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令仪让他进来,“什么事?”
杨球一脸喜色说:“宫主,我发现了个好苗子,金木双灵根!”
钟令仪噌的一下站起来,“人在哪儿?”
杨球说:“胡先生不是每隔一天来太微宫教成木他们读书识字吗,他家里另有一个私塾,教着十几个学生,今天我送他回家时,顺便给那些学生测了下灵根,好巧不巧,竟然测出一个姓卫的学生是双灵根!”其实是他拿到五行盘,忍不住在人前显摆,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测出了灵根,还是资质上佳的双灵根。
钟令仪便问:“这姓卫的学子哪里人?”
杨球说:“是上邺卫家的人。”
卫家虽不是什么名门世家,但在河洛一带,也是人尽皆知的富家大族。钟令仪蹙眉道:“既是卫家的人,怎么会漏掉这样的好苗子?”卫家又不像那些家徒四壁的山民,连测灵根的钱都拿不出来。
杨球说:“我问过了,这卫潜虽说是卫氏子弟,却母亲早亡,父亲续娶,又生了三男两女,对这卫潜自然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听他说小时候也测过,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竟没测出灵根,便绝了修道之念,一心跟着胡先生读书。”
钟令仪又问:“那他今年多大?”
“十四岁。”
钟令仪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跟成木一样大,现在开始修道还不算晚。走,咱们现在就去卫家,先把这卫潜收入门下。”金木双灵根这样好的资质,一传出去,极意观只怕要来抢人了,她得先下手为强。
卫潜没有住在长洛城的卫家大宅,而是一个人寄住在胡先生家里。钟令仪和杨球赶到胡先生家时,还是慢了一步,驻守在长洛城的极意观弟子已经听到消息赶来了,正跟卫潜说话呢,无非是说极意观如何人多势众,丹药法器样样不缺,他要是加入极意观,日后定然前途无量这些话。
钟令仪重重哼了一声,不满道:“你们极意观真是不要脸,抢弟子抢到我们太微宫头上来了。”
那弟子叫毛易安,颌下留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美髯,油光滑亮,修剪得整整齐齐,见了她也不怵,还笑道:“钟宫主来了啊,怎么能说是抢呢,卫家可是长洛城的人。”
钟令仪不客气地赶他走,“卫潜是我们太微宫测出的灵根,自然是太微宫弟子。你们不经通报,擅闯太微宫地盘,我还没跟你们算账呢,还不快走!”
杨球也在一旁帮腔,“快走,快走!”
毛易安不但胡须长,脸皮也厚,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吵不过钟令仪杨球他们,只装听不见,愣是坐着不动。
钟令仪给杨球使了个眼色,杨球拉着卫潜到后院说话去了,让他莫要被毛易安哄骗了,极意观虽然是大门派,但是修炼资源都是有限的,人一多是非就多,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没有后台靠山的弟子日子可难过的很,分到个人头上只怕还不如太微宫呢,各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他拜入太微宫门下。
卫潜默默听着,一语不发。
这边钟令仪大倒苦水说:“我们太微宫收徒本来就艰难,就这么一个弟子,你们还要来抢,还让不让人活了?”
毛易安见她示弱,只好说出自己的难处,叹道:“钟宫主,我要是眼睁睁看着本属于极意观的弟子被你们抢走却不管,回头师门就得处置我了。”
钟令仪才不管他会不会被罚,哼道:“那你就在这儿坐着吧,我先带卫潜回太微宫了。”
毛易安自是拦住她不让走,“钟宫主,你也太心急了,实话跟你说,卫潜父亲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你要带他走,总要跟他父母长辈说一声吧?你们太微宫这哪是收徒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绑架呢!”
钟令仪只好坐下来,谁知等来的不只是卫潜父亲,还有恰好在长洛城办事的刘凝一行人。她远远见到刘凝,立马大叫不好,张默然不耐烦俗务,极意观大小事务,基本都是刘凝一言而决,他若是提出要收卫潜为徒,自己可没有胜算,忙冲杨球说了句:“快去通知昭明君。”皮笑肉不笑迎上去,跟刘凝假意敷衍一番。
刘凝一行人的到来,前呼后拥,阵仗甚大,这派头这阵势早把大家震住了,就连德高望重的胡先生都出来拜见,亲自把他迎到上首坐下,口里说着“蓬荜生辉,不胜荣幸”之类的话。钟令仪见了,对比自己的待遇,自是气闷不已。
刘凝跟卫潜说过话后,见他言谈得体,举止有度,长得又一表人才,一看就有龙驹凤雏之相,十分满意,果然提出要收他为徒。
钟令仪顿时急了,“刘长老,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您这样半路截胡不太好吧!”
