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本想尽快将胤褆的所作所为告知汗阿玛,好一解父子两往日的误会,可这会被魏珠这个狗奴才明里暗里的阻拦,硬生生卡在了帐篷外,见他都已经抬出了汗阿玛的名义,他再急迫也只能站住脚,抿着嘴冷言从下往上打量着这个自己往日都不屑看的奴才,好,很好,魏珠魏大总管,孤记住你的名字了。”
就算梁九功在这里,也没敢这么和他说过话呢,如今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敢视他为无物了,他这个太子做的可真有意思。
胤礽这里不甘心的撤了,魏珠那却没完。
他人年轻,是被康熙今天新指上去的太监,一没资历二没靠山,这趟出门原是求爷爷告奶奶挤上去做个洒扫粗使的,可偏偏就是这么巧,梁爷爷当时告病的时候,他推荐的徒弟皇上哪个也没要,一指头独独就挑了他上来守门。
单就今天一下午,他守在帐篷门外收到的礼,就比他前半辈子见过的都要多,什么阿哥,王爷,国公贝勒的,个个都出手阔绰,尤其是直郡王,干脆赏了他一个翠玉扳指,那可是郡王爷手上戴着的扳指,再看看太子对他,嗤,别说赏赐了,看样子都快给他个大嘴巴子。
这两位爷比起来,他又不是贱的慌,干嘛热脸贴太子的冷屁股,又不是太子身边的奴才。
就连那些个往日间鼻子朝天的太监宫女们,如今可都低下了头颅奉承管他叫魏公公呢。
听听,魏公公,多好听的称呼啊。
可魏珠心里头清楚,这只是眼巴前儿的好日子,没多久了。等梁总管身子好利索回来了,自己打哪来的就得滚哪回去,谁能保证下回还能遇见这么好的事,万岁爷还能记住让他来呢。
所以呀,他要是想被万岁爷记住名姓,那就得做上几件大事,干出点漂漂亮亮的成绩,好让万岁爷看到他的用处。
别人怕太子,他不怕!
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当然啦,哪怕用他全家上下一十八个脑袋,他也不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可要是把人换成太子,他还真有那么点胆子。
瞧这几年万岁爷对太子的态度,这位主子如今能不能把位置坐稳了都难,怕他做什么呢。
再者说了,要是自己没做出点事情,等梁总管回来就得利利索索的滚下去,太子爷能不能在宫里见到他都难。
这会儿见着这位爷怒气冲冲的走了,魏珠往地上啐了一口,狠下心就进了帐篷里,朝康熙跪下没敢说话。
那吞吞吐吐的样子果然就吸引来了康熙的注意,“怎么?太子刚刚表情不对?你只管说。”
魏珠闻言头啪的一下就磕在了地上,“回……回皇上话,奴才在太子爷面前把您身子不适去休息的事说了,可谁知……谁知太子爷脸上没半点担忧,反而还在气奴才拦人的事,说是记住奴才了。”
魏珠这样要是说别的阿哥,那康熙铁定不信,可要说是胤礽,那他还真有几分不确定。
不为别的,就说康熙三十六年的时候他在外生了重病,那会传令让胤礽过来,他这个儿子踏进帐中时也是这样漫不经心,根本没把他的安危放在眼里。
这件戳中了康熙心底压着的痛点,他刚想叫侍卫进来盘问,就看外边突然来了个探子,是他插在胤礽宫里的奴才,说是从太子营里悄悄溜出来的,有急事禀报。
涉及到胤礽,这让康熙来了兴趣,他还真想听听,是什么急事。
小太监神色惊慌,吞咽了下口水才道,“回禀万岁,奴才刚刚看见崔宝柱公公带了人去了杂间,后来等人出来了才大着胆子进去一瞧,结果发现太子往里面藏了刀兵,具体数量奴才没点,可想计该有一百多把。奴才怕太子爷这是想……这是想……”
剩下那两个字他含在嘴里死活就是不敢说,可魏珠替他张了口,“嘶——私藏刀兵,这可是谋反!”
