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从苏芸家出来,天色已晚,这条街昏暗得看不清前方的路,明明白天那么热闹,现在冷清得很。
  他们俩这次没有开车过来。因为这里的路很窄,上次和姜俊修倒车都倒半天。
  而且现在两个人更愿意降慢速度,走一走。
  千禾,你刚刚样子,好凶啊,周/庭筠挽着他的手,两人挨得很亲密。
  那也没你凶,你就轻轻咳一声,她什么都说了,看我一开始问了多少遍。
  他们就是欠,要不是你拦着,
  温千禾挑头望他:你是要准备打人吗?
  那怎么可能,我不打女人。
  嗯?
  也不打男人,周/庭筠捏捏他的脸:只打欺负我男人的人。
  温千禾顺口问道:你有几个男人?
  周/庭筠略有所停顿,心想:要说只有他一人,有点太假了,说很多,肯定会生气,显得自己很渣。
  他故作深情:真正爱过的,只有你一个人。
  我问的是睡过的。
  千禾,咱说好不提这事的。
  我就单纯地想知道,你说说,我不生气,
  周/庭筠不信地望了望他。
  温千禾温柔地说:真的,不生气,你只管说,不许骗我,如实说,
  周/庭筠这才放开胆子,大学开始算的话,最初是一星期两个,后来一个月两个,慢慢地半年一个,
  温千禾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僵住:打住,你刚刚说,大学开始算,你高中就有了?
  周/庭筠扇了自己一嘴巴,额,那应该不算,不是我自愿的,我那时候可纯洁了,
  温千禾这一下就承受不住了,别跟我说话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嗐,千禾你说好不生气的,怎么不算数,等等我,
  穿过这条灰蒙蒙的街,就是繁华的夜市地段,也全都是地摊,稍微好点就搭个棚。
  热热闹闹,各色各样的人穿梭其间。
  脸上无比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忙碌一天的人都来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感受生活。
  温千禾挤入人群中,周/庭筠在后面跟着,慢点,千禾~
  大少爷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被人潮挤得苦不堪言,进不得,退不了,只能硬着头皮追寻那抹在人海里沉浮小小身影。
  时而近时而远,但就是没有离开他的视线。
  温千禾余光瞥向斜后方,停下脚步。
  你慢点嘛,说好不生气的,我说了又生气。
  谁让你隐瞒奸情,谎报数量,你明明从高中就有了,
  那会儿,真不是我自愿的,
  你不是自愿的,难道还有人按着你的头去做这种事吗。
  周/庭筠哑口无言,脸色暗了一点。确实是有人按着他头做这种事啊,但说了也没人信。
  温千禾见状,拉过他,指着地上的小贩摊,帮我套只兔子回去,我就不计较这件事了。就那只纯白的。
  周/庭筠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么远!千禾你也太为难我了,
  不愿意吗?
  为博美人一笑,死也愿意啊。周/庭筠啵唧了一口温千禾白嫩脸颊,对一旁呆若木鸡的老板叫道:老板,这圈多少钱一个,
  我还没原谅你呢,谁允许你亲的。温千禾抹抹脸。
  鼓励一下我嘛,马上给你套一窝兔子,
  温千禾笑道:说大话不打草稿。
  老板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地凑过来,十块钱三个,五十块钱再送一个,一百块送两个。
  温千禾皱着眉,这么贵,他记得以前都是十块钱五个的,物价涨得太狠了。
  周/庭筠大手一挥,把你手上的圈全给我!
  好嘞~
  站在用粉笔画的白线边缘,周/庭筠表情严肃,用目光衡量自己与白色兔子的距离,大概有个数之后,将手中的竹条制成的圈子潇洒地扔了过去。
  那竹条圈在空中做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运动,准确无误地落在兔子头上。
  温千禾开心地手舞足蹈,中了,周先生,你好棒啊,
  听到这,周/庭筠眸色发亮,嘴角疯狂上扬,还没完呢,
  他再轻轻一扔,又一只灰色兔子中了。
  白色兔子,
  灰色兔子
  老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睁睁地看自己的家产被这个西装革履的高贵男人全套走了。他以为自己是碰到一个大客户,谁知道碰到个大神。
  无力与无奈。
  温千禾开心得不行,臂弯里已经搂着五只兔子了。
  够了吗?千禾,
  够了,够了,再套下去,我们家非成兔子窝了,
  多套几只,给小东西做个伴嘛,他现在可是大功臣,现在他老婆是有了,还得配几个好朋友。
  我快抱不下了,你也快把老板给整哭了,别套了,亲爱的周先生,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们套点别的吧,
  周/庭筠想想也是,笑道,听你的,那我们换一家,
  说完就把剩下的竹圈塞还给商贩,多少钱。
  老板扶额痛苦道:你只用了七个,二十块钱。
  周/庭筠从口袋摸出一百元,不用找了。当我们买兔子了。
  然后搂着温千禾就离开了,来到下一家。
  这次你想要什么?
