸,一分甜,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眼前人,“是我之幸,遇上你。”
——
北城的集会晚上也在继续,夜市的人依旧很多,看起来一点都不比白天少。连摊位上的货物,都变了好多。
三个孩子都在宅子里早早睡了,楚元熙则带着阿瑾出来逛集会。
孩子们不在,阿瑾也放开了,活泼了许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一回,不论多亲近,都没有小娃娃会再插进来了。其它人也识趣地站得远远的,楚元熙很满意地和阿瑾过着二人世界,亲密无间的样子羡煞了不少过路的人。
阿瑾觉得今天真的很开心,拿着一个风车在吹。小时候她跟着人贩子,见到路边的小孩子玩风车,一直很羡慕,后来进了将军府,更是从没见过这东西了。跟了陛下,过得虽好,却与民间生活彻底隔开了,现在可算是全补上了。
阿瑾和楚元熙等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阿瑾笑眯眯地接过了和陛下很像的小人,在等着她的那个糖人做出来的时候,不经意间却看到白露一脸落寞地站在角落,看着金兰的方向,似是有些出神。至于金兰,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祁明凑到一起去了,正举着个面具在他脸上比划呢。
阿瑾看看皇上的侧脸,再看看金兰满脸的笑容,若有所思。她一直只顾着和皇上培养感情,倒是忽略了身边人。
白露,也已经过二十五岁了呢,按照一般宫女的年纪都能出宫了。
陪嫁归属
女子成亲,宜早不宜迟。白露和金兰年纪都不小了,再拖下去只怕找不着什么好的了,于是阿瑾率先提起了此事。
“白露、金兰,你们跟着本宫也不少年了。”
“娘娘?”两个人一头雾水,特意把她们俩一起叫过来,就是为了唠家常?
阿瑾没有卖关子,“有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娘娘怎么突然这么说。”白露有些无措。
阿瑾见白露紧张的样子,放轻了声音,“你们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总不好真的陪本宫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白露犹豫道,“可是您……”
“本宫如今地位稳固,又有子嗣傍身,你不用有所顾虑。你和金兰陪着本宫走过了那么长的路,现在也该为自己想想了。”阿瑾直接道,“当然,若是你们不愿出宫,也可将来做个女官,出人头地,你们俩想怎么选?”
白露其实这阵子也在苦恼,眼见着陛下和娘娘一天到晚腻在一起,出双入对,连金兰都和祁明有了暧昧,只有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实在是有些孤单,既然娘娘主动提起了,正好也说开了吧。“娘娘,奴婢,还是想成亲生子。”
阿瑾脸上半点不见怪罪,反而很为白露高兴,“你想成家,是好事,本宫自然为你高兴。要不,本宫做主,给你在这一届科举考生里挑一个?富贵人家看重门第,这寒门子弟总是可以的吧。如此,你将来也能做个官夫人。”
“娘娘,也不用了。”白露有些自嘲,同时也很清醒,“读书人多清高自傲,便是寒门,能考上举人,怕也不会瞧上一个宫女。您的好意,奴婢心领了,若您愿意费心,从勋贵子弟里为奴婢挑一个不成器的就行。”
“白露,你这又是何必。”阿瑾没想到白露竟是这样想的,可心里又很清楚,这是实情,就算她自己不介意,又哪里左右得了别人的想法。
白露笑了,“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家也有个好处,有您做靠山,奴婢的日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如若奴婢有幸,还能做您的眼睛和耳朵,从那些夫人处,探查朝臣们的动向,以防有人对您不利。”
“白露,你想的实在太多了,你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安慰了,”阿瑾可不需要白露做这些,她有陛下,胜过一切外力,“金兰,你又是怎么想的。”
“啊?”金兰明显心不在焉,从阿瑾问及她们的终身大事开始,就一直在走神,最后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只能道,“奴婢,奴婢,想考虑几天。”
“也好。”
阿瑾放出风声要为白露选婿,还别说,有意向的官家子弟还真不少。
虽说只是个宫女,但到底是皇贵妃的心腹,娶了她,就直接搭上了皇贵妃。这对于那些没落的勋贵世家和缺少门路的新贵官员,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继承家业的长子嫡脉自然是不能有个下人出身的妻子,可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庶子还不能推个出来吗,既能给自己谋个保障,还能为家族出点力,何乐而不为呢?
