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看都不看,指着他手边的锦盒道:我要这个。
沈文宣瞥了一眼,道:我说了,这个不卖。
李钰:我也不是要买啊,你说的,让我随意选,这个选当然包括卖的和不卖的,就这个。
找茬?
沈文宣按下心中不爽笑了一声,将手边的锦盒推过去:请便。
李钰将里面的水呈拿出来仔细看了一圈,赞叹道:上品啊,这个你们要卖的话得卖多少银子?
沈文宣略估摸了一下:五千两吧。
......有点点心动。
李钰眼眸一转,突然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凑近他:老板,我记得你这琉璃行是回收琉璃的对吧?这样,本皇子也不是夺人所爱的人,我把这个水呈还给你,你折成银子结给我可好?
......客官你在开玩笑吧?沈文宣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操作,这得......多不要脸。
李钰也看出他心中所想,但不要脸就不要脸,脸是什么东西?有银子重要吗?
他之前上面压着两个哥哥,本身能力也不出众,母妃家实力也不雄厚,而且还没有他大哥那样的痴幼之态惹父皇心疼,就各方面待遇虽过得去,但还真没多少宽宥之处。
而且五千两......够多了,快赶上他半年的俸禄了。
老板,李钰伸出手,脸上笑开了花,我怎么会是开玩笑呢?我多认真一人,而且我这等贵客今后定常来你家店买东西,你就换吧换吧,昂?
沈文宣扯动嘴角笑了一声,这怕不是个假冒的七皇子吧?他前几天还将谋害四皇子的嫌疑想到他身上,就这......智商够吗?还是故意到他面前卖蠢?这若是后一种,这戏可有的演了。
虽然不情愿,沈文宣最后还是让账房结给他五千两银子,目送他出了铺子,混在人群中慢慢消失不见了。
沈文宣默默将他碰过的水呈移到一旁,反手挂牌六千两,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吃亏的。
店小二接过客后假装打扫走到沈文宣身边,借着手中鸡毛掸子的遮掩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他手上:公子,宫里面递出来的。
沈文宣点了下头,背过身将那张纸条打开,里面是那道圣旨的内容
还未细看,外面突然慌慌忙忙跑进来一个家里的小厮,急道:公子,快、快回去,宫里的公公带了圣旨到了府里,要、要宣旨。
......什么?
沈文宣拧眉,将纸条收进袖子里,快步回府,今天又是七皇子又是圣旨的,到底是想干什么?
等到了府中,只见是皇帝身边的进忠亲自来的,见到沈文宣十分亲热,宣旨也没个严肃宣法,只将那道黄绸递到他手上又顺势挽住他的手,笑眯眯道:
早之前就听太后说起过沈家家主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人,铺里卖的东西都是独一份儿的,如今奴才看来,这话说的还真对,也难怪咱们皇帝对你感兴趣,这不,过几天的元宵夜就请公子进宫小聚,与圣上共酌几杯。
沈文宣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嘴角扯笑:草民不过一介布衣,当不得皇上如此盛情,不知圣上突然宣我可是为了什么事?
说着手指悄悄一动,让小厮端着一个托盘过来,红绸一掀,整整齐齐地三溜金条,闪得人眼睛都要瞎了。
进忠眼中精光一闪:这、这怎么好意思。
沈文宣让人包起来,塞进进忠怀里:公公应得的罢了。
这进忠暗暗将怀里的包裹抱紧了,心中赞他一声知趣,脸上的笑也更深了一分,道,小的就斗胆提醒一句,还望公子见到皇上时莫要太激动,毕竟公子还姓沈呢不是,皇上宣召公子也不想公子有那种心思。
沈文宣懂了,虽然宣他这个私生子共度元宵,但那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皇上有自己的打算,让他心里有点儿逼数,不要一上来就认亲。
这皇帝......这么快就想拿他当试金石啊,有点儿意思,就是不知要拿他试的是老二还是老七。
进忠:话小的已经带到了,就此告辞,公子保重。
公公慢走。沈文宣拱手送他出门,目送他走远。
此时申时末,天快要黑了,秦沐和迟翼在一处宅子里休息,这处宅子本是他们行程中的一环,在中午的时候便到了,但秦沐却以舟车劳顿为由一直待到了现在。
这会儿借口吃晚饭的功夫又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是等过段时间看守进来收拾碗筷时却发现他们父子两个都不见了。
秦沐奋力推开头顶上的遮板,扶着□□从地道里面爬出来,站稳后还没缓几口气就忙帮迟翼也爬上来。
他们所处的地方荒郊野岭的,秦沐环顾四周辨认方位,拉着迟翼往他熟悉的地方走,得趁那些看守追上来之前找到云龙山,而云龙山上的便是相国寺。
慧生盘腿坐在蒲团上算着时间,等太阳彻底落下去之后便拿起桌上的信封,将它拆开了,里面是厚厚一踏信纸,但当慧生打开时纸上却是空白一片,一个字都没有。
他想起那位迟姓将军回京路过此地时,将信封托付给他后说过的话:大师,我本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此次不一样,您给我算了个凶卦,我便信一回,若您听到我的死讯却迟迟未见我迟家人来此,便将它打开吧。
第99章
城门开!
