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滕风恍然大悟,他终于领会到路天峰的真正意图。
“路队希望x误以为我跟陈诺兰在某处秘密幽会,然后布局抓住他?”
“没错,就是这个思路。”路天峰根本不可能拿骆滕风的性命去冒险,但他必须营造这种危险的气氛,再以退为进,获得骆滕风的认可。
不愿意拿性命相搏的话,把自己的专车贡献出来总没问题吧?
骆滕风果然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甚至嘿嘿地笑了起来:“说起这个计划,我倒是刚刚想起了一个好地方。”
“哦?”
“一栋不是以我名字登记,实际上却属于我的郊区别墅,知道那地方的人很少。”
“连公司股东都不知道吗?”
“连我妻子都不知道。”
“很好。”
路天峰并没有问骆滕风为什么要准备这样一栋不为人知的别墅,他很清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而像骆滕风这种人,需要隐藏的秘密就更多了。
所以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很好。”
“那么在我‘失踪’期间,总不能光躲在这里吧?”骆滕风又问。
“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个安全而舒适的地方。”路天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酒店房卡,“超豪华五星级酒店套房,骆总一定会满意的。”
房卡上印着天枫星华酒店的标志,原本为了执行晚上的保护任务,警方预留了分布在高中低不同楼层的三间客房,而路天峰又耍了一点小手段,向酒店方面额外申请了一个房间。
“满意,非常满意。”骆滕风接过房卡,想了想又说道,“路队,你的准备工作做得真是周全啊!”
“这是职责所在。”路天峰淡淡地回应。
四月十五日,第五次循环,下午两点半,d城郊区的某栋别墅内。
这别墅其实做工挺粗糙的,装潢设计一点都不上档次,就像个普通的农村房子,无论怎么看都不像骆滕风这种有钱人会购置的产业。
但骆滕风买下这里的最主要原因,应该就是别人不会想到吧。
路天峰已经在这栋别墅里静静地等待了差不多两小时。只见他整个身子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时不时瞄两眼手机,再喝一口面前的冰可乐。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但实际上,这种充满未知的守候对他而言才是最痛苦的煎熬。
执行任务人员无故失联超过十分钟,就会被列入紧急搜索名单,路天峰已经将自己原先使用的手机和通信器留在风腾基因,换上了临时手机和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让警方无法通过常规手段追查自己。而在把车子开来这里的路上,他又用红布遮挡了汽车号牌,这样一来想要定位汽车位置就只能靠肉眼检查交通监控视频,逐步缩小搜索范围,这有可能要耗时两三个小时。
路天峰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因为他不确定x会不会来这里,更不知道x什么时候才出现,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他需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才能保持住一颗平常心。
事到如今再回头去分析,他极度怀疑第四次循环当中那个汽车炸弹,是骆滕风在d城大学参加活动的时候被装上去的,因为d城大学的停车场就是一块空地,根本没有什么安保措施可言。如果这个猜想正确的话,x在今天也很可能会选择下午时分来安装炸弹。
此时此刻,显示在路天峰手机屏幕上的,正是别墅车库的监控画面,他在那里安装了一个微型摄像头,一旦x出现,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路天峰的内心开始动摇了,他担心自己的判断错误,让这分分秒秒比黄金还宝贵的时间白白浪费掉。
如果汽车底下的定位器不是x装上去的呢?
如果x本来就准备傍晚时分才安装炸弹呢?
如果x根本没注意到网上散布的关于骆滕风和陈诺兰同时失踪的流言蜚语呢?
还有,如果余勇生和黄萱萱猜到了自己的计划,提前找上门来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如果——
恍惚之间,路天峰看到手机里的监控信号出现了一丁点的雪花干扰,但转眼间就恢复正常了。然而他并没有掉以轻心,立即一跃而起。
干扰信号再次出现,这下路天峰几乎可以肯定是有人在搞鬼了。
x终于还是来了,他应该是担心这里有监控系统,所以提前准备了干扰器。讽刺的是,这栋房子连最普通的安保监控系统都没有安装,唯一一个监控摄像头还是路天峰临时装到车库里头的。x这种看似追求稳妥的行为,恰恰成了暴露自己行踪的软肋。
路天峰手机上的视频信号很快就恢复正常了,嫌疑人终于出现在画面里。那应该是一个男人,身穿运动服,戴着一顶棒球帽,一时看不真切他的容貌。
好不容易才迎来真正面对面决斗的机会,路天峰感到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告诫自己,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保持冷静。
那人小心翼翼地步入车库,耸了一下肩膀,再放下看起来沉甸甸的背囊,背囊里面大概就是炸弹了吧?