刘凝笑道:“钟宫主此言差矣,卫家本就位于极意观管辖范围内,何况卫先生帮着极意观做事,本就是自己人——”说着看了卫潜父亲一眼,“于情于理,卫潜都是极意观弟子。卫先生,你说是不是?”
卫潜父亲忙说:“是是!”又看着钟令仪,一脸为难说:“钟宫主,您对小儿如此看重,卫某深感荣幸,若不是太微宫测出这孩子身怀灵根,这孩子一辈子可能就被耽误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按理说本该二话不说拜入太微宫门下才是,可是卫氏一族终究属于极意观门下,只能辜负您的厚望了。”卫氏一族不少人靠着极意观吃饭,打死他也不敢得罪极意观。
钟令仪气得直说:“刘长老,你们极意观仗势欺人,太不要脸了!”
刘凝笑嘻嘻任由她骂,当即就要卫潜端茶拜师,定下师徒名分。
钟令仪气得脸色铁青。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灵力波动,景白御剑而来,她顿时大喜,忙叫道:“慢着——”
景白知道自己是来助威的,故意驱使斩霜剑绕着胡家飞了一圈,只见满天紫光大盛,斩霜剑游龙一般在空中飞舞,今儿正好是阴天,那漫天紫光犹如绚丽烟火,纷纷炸开,看的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
景白人还未至,先声夺人,刘凝见了,心里大骂一声,却碍于景白的身份,不得不站起来,拱手为礼,阴阳怪气说:“没想到这么点小事,竟然惊动昭明君大驾。”
景白忙说:“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路过而已。”
一旁的毛易安趁人不注意,偷偷翻了个白眼。
刘凝让座,景白也不坐,说:”我只是一时好奇,进来看看,等下就走,刘长老不必客气了。”打量着卫潜说:“你就是大家争相抢夺的那个弟子?十四岁年纪不小了,有的地方都可以束发当作大人顶门立户了,你又跟着胡先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心中想必自有主意,你是愿意拜入太微宫还是极意观?”
卫潜从景白一进来,就目不转睛看着他,呆呆问:“你就是号称元婴以下第一人的昭明君吗?”
景白忙摆手说:“不错,我就是景白,道号昭明,什么元婴以下第一人,那都是大家过誉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当不得真。”
卫潜一听他这话,更加折服了,有些紧张地问:“那我能拜你为师吗?”
刘凝见状脸都黑了。
景白笑道:“因为一些缘故,我不方便收徒,不过你要是拜入太微宫,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
卫潜用力点头,“好,那我就拜入太微宫。”
钟令仪顿时喜出望外,冲景白得意地眨了眨眼。
景白回她一笑。
第158章 争相抢夺(下)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围屏山下春草离离,桃花灼灼。随着天气渐暖,司天晴身体也在一天天好转,她常常抱着阿吉到外面散步,徜徉在繁花绿草之间,连带着心情都舒畅许多。阿吉两个多月大了,已经对外界有了好奇心,每天都要人抱着出去逛一圈才肯回来。
这天吃过早饭,司天晴又带阿吉出来晒太阳,抱着他站在池塘边看野鸭。蒋翊陪在一边,怕她累着,接过阿吉自己抱着,顺手摘了一枝桃花逗他。桃花到哪儿,阿吉眼睛就跟到哪儿。蒋翊看的满脸笑容,说:“这么小就知道喜欢花了。”
两人正说着闲话,赵桓寻了来,同两人问好后,凑到蒋翊手上看了一眼,笑道:“这是阿吉?我的天,还记得他刚出生时的样子,干巴瘦弱的跟只红猴子似的,皮都皱在一起,这才多久没见,就变成了一只又白又胖的糯米团子,简直换了个人——师兄,你确定没有抱错孩子?”
