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升米没打算进屋:“我来叫司垚吃晚饭。”
  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书房,司垚立马将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起身拉了拉之前换上的白色衬衫,快步出了书房。想到很快就要跟儿子、儿媳妇同处一个屋,他竟生了一丝紧张。
  不提新闻,他上次见颜泽还是在母亲的追悼会上。母亲走得很安详,因为她知道他不是孤寡一人。
  “老首长,我可等了您一下午了。”
  “放心,没把你忘了,”南升米看他两手空空,立马卖了儿子:“南湛说这顿饭不能白让你吃,你得带好酒。”他已经听到风了,司垚要升。今天南湛回来,说文件两个月前就下来了。要他说,司垚绝对够那份儿。
  “行,”司垚笑了,让警卫员去酒柜拿酒,他已经戒酒很多年了,但母亲不知道。人在世的时候每逢他休假回京都会买两瓶好酒,几年下来,倒也积了不少。
  警卫员托着三瓶茅台出来,南升米一看那酒瓶两眼都直了:“好家伙,你家里还藏着这么好的酒?”
  司垚接过酒,让警卫员再去拿两瓶:“都是我母亲买的。08年我回京都,南湛来我这溜圈被他逮着眼了,当时就跟我说那酒柜不能让您瞧见哈哈……”
  “我那也有好酒,”都是他那只知道瞎买车的女婿孝敬的,南升米迎上拿酒回来的警卫员:“这两瓶今晚不喝,先放我那存着,等国庆那天咱们再聚一回。”
  “好,”司垚跟在南老首长后出了自家的院子:“南雪一家没来?”
  “来,还没到,”南升米刹住脚,扭头后看:“你年纪不大,腿脚应该比我好,赶紧跟上。”
  司垚啧了一声:“不合规矩。”
  “我都退了好几年了,”南升米有点嫌弃司垚:“别叽叽歪歪的,我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您是我心中永远的老首长,”司垚听话地上前,与他并肩行:“南戎最近没回来?”
  南升米继续往家里走,瞥了一眼司垚:“你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知道,”司垚笑了,才到南家院门口,就听到咚咚咚的剁肉声:“没用绞肉机?”
  “一把力气,用什么绞肉机?”南升米领着人进屋。
  穿着围裙的南湛放下菜刀,沾了肉糜的手也不洗:“欢迎欢迎,”上去像年轻时候一样,跟司垚碰了肩,“听我爸说你休假回京都,我开始还不信。”
  余光扫过停止剁肉糜的颜泽,见他身姿僵硬,司垚心头一紧,难道他晓得了?
  南湛回身朝颜泽招手:“没看见司首长来,”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快点过来。”
  颜泽放下紧握着的刀,转头看向司垚扯起嘴角叫人:“司伯伯。”
  “嗯?”南升米有点意外:“你们认识?”
  司垚回味着这声“司伯伯”,收回定在颜泽身上的目光,他已确定颜泽清楚自己的身世,看向老首长:“我跟他舅舅钟明鹏是好兄弟。”明鹏死后,他有意疏远颜家,这些年几乎没有走动,但颜老爷子配给颜泽的保镖里有他的人。
  颜泽的助理陈栩也是他安排的人。
  “我就说上回提到大颖,你怎么直接称呼她颜泽媳妇?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南升米耙着脑袋。
  一旁的南湛轻轻眨了下眼睛,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司垚摆在书房桌上的那张照片,品着颜泽脸上的神色:“既然都认识,那我就不介绍了,”回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司垚,两人一张皮子,都白净净的,“我记得颜泽舅舅是在港城长大的,你们怎么认识的?”
  “改革开放后认识的,就在京都,一见如故,”司垚把酒给了走近的颜泽:“你媳妇呢?”