路天峰的心底突然涌起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但他一时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眼见那人在车子旁边蹲下,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的时候,路天峰也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向车库。车库有一大一小两扇门,其中大门正是x走进来的那道卷闸门,另外有一扇小门与别墅的客厅连通。
路天峰悄悄地来到车库的小门旁,蹲在墙边,再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哗啦啦——”卷闸门开始缓缓下降,这时候车库内的男人立即警觉地站了起来,他只有两个选择,从大门原路退出去,或者走小门进入别墅。
恰巧在这节骨眼上,大门处突然响起了警笛声,于是那男人毫不犹豫地冲向了车库的小门,伸手一试,门并没有锁。
殊不知这正是路天峰精心布置的局面,他就是要迫使x往屋内逃。
男人刚闪身踏入客厅,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立即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不许动,放下手中的东西。”路天峰冷冷地说。胜利在望,他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语气依然极力保持平静。
男人愣住了,他想不到这竟然是一个请君入瓮的陷阱。
“你是什么人!”他喝道。
“重复一次,放下手中的东西。”路天峰毫不客气地用一个擒拿动作夺下男人的背囊,再将他按到墙边,脱下了他的帽子——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竟然是不入流的龙套演员莫睿!
路天峰心里那股不和谐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了。
握着手枪的右手在微微颤抖着,路天峰连忙深吸一口气,掩饰住自己内心的动摇。
而莫睿显然不认得路天峰,依然恶狠狠地说:“你是骆滕风的走狗吗?让他自己滚出来,不要当缩头乌龟!”
路天峰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不认识我?”
“老子凭什么要认识你!”莫睿的表情狰狞,目露凶光,一点都不像在做戏。
当然,十八线的演员毕竟还是演员,路天峰并没有掉以轻心,在掏出手铐将莫睿的双手铐住之后,才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刑警大队路天峰,现在问你几个问题,请老老实实回答。”
莫睿冷哼一声,把脸扭开,连证件都没正眼看一下。
“莫睿,我已经查清楚你的底细,别做无谓的抵赖了。”路天峰也加重了语气。
没料到莫睿闻言竟然笑得更放肆了:“警察大哥,你抓错人了。”
“什么?”
“我不叫莫睿,我叫朱世明。”
“朱世明?”这个闻所未闻的名字让路天峰愣了愣。
莫睿,或者叫朱世明的人昂起头,抖了抖肩膀,满脸不屑地说:“我不想跟你说话,还是把你老板喊出来,让我和他聊两句吧。”
路天峰当然知道朱世明所指的“老板”就是骆滕风,于是摇头说道:“骆总并不在这里,既然你不愿意配合的话,只好请你回一趟警局了。”
“警局?你真的是警察?”
“那当然。”
“骆滕风真的不在这里?”
“他不在。”其实路天峰非常纳闷,朱世明好像不太在乎自己被抓,却分外关心骆滕风到底在不在现场。
而且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真的没有关于前四次循环的记忆,他与路天峰的一问一答完全就是陌生人之间的对话模式。
路天峰不得不苦涩地承认,自己历尽千辛万苦才寻找的这个答案,很可能是错误的。
但他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朱世明似乎终于接受了被警方逮捕的事实,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嘴角不住地抽搐,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不可能……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呢?”路天峰抑制住自己失望的情绪,问道。
朱世明立即闭上嘴巴,守口如瓶,但从表情上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正在受着煎熬。
路天峰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直接上前翻开朱世明随身携带的背囊检查,里面确实装有遥控器和定时器等各种电子元件,但包里没有炸弹,估计已经安装到汽车上面去了。这下子可总算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你就是x吧?张翰林和高俊杰的案子,都是你做的?”路天峰把这些电子元件在朱世明面前一一摊开,“现在你又想来杀死骆滕风,对不对?”
“是的,都是我干的。”朱世明竟然出乎意料地一口承认了。
“不,你不是真正的x。”更让人意外的是,路天峰马上就否决了他的证词。
朱世明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我,全部炸弹都是我装的,我要毁掉风腾基因!”
“你没有那种能力。”
“我有,我在剧组里头做过爆破工作。”
“不,我说的不是这种能力。”路天峰越发肯定,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时间循环的存在,更不可能是x。
“你到底在说什么?”
“听不懂吗?听不懂就对了。”路天峰终于露出笑容来,朱世明虽然不是真正的x,但可以通过他找到x,“告诉我,你幕后的指使者到底是谁?”
有那么一瞬间,朱世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崩溃的痕迹,但他强忍住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他咬牙切齿地说。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姓朱的女孩子,朱晓月。”其实路天峰的心中在暗自懊恼,如果他能提前派人调查一下朱晓月的情况,那么接下来的交流可能会顺利得多。
但即便手中的信息有限,路天峰知道自己也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去套取情报。
“你是她的哥哥,还是弟弟?”
朱世明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一股疯狂的劲头:“没错,我是晓月的哥哥,我要毁掉风腾基因,为我妹妹报仇!”
“你是责怪骆滕风当年没有用尚未成熟的ran技术去救你妹妹吗?”
朱世明愣了愣,笑得更夸张了,就连眼泪都流了下来:“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路天峰现在完全没有体会到接近胜利的喜悦,心中的谜团反而越来越多。
“晓月当时跟骆滕风签订了秘密协议,然后在她身上进行了ran技术的活体实验!她是骆滕风的小白鼠!”
路天峰大吃一惊,这可跟骆滕风告诉他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这个……”
“晓月接受ran疗法后,很快就因多个器官衰竭而病危,我匆忙赶到医院时,却只看到她冰冷的尸体……骆滕风拿出了协议书,声称晓月是自愿成为实验者的,但我总觉得是那家伙利用了晓月对他的感情和信任,诱骗她签下这份要命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