蒋翊懒得理会他的玩笑,知道他有事,把阿吉交给司天晴抱着,两人走到一边,低声说了半天的话。蒋翊眉头微皱,回来对司天晴说:“出了点事,我要去一趟盐江城,今晚大概回不来。”
司天晴点头表示知道了。
蒋翊走后,司天晴察觉到机会来了,忙跑回去,装作给阿吉换尿布,快速收拾了一些孩子吃用的东西,若无其事对甘棠说:“今儿阳光好,我再带阿吉出去走走。”
难得天气这样好,甘棠忙着晾晒被褥,伸出头说:“小公子脖子那里有点红,医师说是奶癣,等中午太阳大的时候,给他泡个药澡吧。”
司天晴胡乱点头,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阿吉下了围屏山,径直出了溟剑宗内城,来到苍溟城。她事先打听过,很快便坐上了飞往苍澜岛港口的飞行法器。
到了港口,要离开苍澜岛却没有那么容易了。溟剑宗弟子有门派专用灵船,高阶弟子甚至有单独的祥云艇,可普通人却要排队买票,一天只有早中晚三趟灵船,到点按时发船。司天晴到时,中午那趟灵船刚刚开走,如此一来,只能等傍晚那趟了。她却等不及。港口另有私船拉客,表示只要付双倍价钱,马上就能走。司天晴一听不用等,便付了灵石,随他坐上类似祥云艇的快船,离开了港口。
谁知这快船转了一圈,来到附近一处小港口,水上停着不少渔船、木舟、快艇等小型船只。船主带着司天晴等几个客人上了其中一艘渔船改造的客船,船上已经坐了不少乘客,有人牢骚满腹问什么时候开船。船主口里说:“快了快了。”一溜烟下了船,继续驾驶他的快船上大港口拉客去了。
司天晴才知道上了当,可是已经被骗上了船,后悔也晚了,只能跟其他乘客一样一边大骂船主一边催着他赶紧发船。那船主来回拉了四趟客人,看看人都满了,这才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不紧不慢开了船,此时太阳都快下山了。有人气得破口大骂:“早知道你们这么晚走,我就等傍晚的大船了,多花了一倍的钱,结果也就早了半个时辰,船也破破烂烂,喝口水都要花钱,你们根本就是骗子!”
众人同仇敌忾,纷纷叫嚷:“就是,白等这么久,还这么贵,退钱,退钱!”又有人嫌船速慢,说磨磨唧唧什么时候能到。
退钱是不可能的,开快点的话船主也充耳不闻,还说:“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又不赶着去投胎,迟早会把你们送到。天气这么好,大家火气不要那么大,吹吹海风,欣赏下落日美景,不也挺好的嘛!”
司天晴简直无语,此时急也无用,只能抱着阿吉坐在角落里,忍受着船舱里各种混杂难闻的气味,看着外面太阳一点点西沉,心想自己离开大概已经被发现了。
甘棠等到中午,还不见司天晴带阿吉回来,出去找了一圈没找到,担心出了什么意外,叫上陈开一起找。两人快把围屏山翻过来,逢人就问,大家都说没看见司天晴母子。陈开还猜会不会到苍溟城闲逛去了。甘棠却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回到木屋检查一番,发现孩子的换洗衣物、尿布还有专门用来储奶的玉盒不见了,显然早有预谋,脸色大变,立即发传讯符通知蒋翊。
一直快到亥时,这艘又破又慢的渔船才靠岸,而且停靠的不是正规港口,而是离港口有一段距离,显然是为了省停泊费用。众人若是要到港口乘车或是换船,还要走老远一段距离。大家自然又是一阵大骂,坐了这么久的船,司天晴亦是疲累不堪,抱着阿吉落在最后。阿吉不知是不是饿了,哇哇大哭起来。
司天晴低头哄阿吉,倒了两滴灵露喂他,这时听的有人大声说:“这里有孩子!”几个船工模样的壮汉跳上船,举起手里的风灯对着司天晴和她怀里的孩子照了照,冲后面的人说:“快去请溟剑宗的道长过来。”
司天晴闻言色变,绕开他们就要走。几个船工试图抓她。司天晴施展灵力,丢下几枚木蒺藜,木蒺藜瞬间长成一片,将几人拦住。那几人见她会道法,不敢再追。
司天晴很快下了船,远远见到港口那边灯火通明,一片骚乱,几个溟剑宗弟子正往这边来,忙掉头朝相反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了。此处乃是荒郊野外,她又带着个孩子,若是跑,根本跑不过溟剑宗的人,俗话说灯下黑,见渔船停靠的一块岩石下面有个凹洞,正好可以藏人,位置甚是隐秘,便躲了进去。
溟剑宗弟子很快赶来,见到渔船上残留的木系法术,又问了船主几句话,对御剑赶来的蒋翊说:“掌门,应该就是司姑娘和小公子,不过司姑娘打伤人走了。”
蒋翊阴沉着脸说:“把人全部派出去找,传我的话,谁要是找到,重重有赏。”他却不知道,司天晴母子就藏在他脚下。
溟剑宗弟子都散出去找人了,很快渔船安静下来。司天晴躲在岩石底下,听见蒋翊离开的脚步声,心里大松口气。阿吉一直安安静静睡着,忽然哼哼唧唧起来。司天晴心知要糟,忙捂住他的嘴。
蒋翊原本都下了船,听到阿吉的哼唧声,立即顺着岩石跳下来,见到司天晴母子,脸上不自觉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司天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也不理他,干脆坐在那里给阿吉换起尿布来,换完后不轻不重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都怪这臭小子!阿吉身上干净舒爽了,很快又睡着了。
蒋翊伸出手欲抱阿吉。司天晴侧过身不让,硬邦邦说:“你来了也好,我要带阿吉回灵飞派。”
蒋翊脱口而出:“不行!”