他随即震惊的收回话语,“不不不,太子怎么可能谋反。”
“他怎么不会。”康熙猛地一拍桌案,刚想叫人,忽觉得天旋地转起来,忙用手撑住身子倒在了椅上,胸膛起伏不定,眼睛却像是燃着团火,刺眼的让魏珠都不敢对视上去。
康熙回想着这几日胤礽的行为举止,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初他还以为胤礽是真心悔改思过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这是想造反!
帐中沉默了许久,久到康熙似乎都能听见外头的拼杀声,刀兵的碰撞声,还有胤礽得意的笑声。
他盯着跪到在地的两个奴才,突然招了招手,让他们过来……
第356章 受伤
翌日清晨, 便有小太监紧赶慢赶的来胤禛帐前传信,说是皇上有要事召见几位阿哥们。
这个命令来得古怪又匆忙,胤禛连早膳都来不及用, 只交代了齐悦一句话就换上衣服往外赶, 剩下齐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
心全挂在出门那人身上了,她哪还能没事人似的休息呢,齐悦胸口闷闷的, 总觉着今天怕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胤禛出门一路上,头顶的天都还微微发蒙, 他没来得及看时辰, 可根据天色大概估计约莫才五更天, 这么急急忙忙的召见众人, 恐怕和那批东西有关。
他心里多少有个估算, 等到了皇上那顶大帐篷里的时候, 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反而表现的一副糊里糊涂的疑惑样子, 只当做自己什么也不清楚。
一进门先扫了眼内里情况,最前面的座上没有人坐, 不知汗阿玛人去了哪里, 边上太子与大哥左右分开站立, 两人泾渭分明,连靠近都不愿意,彼此冷笑着都没说话。
他们后面几个小阿哥们聚成一堆, 十四前段时间被他找了个由头踹回京城了, 现下人不在,只剩十三、十五、十六、十七、十八几个年岁不大的弟弟们,小十八七月里就得了病, 这会还没养好,恹恹的靠着十五站着。
胤禛收回眼神,暗自思考道,连生病的十八都被叫了过来,看来确确实实是件大事。
他没选择两位哥哥的身边站着,只自己按着顺站在了他们的后面,独独也成了一个人。
十三许是见他一个人背影单薄,前行几步干脆和胤禛站到了一起,“四哥,咱们两站一块。”免得别人看着觉得他四哥孤单。
胤禛听着有些哭笑不得,却承了他的情,拍拍十三的肩膀没说话,自己挪挪身子,把十三遮在了背后。
他们的这点子动作,许是打破了原本帐篷里的气氛,胤褆没分半点眼神给后头,只盯着胤礽恶意质问道:“听说昨晚上太子闯了汗阿玛的帐篷,到底为的是什么事?该不会今儿汗阿玛把我们兄弟几个叫来,就是因为这个吧。”
胤礽针尖对麦芒的回看了过去,不紧不慢道:”大哥急什么呢,莫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呵,”胤褆几乎要笑出声来,脸上嘲弄的神色越发鲜明,“对,我心虚,我心虚得很,哪有太子的心大,大到想谋反呢!”
说到最后一句时,胤褆毫不遮掩话语声量,帐篷内的众人都听了个清楚,纷纷震惊的望向了前头,大哥刚刚在说什么?
