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目沉着冷色,在折子上落下笔,有哪里是他绝对不会想到,也不会搜查的地方。
  萧元宁能去哪里?
  萧元宁要带着容汐音离开,就是真的往朝云地界外面跑吗。在朝云内部搜不到,理所当然就要扩大搜索范围,他们是不是都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走远,或者就在朝云某处,来云行宫连地下暗道都有,保不齐还会有别的藏身之地……更甚是,他就在京都。
  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
  他抬眼看去。
  是唐贯和赵鸢一前一后跑了进来。
  “殿下,陛下崩了!”
  “殿下,我养在罐子里的母蛊前夜就开始躁动,我怀疑和娘娘有关!”
  他沉冷的目光落在赵鸢身上。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被他一直忽略的地方,就是这座皇城。
  唐贯一惊,连文帝驾崩的事儿都抛在脑后了,瞪大眼睛看向赵鸢,说:“你不是说,你那些小玩意找不到娘娘吗?”怎么就突然和娘娘有关了?
  赵鸢神色匆匆看了一眼唐贯,旋即和萧楚睿对视,小心道:“……殿下,我从母亲那边学的不过都是些皮毛,所以我不敢夸下海口,保证能找到娘娘……先前用娘娘一滴血滋养过的小玩意,前夜就变得有些不安分了,它可能是感知到了娘娘。”
  赵鸢不想留在宫里,哪怕是萧楚睿给她开天价月俸,让她留下来给东宫做事,她都慎重的拒绝了。巫蛊这玩意也没有话本里和传言里那么玄乎,找人就更不用说了,这不在她的业务范畴内,那只被容汐音的血滋养过的小蜈蚣,也不能感知到她究竟在哪里,如果不是前夜那小玩意突然变得情绪暴躁,她还不一样能想到这一茬事情。
  搜遍了所有该搜的地方,唯独没有搜过这座皇城。
  这倒是和萧楚睿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萧楚睿丢下笔,无暇去管文帝驾崩的事情,吩咐唐贯去找宣令安,暂由他负责文帝的事情。
  萧楚睿心急如焚,心里升起了一缕火光,多日黯然无光的眼眸也亮了几分。
  他即刻宣见苏怀远、齐康、司雪影几人。
  苏怀远这些日子都住在了宫里面,他刚刚探望完千越,就被人叫去东宫。
  路上和齐康碰见,对方向他问了一句千越情况。
  苏怀远烦躁的拧了拧眉,暴言一句,“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不用这么烦!”
  千越被萧元宁重伤,苏怀远找到她的时候,她人都快不行了,后面好不容易救回来,她就一心只想寻死。她是暗卫,在任务期间,出了这样的大事,被主人杀掉再正常不过,但她只是被逐出了暗卫营。千越被救回来,一为太子妃被劫持,任务失败感到悔恨不已,愧对主子,无颜苟活,二为只是被简单逐出暗卫营一事,觉得哪怕是惩罚这也太轻了,总之就是不想活。于是每天就想尽法子自尽。
  也不能说萧楚睿没有杀千越的心,只是杀了她又能有什么用,苏怀远那么嚣张跋扈的人,都为千越求了请。
  齐康和苏怀远过来仪和宫书房的时候,司雪影已经到了。
  司雪影作为经历过一世的人,这些日子也在想,他会不会遗落了什么,直到今天被萧楚睿叫进皇宫,他才恍然想起来,有一处叫追月仙境的岛屿,藏在北边太明湖中。
  “追月仙境?”苏怀远挑了挑眉,“这是个什么地方。”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萧楚睿确是知道这个,那也就听过一两句传说,“可是黎国皇帝为求修仙而建的追月岛。”
  “正是那里,但要找到那个地方,怕是不易。”
  太明湖面积极大,接壤玄明海域,作为隶属于京都皇城的一片湖水,从未真正有人熟知太明湖内部情况。文帝当太子的时候,曾乘船深入过太明湖,结果这地方玄乎的很,越往里就越大雾,甚至连回去的路都要看不见,而且这湖水有暗流,会让船无法前进,文帝看见了海市蜃楼,不敢再往前莽,这才连忙叫人调头回去。
  至于这追月仙境,更是没有人真正见过。
  “殿下是怀疑,萧元宁带着娘娘进了这追月仙境?”齐康凝眉思索道。
  萧楚睿道:“他能进得,孤为何不能进得。”
  任何能找的地方,都要去找,哪怕要将这个天下翻个底朝天。
  ……
  下得淅淅沥沥的小雨放晴了,她被允许出来走动一会儿。
  这是一片孤岛,头顶湛蓝的天空,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碧波,湖水静的像面镜子,湖面上会时不时浮起一片薄雾,昨天她出来透气的时候,还瞧见了海市蜃楼。
  她有在萧元宁离开的时候,问过守在门口的古今,这是什么地方。门外的古今也说不明白,虽然他觉得萧元宁很可怕,但又忍不住可怜容汐音……就和她多说了些话,他们是走水路进来的,顺着暗流,破开浓浓雾气,越往里面走,就越冷,最后不知道怎么着,就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容汐音问系统,系统对追月仙境的事情如实相告。只要任务完成,系统都可以送她离开这里。
  她问古今,想不想离开。
  古今眼睛一睁,满面为难,他当然想啊!