宁维梁骑在马上带着数十亲信回京,铁蹄踏在地上,猎猎作响,左右落后一步跟着身穿一身黑金铠甲的葛武成和张冦简。
两人都是第一次进京,骑在马上抓着缰绳略有些紧张,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甚是威严。
街道两侧百姓挤挤攘攘地站在一起,伸长了脖子来看高头大马上的将军,这次是西南将士凯旋而归,深受叛贼造反动乱之害的京城总算缓过一丝人气。
不过因为是国丧期间,就算是撞上了元宵节也不允许有喜乐之声,百姓只能夹道看着,不敢像往常那样撒花、扔荷包,气氛看着着实呆板沉闷。
葛武成悄悄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没看到沈文宣,但看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王沐泽,两人相视一笑,葛武成回头看身旁的张冦简,明显他也看到了,时隔三月,像这样能重新聚在一起无不让人心生欢喜。
军队走至一半时,高空中突然撒下一踏白纸,纷纷扬扬地从空中飘落下来,从街头落到巷尾,无论是百姓还是巡逻的官兵都是一脸茫然。
宁维梁拧眉,从空中抓来一张粗粗一略,冷汗便爬满全身。
这上面写的正是当年圣上召赫靳回京时那道圣旨上的内容,大意是太后贼心不死,恐宁家与穆家联手,威胁皇位,召赫靳回京震慑四方,助新帝登基。
沈文宣让人将关于宁家的部分去掉,在今日京城百姓聚集时将内容散出来,估计不到半日,全城都会知道这道消息。
管别人信不信是真是假,反正皇帝和宁维梁都知道这是真的。
一把捏紧手中的纸,在手心中揉皱成一团,宁维梁望向远处巍峨的皇宫心中疑虑又惊骇,这上面没有关于宁家的部分,反而将祸水往宁家引。
纸张背面是占了满幅的血色红莲,这是谁?想要干什么?
张冦简看完纸上的内容偏头看向一旁的葛武成,心中不是滋味,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按上面的时间推算到当年,赫靳就不是私自回京,更无造反之说。
王沐泽抿唇笑了一声,在下面悄悄打了几个手势,嘱咐他们见机行事,之后便隐在人群中不见了。
巡逻的官兵见兹事体大,赶忙抄起腰侧随身携带着的短棍大声呵斥百姓老实跪下,不准捡地上的纸,否则就是谋反。
一列官兵着急收拾一整条街上散落的纸张,另一列慌忙去查撒下这些东西的人,好好一场满城迎接变成了一副鸡飞狗跳的模样。
宁维梁叹一口气稳定心神,抓紧缰绳策马带着人继续往前走,左右是躲不过去了。
此时披香宫,崇信帝还未听到消息,仰倒在美人香里难得安宁了些,但眉间的沟壑和半黑半白的头发,还是昭示着人已经大不如前。
宁嫔玉指纤纤搭在他的额头两侧,轻柔按摩他的太阳穴,手指下移,寻着穴位按揉他的肩膀,很是舒适。
崇信帝喟叹一声:你何时学的这项手艺?朕之前可从未见你使过。
为皇上特意去学的罢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皇上累得厉害,臣妾不忍心,便去学了。宁嫔道,嘴角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配上冷美人的面皮,竟有一种苦寒之地生出一朵花来的动人心魄。
你这丫头,崇信帝抬手拍了拍她的侧脸,进宫了大半年都对朕没个好脸,这会儿倒是殷勤得厉害。
宁嫔任拍开他的手,眼神好笑地看着他:臣妾也是受了太后点拨才想明白了,这宫里吃人不吐骨头,臣妾纵是有太后护着,也无法保证后半生喜乐无忧,只有皇上能给臣妾平静的生活,臣妾便服了。
但皇上可得记清楚,臣妾只服这一次,若皇上不领情,臣妾可不会再贴上来。宁嫔手移到肩侧,顺着胳膊按揉,用了些力气以示她说的可不是糊弄人的。
崇信帝笑了一声,心中苦闷:一派胡言,若朕真有通天之能,还能护不住老四?这宫中魑魅魍魉多得很,说不定哪天也会把朕给吞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底还是泛起些疼,他知道这丫头好强,受了伤也未曾哭哭啼啼地乞怜,说这些只怕是对前些日子的动乱有了阴影。
这些臣妾可不管,皇上为天子,护不护只是皇上想不想罢了。宁嫔道,眉眼不经意一挑,妩媚中迷惑人心。
崇信帝心尖一跳,年轻的皮囊纵是看着也让人身心放松一些,崇信帝盯了半晌,突然开口道:现在...朕有点儿想了。
宁嫔手指微微一顿,面上不显,但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帝王将相之家,连血脉亲缘都不在乎,怎会将儿女私情放在心上。
皇上,娘娘。宁嫔身边的贴身宫女小翠俯身叫道,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小厨房里刚熬好的补汤。
宁嫔接过来放在小桌上,抬手盛了一碗端给崇信帝。