胤禛皱着眉头,一脸的不相信,“大哥慎言。不管事情是真是假,现在连一点证据也没有,直接把罪名栽太子头上,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那就派人——”
“那就派人去查查清楚。”康熙接上了胤褆的话,面无表情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望着自己这些个儿子,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可他的眼神再冷,也没有比说出来的话更让胤礽心寒。
胤礽刚听胤褆提起谋反的事情,就知道自己猜想没错,老大的诬陷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已经知道了胤褆的那些愚蠢动作,只等汗阿玛出来辩解,再拿证据便可为自己洗刷清白。
却没想他的话都还没说出口,汗阿玛就似乎听进了胤褆的话,让他一下就愣在了当场。胤礽上前几步,准备和汗阿玛解释,可康熙连听也不听,肃面厉声往帐外唤人道:“侍卫隆科多何在。”
隆科多在外面等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手脚都快麻了,可听见里面康熙传唤,一点迟疑也没有,掀帘进帐纳头就拜,动作利索的不得了,“奴才在。”
他身上冷,心里却热乎,只怕自己的升天梯这就来了,。
“你现在就带着侍卫去太子营中给朕好好查一查,看看直郡王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期间若有隐瞒造假,朕先摘了你的脑袋!”康熙阴沉的吩咐着话,最后还特意警告了一番隆科多。
隆科多领命走后,康熙闭上了眼不愿意说话,帐中陷入一片沉寂,胤褆虽然低下了头,可心内却在狂喜,只觉得自己的计谋终究还是成真了。
胤禛却有些疑虑,他是知道内情的,真正拥有刀兵的人该是大哥,这会大哥所说的谋反,只怕是他诬陷太子的,这样简单的伎俩,令人生疑的污蔑,难道汗阿玛一点都看不出来吗?怎么好像一听就全然相信了呢。
竟直接就让侍卫查抄去了,这样的命令实在不像是汗阿玛的手笔。
若是查出来了,太子谋反这是多大的罪名,掩都掩盖不住,只怕满朝甚至全天下都会知道个一清二楚,颜面何存?若是没查出来亦或是冤枉的,对太子的威信打击该有多大,此事查与不查都不是个好结果,汗阿玛怎么就偏偏做了。
胤禛想不明白,他瞧瞧的抬起了头,想看看太子接下来如何破局,可等望了过去,他这才发现,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胤礽,这会儿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脸色灰暗,满脸的不可置信,他那眼睛里的光,好像从刚刚隆科多进来的时候,就全部消失了。
这会只沉默着没有说话,跪在地上腰板笔直的看着椅上的康熙,抿着嘴不知在想写什么,
帐篷里安安静静,只偶尔听见十八弟的咳嗽声,等了很久,也可能不是很久,隆科多带着人终于回来了,还抬了八个黑木大箱子进来,听箱子落地碰撞的沉闷声,想来里头东西分量不轻。
“回皇上,”隆科多身子还有些激动似的颤抖,这可是大案子,捅破了天的大案子,“奴才在太子营中,确实发现了不对劲,经过奴才查实,这八个箱子中合计装有铠甲五百余副,刀兵五百余柄,皆是开刃新刀。”
胤褆没等康熙说话,一下就挑了出来,多少年的等待终于见着了机会,当即就愤愤道:“汗阿玛您看,胤礽果真有谋反之心!五百套,等等,五百套?”
胤褆一征,嘴里咀嚼着数字,突然扭过头来冲着胤礽呸道:“好哇,你小子藏得还真够深的!”
合着自己没冤枉了他,除了自己搬过去的一百套外,胤礽真就藏了四百套刀兵和铠甲!
若不是自己早出手揭露了他的狼子野心,说不准还真就糊里糊涂的被这个畜生给谋反成功了。到时候,他的命恐怕就在胤礽的掌握之中,怪不得,怪不得他这次出巡态度古怪,原来早有计划!
新仇加旧恨,胤褆左右环顾,趁着隆科多没注意就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刀,准备替汗阿玛宰了胤礽这个没人伦的畜生,免得汗阿玛过后又心软,饶了他的谋反之罪。
胤禛原先只是冷眼看着大哥在那咒骂,没想插手进去,毕竟谋反的罪名实在太多,他要是过多干预,只怕汗阿玛还会以为自己也有份参与,听着大哥在那似乎认定了罪名,他心里替胤礽着急,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太子还不辩解。
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望着汗阿玛,丝毫没有把边上跳脚的胤褆放在眼里。
眼看着大哥突然拔出了刀往就要往胤礽的身上砍,胤禛思考不及,反射性的就冲上前去拦了一拦,正好被胤褆砍中了胳膊。
所幸伤的只是边缘,并没有砍正,可胤褆是含恨出手,力度不轻,这会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掉落,不一会就聚成了一片,吓得十八当即就哭喊出了声。
那尖利的哭声提醒了跪在后面的十三,他赶紧上前抱住胤褆的腰,死活不让他再动手,大哥疯了,砍的人可是四哥!