  只是被迫上了萧元宁这条船,来了这么个鬼地方,要怎么离开。
  但是容汐音知道怎样离开。
  这地方没人住过,他们每天的饭,就是吃鱼,各种各样的鱼,幸好有杨训在,要不然容汐音真受不了天天吃鱼的生活,哪怕到今天为止,只吃了五天。
  她在这地方,和萧元宁生活了五天,她有意和萧元宁套近乎,拉关系。
  对于容汐音的态度转变,萧元宁很是开心。
  所以现在他都允许她出来透气了。
  容汐音想了很久,要怎样才能切断和萧元宁间的关系……这真的很让她为难,萧元宁对她的感情太过病态执着,他并不是一个会容易放下的人,哪怕她反抗的再激烈,对方也不过就是行为越来越偏激,思想越来越病态,对她的感情也会越来越扭曲。
  这会成为一个死局。
  她坐在建造的华丽的宫殿门前的藤椅上,远远看见萧元宁拎着几条鱼过来,只觉得胃里翻腾,她真的不想再吃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月里就进入尾声了,更新跟着榜单走了,可能会少更些,酝酿下结局感谢在2020-09-0121:09:54~2020-09-0223:03: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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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容汐音维持住她娇柔可人的完美表情,坐在藤椅上,朝着萧元宁招了招手。
  萧元宁眼下与常人无异,一袭月白衣裳,如雪洁白,少年面上扬着干净温和的笑,湖风吹拂起他月白色的衣袂,束着玉冠的乌发也轻轻荡在风中,如果他手里没有拎着那三条鱼的话,这将是一副绝美的场景。
  再美,容汐音也没有那个心去欣赏。
  萧元宁把鱼给了古今,然后扶了容汐音起来。
  容汐音随他一道进了屋。
  门扉一关,屋里面就只有她和萧元宁两个人。
  她笑盈盈的看着他,拿了干净的手巾给他,“累了吗。”
  萧元宁伸手接过,擦了手,“不累。”
  是她说要吃萧元宁亲手抓的鱼,这才每天把他支走那么一会儿。
  她被萧元宁看得很严,就算是夜里,他都要在这个屋里,在离她床很近的位置打地铺,她就会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他说说话聊聊天,好在这几天努力下来是有点效果的。
  她指了指窗下面的太师椅,说:“元宁,我们说说话吧。”
  萧元宁眼底笑容几不可察的淡了些,“要说什么。”他身上凝了一层冰霜,压迫感随即而至,风雨欲来。
  她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像是月牙儿,纤细而密长的眼睫在眼脸垂落时,仿若蝴蝶翅膀。她显得娇柔甜美,唇角的弧度都翘起的恰到好处,她轻轻抬起眼来,看向已经比她高出一头的萧元宁,说:“元宁,你说过,想让我给你备一份生辰礼物。”
  萧元宁闻言,弯了弯唇角,眼中依旧没有笑意,“姐姐准备了什么。”
  在这种被湖水环绕的孤岛上,能有什么东西能准备,容汐音心里吐槽,脸上笑容娇美,眼帘稍稍低垂,轻声说到:“元宁,这几天我梦见以前了,我送了你一支玉花簪子,你一直戴在身上吗。”
  “……我一直都带在身边。”萧元宁眸光微动,似有一丝松动。
  容汐音笑着颔首,凝着他说:“元宁,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今儿我还是想问问你,咱们这一辈子,都要住在这个地方吗。”
  萧元宁的脸色又冷淡了下来,“你想到哪里去。”
  窗外有细碎金芒照在她脸上,晕染着朦胧的暖光,她穿着件绯色襦裙,用手轻轻托着腰,她柔柔笑着,温声道:“元宁,天大地大,总有咱们能去得地方。”
  他冷声,眸中浮上阴鸷,“我知你心里再想什么,咱们这辈子,哪怕一直都这样,我都不许你踏出这里半步。”
  “你看,你都不愿意信我。”容汐音半嗔半俏,眨了眨眼,略显失落,“我们是拉过勾,发誓过的。”
  萧元宁待容汐音是什么样儿的呢。
  是身处黑暗时,唯一到达他身边的光,往后他存在的每一刻,都在为能和她在一起而付诸行动。
  这是他的宝贝,是他的光,也会成为他的妻子,而不是他的嫂子。
  倾注了太多扭曲的感情,付出的一切得不到回报,东宫婚讯下来那日,他就在想,凭什么她会成为别人的妻子?
