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146
十分钟后, 胡烁坐到了杜小希小公寓的沙发上。
“您喝茶。”杜小希给他奉上热腾腾的茶水，“不好意思，这么晚还麻烦您过来。”
“这有什么麻烦的, 反正我也没回家, 走过来几分钟的事情。”胡烁吹了吹茶杯上的浮沫，轻轻抿上一口后，又把茶杯放回茶几的杯垫上。
“小希,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我知的，一定言无不尽。”
杜小希一愣, 胡导莫非真会读心术？
他老人家这架势，好像早就预料到有今晚的谈话一般。
胡烁面容严肃，沉默不语的时候气场很足，就连杜小希都有些发怵。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 坐到单人沙发上, 捧起茶杯。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杜小希喝了口茶，认真地问：“胡导, 您知的那些知识，您所认识的那些人, 还有您的本事都告诉我，您恐怕不仅仅是一位导演而已，对吗？”
胡烁微一沉吟，点头, “没错。”
“……”对方承认得如此爽快, 反倒让杜小希不知该如何将话题进行下去。
“小希。”胡烁露出温和且有些过意不去的眼神，“其实最近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怎么对你说这件事才不奇怪, 不显得那么突兀。”
杜小希笑了笑，“结果您还没提呢，反而是我主动问起了。”
“这才是你的性格，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反倒是显得我顾虑太多，这样不对。”胡烁淡淡一笑，神情中有几许洒脱，“既然你问了，那我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杜小希不自觉端坐，将专注的目光投向自家老板。
“导演是我表面的职业，这个职业既可以掩人耳目，还能维持我的生计。”胡烁缓缓开口，“我其实是一个「寻真者」。”
“寻真者？“杜小希脱口而出，“咱们公司的名字就叫寻真影视??莫非这个寻真者是寻找真相，让无辜冤魂得以解脱的意思？”
胡烁露出赞许的目光，“小希，你相当聪明。”
杜小希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胡烁懂得各种各样的玄学神怪知识。
难怪胡烁的朋友遍布四海，三教九流的人他都混得特别熟。
难怪他要搞灵异真人秀，原来并不是为了赚钱和捧红旗下艺人，而是为了替无辜的亡灵伸冤昭雪。
“寻真者是个组织么？”杜小希问。
胡烁先是点点头，沉默半晌，又摇了摇头。
杜小希被整懵了，这到底是不是啊？
“说起来，寻真者是师徒相授的行当，算不上组织，一般寻真者表面上都有自己的工作。”胡烁思忖着如何解释这个问题，他顿了顿，“寻真者的任务就是负责将各种各样无法投胎的冤魂送入轮回－－不是强行超度，而是让它们放下执念，获得解脱。”
“我记得您以前所说的，因为地府公职人员有限，很多时候工作存在疏漏，会造成冤魂滞留人间，所以需要我们的帮助。原来……这就是寻真者的使命啊。”杜小希现在回想起胡烁说的话，好像很多时候都埋着真相。
“没错。”胡烁点头，“其实寻真者算是替地府办事的编外人员。”
“我的天啊??”杜小希嘴巴张成了o型，“好厉害好拉风的感觉。”
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觉得地府天庭什么的都太扯淡，但这近一年的经历让她发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任何时候都不要太铁齿。
杜小希的夸张表情让胡烁哈哈大笑。
“说是地府的编外人员，却也没几个寻真者真的见过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的。”胡烁再度拿起茶水抿了两口，耸耸肩，“反正我没见过，我师父也没见过，我师父的师父也没见过。也许只有鬼魂才能见到鬼差的真身吧。”
“胡导。”杜小希变得万分好奇，连珠炮似的发问，“您是怎么确定自己就是寻真者的呢？还有哦，虽然帮助冤魂投胎转世是行善积德，但也算是在替地府收拾烂摊子，那边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别急。”胡烁露出笑容，“问题我一个个来解答。”
杜小希赶紧喝了几口茶，随后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小学生一般紧紧盯着胡烁。
“我一开始也不知自己是寻真者。”胡烁的眼睛眯了眯，眼神中浮现出回忆的色彩，“是我的师父对我进行引导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有阴阳眼，可以跟鬼魂对话。那时候世不好，我十二三岁就出来谋生计，进入当铺当学徒。我的师父就是当铺的掌柜。”
“当铺学徒，掌柜……”杜小希满心疑惑，喃喃自语，“怎么听着不像现在该有的称谓呢。”
“当然不是现在的称谓。”胡烁笑眯眯地看着杜小希，“小希，你觉得我今年多少岁？”
杜小希毫不思索，“五十多岁吧，跟我爸差不多。”
胡烁微微一笑，“我今年九十五。”
“噗－－”
杜小希嘴里的茶水纯纯地喷了出来。
还好她偏了下头，不然这口茶水绝对会喷到胡烁的脸上。
杜小希剧烈咳嗽了几声，终于把那股子难受的感觉压下去。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九、九十五？”
“对。”胡烁老神在在，“我九十五，副导演今年也六十五了。”
杜小希完全丧失语言能力。