连十三都出手了,剩下的十五和十六连忙也上前阻拦,被胤褆拔刀吓住了的隆科多更是出力最大,要是刚刚真让他砍中了太子,只怕他今天的登天梯眨眼就能成上吊绳。
帐篷里一片乱糟糟,倒像是比那外面菜市场还要热闹。
“够了!”康熙拍着桌子怒声道,“还不快给朕住手!”
他的晕眩症似乎被吵得又一次发作了,这会忍着痛没理会儿子们,只冲隆科多吩咐道:“你领着人,把胤礽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生先给我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与他接触。至于你们其余人,都给我滚回自己的帐子里,谁都不许出来。我还要接着往下查查,胤礽的同党是谁。”
说着话的时候,康熙的眼神还特意瞄了一眼胤禛,没办法,谁让他刚刚拦住了胤褆的刀呢,康熙刚刚恨不能胤褆替自己除了胤礽这个畜生,见老四拦着,不由就怀疑起,是不是老四故意使的苦肉计,好借此脱身。
胤禛捂着胳膊那处的伤口,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这会多说多错,还不如保持沉默。
刚刚胤褆砍的那道伤口实在有些大,即便他用手捂住了,也抑制不住血往下流,面色都随着血液消失而变得有些苍白起来,可胤禛却不敢嚷声。
只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帐里,见着齐悦才放下心,见着小格格面色惊慌,刚准备露个笑脸安抚一下她,哪知道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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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在帐子里苦等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着胤禛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没说上半句话,就见着自家四哥倒在了地上,吓得她差点心就停在了当中。
赶紧和苏培盛一起把他抬到了床上,摸着胳膊那湿漉漉的还带着腥气,齐悦连脱衣都没来得及,直接拿起一旁绣篮里的剪刀就把衣服给裁开了,云雀点了四五个烛台挪近床头,她借着光才发现胤禛左手胳膊上那长达十余厘米的伤口,血还不住的往外流,看着既狰狞又吓人。
这么大这么长的伤口,是谁下的狠手?得赶紧叫太医才行。
齐悦忙吩咐苏培盛去请人,可人还没出帐子呢,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拦下了,一行人拔出了刀冲着苏培盛,“奉皇上口谕,不许任何人出入。”
苏培盛急得差点想拿脑袋撞刀子了,还是王以诚硬生生拉回了人,“回去!别犯傻!”
“说得简单,药呢!”苏培盛咬着牙问他话,没有止血的药,只怕主子爷就要昏死过去了。
王以诚朝着边角示意,“有,齐主子出门特意收拾了一匣子的药,就在箱里。”
“说得轻巧,人呢!敷药总得有大夫吧!这难道侧福晋也带了不成。”苏培盛还是有顾虑。
“我来敷。”坐在床边的齐悦平静的回答着苏培盛的话。
“我有经验。”
第357章 治疗
齐悦没骗苏培盛, 她是真有经验。
打小齐文齐武哥俩在街面上打架斗殴那会,他们还远没有现在这样身强体壮,全靠狠劲撑着, 时不时就带着一身伤回来。她家里又穷, 去医馆找大夫动辄好几贯实在出不起,哥俩就只能硬扛。
还是齐悦闻着血腥气才知道他们受了伤,找过去的时候眼见着齐文快拿锅灶灰抹伤口了, 连忙叫住动作,撸袖子主动上前帮忙止起了血。没办法, 她不上前, 她那傻乎乎的大哥说不准真拿灰抹伤口, 然后第二天就和她说下辈子再见。
靠她两个哥哥的练手, 齐悦止血抹药其实还挺利索的, 实践出真知嘛, 街门口的大夫估计都没像她这么多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