  他一直把容汐音纳为自己的所有物,哪怕这个所有物,短暂的在别人家里待了些时日,那也是他是所有物。
  萧元宁被她这句话惹怒了,又让他回想起了不愿意想到的事情,漆黑的瞳仁一下子凝聚了狂乱,坠着黑沉的戾色,阴鸷道:“你莫要与我说这些!我且问你,你有几分喜欢是真心为我的!”
  天地良心,在你没有暴露隐藏属性前,我是真心拿你是弟弟的!
  容汐音脸色也板了起来,“倘若你这样问我,我也有句话要问你。元宁,你我相熟在几年前,我在成安侯府日子过的怎么样你也是知道的,但有哪次你是出来帮我一把的!”唯一一次露面,还拿走了原主的发簪,这是个什么操作,哪怕他把原主扶起来呢,就直接跟人小姑娘要了发簪就离开了。
  容汐音告诫自己,不能动气,这都是舒童安写出来的,萧元宁也不能控制自己想做什么,但是现在早就脱离了作者设定的框架了,现在萧元宁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本人想法。多日来被萧元宁监视囚禁的日子还是令她在这一刻,忍不住火大了。
  萧元宁眯了眯眼睛,突然显得有些沮丧,漆黑的眼眸中光都暗了些,他凝视着她,道:“姐姐,你怪我。”
  “……我不能怪吗。”容汐音凝眉。
  萧元宁垂头苦笑,“姐姐,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深邃落她身上,容汐音本能的感到了危险,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偏生又透着干净纯粹的光,他唇角勾起,“你以为贴身侍候你的丫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不慎掉下河里吗。你抱着你母亲的遗物哭,姓田的妾室,小你两岁的庶妹……说她们欺负你,还记得她们是怎么死的吗……”萧元宁越说,眼里的光就越亮,笑容轻扬,“哦,还有把你推下台阶的陶蓁,你好心把她放了,但她就是不配活着。”
  萧元宁仿佛邀功,想她寻求夸奖一样,眸色发光的注视着她,“姐姐,那些人你都还记得吗。我记得有一个和你很好的小丫头,好像是府里药师的女儿,她经常来找你,还给你送了只竹草编得小蚂蚱……姐姐真的太好骗了,一只小蚂蚱就能把你骗走呢,不应当,这样的人,不能活着。”
  容汐音的脸色,有变得很难看,她感到了一股深深的寒意。虽然她不是侯府里面的容汐音了,但毕竟是接了原主的身体,这些和原主之前有过关系的人,这具身体还是会本能的感到些悸动,她的手捂上胸口,直直的看向高兴要表扬的萧元宁。
  “……你杀了很多人?”
  “是呀,姐姐出府后,我还杀了你的嫡母身边的嬷嬷,她一直不给你好脸色看。还有那位被李照宇带走的庶妹,她不用我出手,李照宇出事后,她就被裕国公杖毙了。姐姐,你高兴吗。”
  容汐音倒抽了口冷气,她指尖轻颤,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念,缓缓开口:“谢兰娇也是你杀的?”
  “她想要与我成亲,破坏我和姐姐的感情,不该死吗。”
  萧元宁之前的戾气一消而散,笑眯眯的说:“欺负姐姐的,和想要抢走姐姐的,我都杀掉啦。这样姐姐,就可以永远属于我了。”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