副导演明明看上去就三四十的样子啊！
“副导演那次回去，是去见他老父亲最后一面。”胡烁，“他老父亲九十多，在他的陪伴下平静安详地走了。”
“那，那副导演根本不是学法术的外门弟子，也是寻真者吗？”杜小希问。
胡烁摇摇头，“他不是寻真者。”
说到此他语气有些遗憾，“寻真者需要师徒传承，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拜到龙虎山门下做外门弟子了。我没法收他做徒弟，但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就让他做了我的助手，两人一起创业。”
“我明白了。”杜小希，“修行法的人会延年益寿，所以您跟副导演都看上去那么年轻。”
“你算是说对了一半。”胡烁抬了抬眼镜，“其实寻真者并不算修，法术也好，观测风水也罢，连半调子都算不上。我们最大的优点是武力值强大，可以跟鬼魂沟通。至于我为什么九十多了看上去还这么年轻，答案跟你提的第二个问题有关。”
杜小希脑子转的飞快，“您的意思是寻真者寿命长是跟地府有关的？”
“这算是地府编外人员最大的福利吧。”胡烁耐心解释，“一旦成为寻真者，地府会在生死簿上给你延长至少六十年的寿命。至于最后能活一百多岁两百多岁抑或是更大的岁数，就要看寻真者积攒了多少功德喽。”
杜小希脑子里冒出四个大字：实属牛叉。
“那您的师父现在……？”她小心翼翼问出这个问题。
“我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两百零八岁，身体硬朗得很，现在正云游四海呢。”胡烁说起师父的时候露出小孩子一般的表情，“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就连视频通话都是一年前，他一点不关心我。”
杜小希忍不住笑出来，“您好怨念哦。”
“算了，不说他了，咱们来说说你。”胡烁话锋一转，语气再度变得严肃起来。
杜小希正经危坐，“您讲。”
“其实我招募演员，做「探灵侠客」这个真人秀，为了替冤魂声张正义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胡烁目光炯炯，“我曾经算过，我的徒弟出自娱乐圈。我要找到我的徒弟，并借着真人秀让他进行锻炼，对他进行考验。”
杜小希其实从听到「寻真者」三个字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的心现在跳得厉害，好像有股兴奋雀跃要冲破胸腔而出。
“小希，你是个很棒的姑娘。有勇有谋，不卑不亢。骨子里透着侠义，胸中有大爱。你比我预想中好得多，甚至比当年的我更好。”胡烁语气郑重，“你愿意做我的徒弟，成为真正的「寻真者」么？”
往事浮现心头，一次次的真人秀拍摄就像电影一般在杜小希的脑子里掠过。
热血与豪情弥漫在她的血液之中，久久不散。
没有任何犹豫，杜小希坚定地点点头，“我愿意。”
胡烁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散发着光彩。
“太好了。”他靠在沙发上一脸惬意，“我一直不提就是怕你有顾虑，不愿意答应。不过拜师这个事儿必须得正式，等你拍完刘导的戏，咱们再搞一个简单的仪式。”
“明白！”杜小希喜笑颜开，“到时候我再正式改口。”
……
就在胡烁与杜小希深夜长谈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深山老林里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一个形容枯槁，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人盘坐在树林里的一块大石上。
雨水淋湿了他的身体，全白的发髻散乱着。
可他毫不在乎，紧闭双眼，嘴里一直不停念着什么。
闪电在他头顶浮现，紫色的光柱让天地在一瞬间恢复光明。
面部褶皱如树皮的老人像是风中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下一刻，他身上的袍像被撕碎一般细数崩裂，露出苍老瘦弱的皮肤。
在他的前胸后背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咒语，在闪电映衬下，刺目如血。
这些咒语猛然间散发出暗红色光芒，形成一光束。
树林中许许多多黑色的怨气悉数被这束光芒所吸引，它们在狂风暴雨中嘶吼着翻腾着，想要摆脱这股力量。
可红色光柱实在强大，怨气无法挣脱，最终被吸入到老人的身体之中。
老人猛然睁开双眼。
暗红色的光芒伴随着汹涌的杀意自他眼中出现。
慢慢的，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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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147
杜小希跟胡烁对千里之外的异变全然不知, 依然在彻夜长谈。
现在他们算是一对准师徒，比起之前的老板与艺人，明显又更亲近了几分。
“难怪我总觉得您看上去很慈祥, 很亲切。”杜小希坦言, “我有时候还纳闷，为什么您明明看上去跟我爸差不多岁数，却总给我一种耄耋老人的感觉。”
“毕竟是个快要百岁的老头子了嘛。”胡烁拿起保温壶, 往茶杯里添了热水，“我看你就像在看小朋友一样。”
杜小希笑了笑，“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您不但救了我的命, 还让我找到了真正感兴趣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