这汤里有淡淡的药味,是药膳,配方已经让太医院的院首看过了,补气益血的,很常见的引子,崇信帝从她身上起来,接过来放心喝了。
每次来你这宫中都能吃到跟别处口味不一样的药膳,婉儿费心了。崇信帝拍拍她的手夸赞道,说来也奇怪,每次喝完披香宫做的补汤或者吃完参着药味的糕点都感觉有一股气撑在心间,人瞬间精神了不少。
哪有什么口味一样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是做的人不同,宁嫔道,眼神中带着些回忆,臣妾还未入宫前就常学做这些,为的是常年被旧疾折磨的父亲,如今倒是皇上好福气,臣妾做这些拿手的药膳可是连一般的御厨都要称赞一番。
只是可惜,臣妾有心想天天做,就是不知某人有没有心想天天吃。
那冷中带着柔的样子崇信帝暗赞一声可爱,忍不住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肉,笑道:今晚朕就在披香宫用膳,可好啊?
宁嫔拍开他的手:皇上想来就来,哪管臣妾好不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在殿里聊得欢乐,可愁坏了在门外一脸着急的进忠,他手里拿着那张印着红莲的纸,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等了大半晌也不见皇帝出来,瞄一眼日头,时辰已经不早了,一咬牙一跺脚,壮着胆子敲了敲殿门:
皇上,几位将军快到了,大臣们也正在御书房等着呢,要不咱收拾收拾过去?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进忠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次,门突然打开,崇信帝负手出来,瞪了他一眼,抬脚越过他走在前头。
进忠苦笑一声对着里面的宁嫔福了一礼,转身忙追上去。
宁丝婉站在殿门口看着皇上走远,等他出了宫门,便回身走进殿里拿起小桌上的那盅补汤,时间隔得久,汤已经凉了。
像往常一样,宁丝婉将剩下的汤水一点儿一点儿倒进窗边的那盆梅花里,梅花开得极盛,像是吸收了汤中的养分,艳丽地过分,只是宁丝婉抬手轻轻一折,像是折枯枝一样,轻易便折下了一枝梅花。
花虽盛,但枝干已呈死相。
那位赵御医给的药还真是好用。宁丝婉兀自言语道,手中玩着花枝,思绪却回到了几天之前。
做宠妃,杀了皇帝。焦诗寒在她耳边轻声道,她答应了。
画面一转,赵大夫穿着一身御医官服,打开药箱将一小瓶丹药递给她:
这瓶药是我照着我师傅的方子做的,我师傅是太医院上一任院首,现在的院首医术远不及他,看不出来,娘娘每日取出一粒融在水中,再用此水浸泡药材、菜果等,做出的药膳短时间内会让人容光焕发,但食用的时间一长就会显出毒性,如服用虎狼之药,透支未来气血以维持现有生机。
宁丝婉接过他手中的小瓷瓶,一打开里面是细小的红色丸粒:这些若是被人不小心看到,说成是补药也没问题吧?
赵大夫摇摇头:没有问题。
他师傅的那本绝学世间仅此一本,除了他能查出来,没人能够。说实话焦焦为了这件事来找他时,他是惊讶的,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做了。
皇帝不是明君,他也不用做那良臣,更何况沈文宣和焦诗寒这两个孩子的性命都被罩在皇帝的阴影之下,说是他有违师训也好,违背医德也罢,做一回害人的毒医便做一回吧。
赵御医,宁丝婉将小瓷瓶收起来,心下坚定,道,我还想求一样东西。
赵大夫不解:不知娘娘想要什么?
避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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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忠小跑跟上,将手中的纸递上去,一边跟着走一边急道:皇上,今日几位将军刚进城门就有人趁着人多胡乱撒这些物件,上面写的东西实乃大逆不道,有人企图妖言惑众啊皇上。
崇信帝一脸不耐烦地接过来,刚看上一眼脸色就变了,顿在原地心中一阵惊涛骇浪:
这、这是谁传的?是谁如此大胆?!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怒着一张脸威势骇人。
进忠吓得一颤,立即跪倒在地上道:奴、奴才也不知,巡防营已经去查了,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崇信帝只感觉后背有些冷,瞪着背面纸上的血色红莲又想起了当年的血事,气得一把将手上纸撕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