  温千禾看了看,金鱼,刚好家里的鱼缸没几条鱼。
  成,你想要哪一条,你指哪,我套哪。周/庭筠撸起袖子,开始了征服地摊之路。
  温千禾将兔笼子放在地上,开心得合不拢嘴,最顶端那条,那条好看,
  没问题。
  套完金鱼,紧接着又套各种饰品,周/庭筠几乎是百发百中,很少有落空的,各路商贩相互之间是通气的,看见他这尊大佛来自家摊位,眉头都皱成团了,敢情这人是来进货的。
  周/庭筠每到一个摊位,就会引来很多人聚集观看,每套中一个,都会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成为夜市一道靓丽的风景。
  今晚注定是他高光时刻,他也格外专心细致,每一次都投入百分百的注意力。
  温千禾就在旁边安静欣赏,反正套中的都是自己的。而且周/庭筠越被人关注,他就越发开心,满足。
  这样的男人是他的。他都很嫉妒自己。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那不是周/庭筠吗,一年前得影帝那个,演过《白日宣梦》,
  随后议论声越来越多,
  好像真的是啊,真的是啊,不是我眼花!
  真的,真的,这张脸,这身高,这颜值,不是他还有谁!!
  大哥!大哥!是大哥!啊啊啊啊!我死了!!!那他旁边这位会不会是!!天哪!这是我一个平庸女人该看到的吗!!
  呜呜呜,想哭,好想哭!!!大哥怎么落魄到以套圈圈为生了,他曾经可是娱乐圈王者!!属于他的那个时代至今无人超越。呜呜呜,大哥,别套了!我养你。
  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周/庭筠,本人比电视上帅吧,我跟你说他可厉害了
  是周/庭筠啊!
  不少人拿出手机疯狂拍摄,周/庭筠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又来了,一年前在商场被人肆意围住,像皮球一样任人踢来踢去的无力感,这场景令他有一刻的窒息。
  温千禾走过去,稳稳地抓住他的手,什么也不顾地穿越人群,疯狂地跑!
  但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轰然上前,围堵交通,反而自发地给两人让道。
  他们跑得很快,但背后传来的声音依然清晰得如同山间清泉,天上明月。
  周/庭筠,要幸福下去!小禾苗永追寻!
  一定要幸福啊!你们值得!
  小禾苗长大了,我们已经是成熟的麦穗了,大哥,我们等你归来。
  温千禾牵着他的手,转身望,气喘吁吁地说,周/庭筠,周先生,请回头,回头看看,你的,属于你的,
  周/庭筠一侧过头。
  亦如从前,破土重生,生机盎然的一片绿森。
  好多好多小禾苗,傲然向光,在半明半暗的夜晚中熠熠生辉。
  所有人的手机举过头顶。
  又一刹那,变成金黄色,成熟的麦穗,光芒万丈,金光闪闪。
  周/庭筠热泪盈眶,他的热爱一瞬间又在心间发烫,离得那样近,触手可得。
  周/庭筠,想回去吗?
  不想。
  为什么?
  因为那个地方让我失去了你。
  第79章 过尽千帆皆不是
  一个月后的某天清晨, 不到七点。
  周/庭筠眯着眼从卧室出来,今天是周末,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准备带温千禾赴家宴。
  他一醒来就没见枕边人, 趿拉着拖鞋, 顶着一头蓬松的翘发冲出来,千禾,
  眼扫四方, 下到一楼, 又跑到客厅,左右张望。
  千禾!