阿瑾挑来挑去,总算是找到个记忆里还不错的,文南伯的三儿子。前世因为有个英俊的大哥,套到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只是新娘子掀了盖头才发现自己嫁的是个其貌不扬的丈夫,自觉被骗直接就闹上了,后来也隔三差五就给京城百姓添点笑料。这人要说缺点,的确不少,懦弱、软耳朵、不思进取……不过对白露来说,优点也很明显,没什么城府,论心眼,绝对玩不过白露的。
把文南伯夫人人召进宫,一来二去,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要说笑话,也算,文南伯最近一出门就会被人揶揄,媚上之举也太明显了,连个世代奴籍的宫女也愿意娶进门,要说好处,自然也是有的,比如文南伯一直想给三儿子在工部谋个闲差,被搪塞好久了,自从这亲事传开,都不用皇贵妃开口,下面人就飞快地把事情给办了。
至于新郎本人,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论别人怎么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那个白露长得还不错,自己也不算亏。那些个高门贵女也不过是因为有个有权有势的家族,能给夫家带来助力才显得金贵,这个宫女虽说出身不好,但人家运气好啊,跟了个好主子,一人得道鸡犬也能升天,要论皇上的信任,有谁能比得过皇贵妃,反正自己实实在在的好处收着就行了,其它的,随他们去吧。
白露这边一帆风顺,阿瑾都开始准备嫁妆了,金兰那边却遇到了些事。
“你想留本宫身边?”阿瑾很意外,她还以为金兰这边该是最顺利的。
金兰眼睛红红的,“是啊,奴婢想过了,陪您一辈子也挺好的,娘娘总不会是嫌弃奴婢了吧。”
“嫌弃倒是不嫌弃,只是你真的想好了?”
“当然了,反正奴婢当宫女也当惯了,能伺候您一辈子也挺好的。”
阿瑾倒没再多问,只是悄悄把心儿叫了过来。
心儿不负所望地带回了消息,原来是金兰和祁明的母亲见过面了。
理所当然的,祁夫人没看上金兰。
连做妾都嫌辱没了祁家的门楣。
心儿很是气愤,“那个祁夫人,说话也太刻薄了,瞧不上就瞧不上嘛,宫女嫁人本来就比较难,更何况是祁副统领那样的夫婿,好聚好散不行吗,非要戳人心窝子,连您捎带上了。”
“本宫又没以势压人,都是让金兰和祁明自己去说的,怎么还有闲话?”阿瑾倒是不知道,祁明的母亲竟是这样一个难缠的,事情有些不好办啊。
心儿一时嘴快,话出口就后悔了,本来想略过去的,只好小声道,“说奴婢随主,难怪一个下人也妄想着麻雀变凤凰。还说,您用一个乡野之地的宫女就想拉拢朝中重臣,打得好算盘。”
“呵。”原来是觉得她给开了个好头,主仆都瞧不上呢。
心儿赶紧又道,“娘娘不必往心里去,那祁夫人就是这么个嘴毒的,按说祁副统领模样、出身、前程样样不差,耽误到现在也没成亲,还不都是因为有这么个娘。疼女儿的人家看不上她,想把女儿卖出去的人家她又看不上,可不就这么拖下来了嘛。”
明白了缘由,阿瑾单独和金兰谈了谈。
“金兰,你的事,本宫也听说了。”
“娘娘。”
“祁明对你,有几分真?”
“他倒有几分情意,可父母之命,他又怎么违抗。”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若你们两情相悦,本宫可以让皇上下旨赐婚,谁也拒绝不了。”
金兰没有应下,“可是,就算奴婢嫁过去了,又能如何。祁夫人心底嫌弃,不会开心,祁明两头为难,不会开心,您被人编排,不会开心……”
阿瑾打断了她,“那你呢,你开心吗?”
金兰终于忍不住了,低着头,眼泪一颗颗地掉了下来,“若是大家都不开心,奴婢自然也不会开心的。”
金兰不比白露,心思缜密,甚少吃亏,她终究是有些单纯了,此事,果然还是得看祁明。
阿瑾单独见了祁明,锦冠华服端坐在正殿,让下首站着的人压力很大,阿瑾很满意这个效果,“祁明,本宫今日叫你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祁明抬头擦了擦额头的汗,底气不足,“应当,是为了金兰的事。”
“你对她,是认真的吗,又或者,只是年少风流?”