  颜泽抱着酒:“去后院掐葱管了。”
  “颜老爷子身体还好吗?我也有些年头没去看他了,”司垚盯着这张像足好友的脸,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这辈子他也不求什么,保他周全是身为父亲唯一能为他做的。
  “挺好的,就是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
  司垚点头:“我过两天去看看他老人家,”顺便谈谈证婚人的事。
  “欢迎。”
  童颖掐了一大把葱管回来,见到屋里多了一张生脸,知道这应该就是外公提到的‘司垚’:“您好,我是童颖,颜泽老婆。”
  “你好,”今天这场合,司垚也不好给什么见面礼,等两人婚礼那天吧,“我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咳咳……”
  颜泽被自己口水呛住了,妖精演的电视剧能看吗?这位首长不会和他爷爷一样,就爱看脑残剧解压吧?
  “你咳什么?”童颖也有点脸红,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决定,从此她就是接综艺也不再接拍脑残剧:“那些剧都是你找经理人投资拍的。”
  “还不是因为你适合演脑残剧,”颜泽也不怕得罪他媳妇,打趣起来很来劲儿:“就你那演技,才毕业的菜鸟演员跟你组队,都能被你衬托成影帝影后,你说我除了投资脑残剧还能投资什么剧……”
  “你可以闭嘴了,”童颖团了两根葱管要往他嘴里塞:“说得就好像你做的是亏本买卖一样,明明我有给你赚到钱。”
  颜泽手里抱着酒,脑袋后仰躲避那团味很大的葱:“赚到的钱都给你做公关了。朗讯的公关确实厉害,生生把你演技不好吹成旺男主体质哈哈……”提到这个他就笑不停,“钱全都被你妹夫赚走了。”
  看着两人笑闹,司垚眼中闪过晶莹,童颖很适合颜泽。
  “朗讯的公关这么黑?”
  “那都要怪桐仔,她早说冼二是她男朋友我就不给钱了。”
  冼默彦和童桐进门就听到这话,现在社会真的是什么人都有。正好颜泽往门口退,两口子一人一边堵住他的后路。
  童颖赶忙拿着葱撤退:“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童桐伤心了,两手还摁着颜泽,做作地冲她姐说:“我是你妹妹小桐仔。”
  “知道,我眼不瞎,”童颖一本正经地跟她妹解释:“你让让颜泽,他有病,我是真怕了他犯病。”
  “什么病?”司垚当真了。
  童颖脸皮薄:“您问他本人吧,”调头小跑向厨房。
  司垚转眼看颜泽,意思分明。童桐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厚脸皮,代他回答了:“您知道有些动物有领地意识吗?颜泽同志在这上没进化……”
  “你家冼二跟我患有一样的病,”颜泽拐了下右边的那位,斜眼看向桐仔放狠话:“总有一天,我要把你变成外人。”
  司垚懂了。
  童桐拍了拍她大姐夫的肩:“那你得好好努力,虽然结果可能不太如意,但……我们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哈哈……”南湛都乐,颜泽的争宠戏码他已经见过两回了,说实在的就跟脑残剧里的情节没两样。
  “桐桐,这是我们一个大院的司垚中将,前几天才回京都,”南升米给两人介绍。
  童桐早就注意到这位了,弯腰鞠了个躬,上前与司首长握手:“您好。”
  “你好,今天总算是见到了,”司垚知道童桐,一个非常有前途的年轻律师。前几天谭娟曝出盛科“丑闻”后,群众对盛科是骂声一片。就是童颖的这个妹妹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将谭娟掀翻,并且揭露谭娟等人谋杀国家税务人员。
  老首长的外孙是优秀,但童桐绝对配得上他。
  南升米手指冼默彦:“这个就不用介绍了,没怎么变,你应该认得出。”
  “有变,长开了,”司垚捏了捏冼默彦的肩,看着他的脸发笑:“怎么舍得把头发留长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头发就没长过一寸。”
  南湛又乐得笑出声了:“他小时候恨不能剃光头,只是学校不允许。”
  童桐从大舅那灿烂的笑容中品味出来意思了,“心疼”地轻抚她家霸总的小马尾:“是我为难你了。”
  上次在四合院,她有见过冼霸总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照片,长得太精致太美丽了,雌雄难辨。要不是头发短得能看到头皮,估计走大街上真会有男孩跟他要电话。
  冼默彦揽着老婆:“没事,为你我还可以把头发再留长一点。”
  “嘁,”颜泽学童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抱着酒走开了,他要去找自己媳妇。
  “别杵着不动,”南湛招呼外甥:“快点过来剁肉。”
  “大舅妈呢?”童桐走向厨房,打算给她姐打下手去。
  南湛拿起刀:“今天我跟你大舅妈兵分两路,她去娘家,我来爸这。你二舅妈往部队探望你二舅了。”
  等晚饭上桌,南雪和冼洁敏也到了。
  “怎么这么晚?”南升米看了一眼老闺女,后瞪向油嘴滑舌的女婿。冼洁敏赶紧地将提着的好酒奉上:“我跟南雪先回了一趟四合院,这个点路上又有点堵就来晚了。”
  “今天不馋你这口,”话是这么说,但南升米也没拒绝女婿的孝敬,接过酒问到老闺女:“怎么突然回四合院,不是说你研究所的一点事忙完就过来吗?”