  怎么了?沙发冒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早饭, 我已经做好啦, 就是面包热在机子里的,牛奶也是, 你自己拿出来,
  说完,又低下头。
  你在干什么?周/庭筠好奇地凑过去, 发现温千禾手拿针线在缝补沙发, 旁边蹲坐着小东西和他的小娇妻。
  昨天, 小东西可能又在这磨爪子, 沙发破了口子,我缝一下,
  周/庭筠闻言,瞪着罪魁祸首,二哈根本不敢对视,始终低着头, 无处安放的两只爪子动了动。
  你不要怪他,哪只哈士奇不拆家,但我们家这只已经相当收敛了。估计是前两天它孩子送走了,不开心。
  这也是温千禾最近才发现,只要周/庭筠在,哪怕只有他的气息残留,小东西都不敢放肆,异常乖巧。难怪小时候跟个抑郁狗一样,然而一搬家就放飞自我了。
  前天他将小东西的幼崽送走了,家里养两只就够了,而且他答应老王送一只给他儿子。
  老王早些年丧妻,妻子是因为没有钱治病去世的,现在他人进去了,儿子只能跟着住大姑家,温千禾将狗送过去的时候,老王的儿子高兴得跳起来,父亲进监狱的事丝毫没有影响。
  那也不需要你缝啊,快起来,地上凉,周/庭筠蹲下, 我们家能给他造,养他还怕拆家嘛、
  温千禾正专心致志地一针一线缝补,到了收线最后一步,小东西,咬断。
  小东西伸脑袋过来,一口咬断线头。
  真乖,温千禾摸摸狗头。
  你摸它,为什么不摸我?周/庭筠不服地看着这条狗。
  它刚刚帮我做事呢,你做什么了?温千禾将针线收好,撇过头,伸手压压周/庭筠翘飞起的头发,你脸没洗,牙也没刷,衣衫不整,还想我摸你,做梦。
  那还不是醒来没见到你嘛,你以后醒了直接叫醒我,好不好,
  难得休息,为什么要扰醒你,再说睡得跟个死人一样,怎么也压不好这跟主人一样桀骜不驯的头发,温千禾有点恼了。
  直接打醒我,他握住温千禾的手,反正我不想醒来看不见你,比做噩梦还恐怖,
  温千禾哽了一下,有点心虚,下意识地闪躲对方的眼神,起身含糊道,明白了,走,我们一起吃早饭,
  你也没吃?周/庭筠跟在后面。
  等你一起呀,温千禾回之一个灿烂的笑容。
  待周/庭筠走到桌旁,意识到自己何种状态,立马掉头回楼上了。
  温千禾不过是取个面包的功夫,转头人已经不在了。
  就说这人是有洁癖的,刚刚是怎么忍住下来跟自己说话的。
  具体说来今日是贺老的寿辰,想起以前那不欢而散的场面,不寒而栗。
  温千禾和周/庭筠在一起这么久,其实还未同他家里的人碰过面,也不知周/庭筠怎么给两家人说的,就同意他对象是个男人。
  不可思议。
  所以他现在可谓是非常紧张,穿半天鞋都没穿好,人也有点恍然。
  怎么,脚抽筋了?周/庭筠蹲下身,握住他的脚,就往鞋里塞。
  你,我自己来,温千禾被他举动吓一跳。
  你刚刚不是自己来的吗,
  周/庭筠,要不,我就不去吧,他开始打退堂鼓,姥爷生辰,应该开开心心的,我去反倒让煞风景。
  他可没忘记当初自己在贺老面前是如何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不会再和周/庭筠纠缠在一起,场景历历在目,脸打得啪啪作响。
  让他如何面对贺老。
  不行,再说是我姥爷主动要求见你的,
  他主动?那更不敢去了,绝对是找他算账的。
  嗯,所以快点穿好,出发,
  亲爱的,说我病了,实话实讲,我有点怕你们家的人,我有社恐,还不会说话,
  周/庭筠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环住他的肩就往外走,你不会说话,那这世上全是哑巴。
  上个月就叶龙那案子,在庭上你可是滔滔不绝一个人讲了足足半小时,声情并茂,有理有据,我看那法官的眼神都直了。就这小小的生辰宴,还你这大律师难住了不成。
  那是有感而发,也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不太擅长参加宴会,温千禾刹住,顺带连着的周/庭筠,所以,我回去吧,我不想见你们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