“微臣……”祁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一直以来也没想过会和什么样的人成亲,和金兰,也算是顺其自然吧。要说喜欢,自是心动了的,他从没对其它女子有过这种感觉,可要说成亲,他没有勇气为她顶撞母亲,也没有勇气和所有人作对。
想到这里,祈明更难受了,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陛下的。
阿瑾见祁明那一脸矛盾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世间男子多是如此,很少去考虑喜欢一个人的后果,只会沉溺于当下,“你应该吃过金兰做的糕点吧,觉得味道怎么样?”
祁明一时还有些转不过神,“啊?很好吃。”
“若是比之四珍楼呢?”
“这,四珍楼的糕点是整个京城最有名的,不过微臣觉得,比不上金兰。”
阿瑾点点头,“你知道就好,本宫打算过几天放金兰出去,开间点心铺子,以她的手艺,想必几年就能闯出名头来,不会比四珍楼差。商户女,总比婢女好听些,你的心意若是坚定,就自己想办法说服你的母亲,若你扛不住家族的压力,另娶他人,本宫也不怪你。金兰即便出宫,有本宫在,也能好好当个老板娘,一生衣食无忧。成亲,是一辈子的事,爱一个人,也不是儿戏。到底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
祁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阿瑾和金兰说了好久的话,三天后,放她出宫了。
一个月后,白露也很快坐上了花轿,正式成为别家的人了。阿瑾为她准备的嫁妆很丰厚,羡煞了不少人,当然,也有人阴谋论传了些风言风语,不过没掀起什么水花来。
一下子两个陪嫁都走了,阿瑾身边的大宫女位子终于空了下来。
心儿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熬出了头,收到任命后,激动得一晚上就没睡着觉。不过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再寻个人补上另一个缺。
挑谁好呢,这皇贵妃的大宫女可不是个简单的位置,人选一定要慎重。心儿琢磨了好几天后,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小红。
要不是她主动找过来,心儿真要忘记还有她这么个老人了。
裴嘉汶
心儿向阿瑾回禀了另一个大宫女的人选,“小红,您还记得吗?当初和钱银一起分过来的。”
阿瑾喝茶的手顿了顿,“是她啊,怎么想起来选她了。”
“小红这人吧,虽说平日里寡言少语,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不过她在咱们君心宫,也算得上是老人了,除了白露和金兰,她算是跟您最久的一批了。奴婢是想,您现在也不用费心去争宠,这贴身宫女,忠心本分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年看下来,她人也挺老实的,不如就给个机会。”心儿解释。
阿瑾摩挲了几下杯子,没有拒绝,“既是如此,便依你所言,不过本宫平日里和她也很少见面,也不知本性是什么样的。这样吧,重要的事情就先不必让她插手,多观察一阵子,再找几件事考验考验,如果确实是个好的,就这么定下。毕竟你们两个,是要陪我在这宫里朝夕相处一辈子的。”
“是,奴婢定不负娘娘所托。”
——
一眨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白露进宫来看阿瑾了,一年过去,她人都富态了不少。
“对了,您还记得玉娘吗?”
“玉娘?她怎么了。”
白露道,“她呀,就快要成定远侯夫人了。”
好久没听到玉娘的消息,这一天也终于来了呀,“本宫是有听说去年定远侯世子承袭了爵位,怎么,玉娘竟是有此福气?”
“可不是,当初她被定远侯世子带走了,也是好命,做了良妾。这些年,世子可有点不好过,连折三位夫人,先是原配难产去了,后来继室游湖又落了水,新娶的这位回趟娘家居然还能碰上塌方,整个人都被埋了。这不,他就落了个克妻的名头。本来去年成了侯爷,还是有人家愿意结亲的,可那姑娘,一听说要嫁的是谁,在家寻死觅活的,婚事就又告吹了。定远侯一气之下,直接放话说要把玉娘给扶正,过些日子就该上折子请封诰命了。”
阿瑾没想到还有这些内情,“你知道得倒清楚。”
白露笑了,“还不是我家大嫂,我虽说不是很受那些夫人们待见,她却是交友甚广,又是个爱八卦的,所以各种消息听的不少。”
听到白露不受夫人们待见,阿瑾有些沉默,虽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有些为她难过,“你,在文南伯府的日子过得可好?”
跟了阿瑾那么多年,白露很敏感的察觉出了阿瑾的话外的未尽之言,很轻松道,“自然很好,我一个宫女,能当伯府少夫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外人的眼光,那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