司天晴冷笑道:“凭什么不行,别说我没嫁给你,就是嫁给了你,也没有不让我们母子回家探亲的道理。”
蒋翊顿了顿说:“我没有不让你回灵飞派,只是阿吉还小,受不得旅途颠簸,你要回去探亲,待阿吉大些再说。”
司天晴哼道:“路上我自会好好照顾他,用不着你操心,今儿我一定要走——”
蒋翊见她态度坚决,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抢过阿吉,交给一旁的冯时抱着,示意他先走。司天晴顿时急了,扑上去想抢回阿吉,怒道:“你要干什么?”
蒋翊拦住她说:“放心,阿吉是我的儿子,外面人多嘈杂,小心吵醒他,让他好好睡。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拽着她就要离开。
司天晴挣扎道:“你放开,我不回溟剑宗,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东海,离开你——”
蒋翊忽然回头看她,轻声说:“你要离开我?你就这么恨我?”
司天晴咬牙道:“对,我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蒋翊黑暗中闭了闭眼睛,忽然施展灵力,伸手在她头上一点,司天晴当即昏倒过去。他看着静静睡在自己怀里的司天晴,面无表情说:“那你就继续恨吧。”
司天晴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围屏山下的木屋,不过她被限制了自由,只要她一出木屋范围,陈开必定寸步不离跟着她,若是要离开溟剑宗内城,还得专门请示蒋翊,形同囚禁。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阿吉不再由她亲自抚养,而是交给了乳母和医师。司天晴知道后大怒,质问蒋翊:“我是阿吉母亲,你凭什么不让我见他!”
甘棠在一旁说:“不是不让您见小公子,而是小公子又病了,这两天一直不舒服,吃的奶都吐了,一直在医师那儿住着呢。”
司天晴忙说:“那我去看看他。”
蒋翊淡淡说:“阿吉还不到三个月,本就早产体弱,吹吹风都要着凉,你带着他在外面跑了一天,见的人又多又杂,大晚上还躲在岩石下面吹风,能不病吗?等阿吉大好了,你再去看他吧。”
司天晴心有愧疚,顿时不说话了,不再理会蒋翊,闷闷走进房里,随手把门关上了。
蒋翊看着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自从司天晴那晚被他打晕带回来后,对他便再也没有好脸色,甚至连话都不愿跟他多说一句。他敲了敲门,里面一直没有回应,索性推门进来,见司天晴倒在床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
他默默在床头坐下,想要说些话缓和一下,忽然觉得她不对劲,掰开她肩膀,发现她早已哭得眼睛通红,满脸是泪。司天晴挥手赶他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
蒋翊见她如此,心下亦不好受,沉吟半晌说:“你要是实在想家,我让灵飞派的人来看你如何?”
司天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蒋翊知道她意动了,忙说:“阿吉洗三也没办,百日可不能随便糊弄了,我准备大办一场百日宴,到时给各大门派下请帖,请你爹娘也来观礼,好不好?”
司天晴犹豫道:“就怕爹娘还生我的气,不肯来。”
蒋翊笑道:“你放心,我会请徐亭岳从中斡旋,看在阿吉的面子上,他们一定会来的。”
司天晴想到即将见到父母,不由得也期待起来。
第159章 惊疑不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