  婆家的丑事,南雪也不好说,目光落在他爸的客人身上:“司垚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司垚和冼洁敏握了握手,上下打量起南雪:“十一年没见,冼二都娶上媳妇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南雪就喜欢听这话:“这趟回来,得国庆后才走吧?”
  “对,要在京都待一段时间。”
  “那正好来我们家喝喜酒。”
  “一定。”
  冼洁敏见老丈人还盯着他,摸了下鼻子老实交代了:“不是小四房的事,是……”余光瞄向司垚。
  “司垚不是外人,”南湛还没见过妹夫这样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南雪冷笑两声,走向儿媳妇:“一会你和冼二吃完饭,去趟警局,你们三叔被警局传唤了,奚玫颜说什么冰糖是他给的。”
  童桐苦笑,三叔跟奚玫颜的事是没完没了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南升米没兴趣再查问了,拉着司垚到桌边坐。冼洁敏站在原地不动,他爸还跟他说了一件事,之前怕南雪跟他急就没敢提,现在大舅老爷在这,他干脆一并交代了。
  “那个……那个……”
  南湛看着他妹夫:“那个啥,你倒是说呀?”
  冼洁敏皱眉:“我爸收到的风,谭娟被抓后,她背后的人联系了她儿子许雲琛,要许雲琛拉南家下水。”
  “什么?”南雪惊了:“是不是因为你们家,我家才被盯上的?”
  南湛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我已经知道了,就是群乌合之众。我听录音里的那调调,拉南家下水是假,想许雲琛步上他妈后尘是真。更可笑的是,对方严重低估了许雲琛。许雲琛已经锁定给他打‘骚扰电话’的人了,”招呼妹夫,“赶紧过来吃饭,好戏还在后头。”
  就说他大舅老爷不可能不知道这事,冼洁敏踏实了,凑到南雪身边坐下,见他家教授还冷冷地瞪着他,他紧张。
  “跟冼家没……关系不大,你不也看到最近网上那势头了吗?铭创都被骂成狗了,幸好我们家在外多了一位硬气的发言人。”
  “别瞪他了,”南湛拿起筷子给他爹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倒台的一般都是跟钱沾边,我们家不可能跌在这上头。本本分分地做事,把人民和国家的利益永远放在第一位,敌人再奸猾也拿我们没辙。”
  司垚很认同这话,举杯向老首长和南湛:“国家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一起来一个,”南升米抬抬手,在座的都端起了杯子。
  “碰一下。”
  辛辣醇厚的酒液顺着喉咙向下,司垚皱眉。
  颜泽一直有留意他,关心道:“您没事吧?”
  司垚摆摆手:“三十多年没喝了,有点够呛。”
  “那你家里藏着那么多酒做什么用?”南湛跟他爹汇报:“老首长,司首长家里有一个我书房书橱那么大的酒柜,里面摆的全是你喜欢的好东西。”
  南升米吃着鱼,让儿子别急:“他家就在那,等我这酒喝完了,我就去翻他墙头。”
  “哈哈……您别翻,”司垚笑说:“让南湛、南戎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