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凶手便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在众人发现死者死亡之前悄悄离开,其一是继续蹲在暗处,等众人进来发现郑都尉已经死亡之后,他再趁乱跑出去,处理掉身上的作案痕迹。
士兵们每日巡逻很频繁,第一种选择很有可能被发现,凶手可能会选择第二种。
这些都是吴枕云脑中的假设和揣测,她现在正蹲在厚木地板上,盯着地板上的痕迹细看。
拂去地板上的厚灰,她看到了木地板上有抓痕,很长很长的抓痕。
她自言自语道:“是狗的抓痕。”
穆世子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子,点头道:“是的,我府上那几只大犬也会抓出这种抓痕,但这个看着还挺深挺长的,这狗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吴枕云回过头问他:“你府上养了大犬,那你刚才怎么还这么怕狗啊?”
穆世子道:“我怕别人的狗。”他蹲在吴枕云身侧,道:“养狗的人最知道狗可以有多凶了,连主人都能咬,更何况是陌生人?”并学着吴枕云的样子,用手拂去地板上的积灰。
吴枕云盯着地板上那一道道抓痕,看着很是可怖,好像是在拼命求救的大犬一样。
再看看这些抓痕所在的位置,正对着长榻头部一端。
“难不成是狗?”吴枕云自言自语地自我问话。
如果是狗拉拽狗绳时勒死了郑都尉,那么郑都尉被勒死时凶手可以不在场。
可是狗又不能绑住郑都尉的双脚,更不能用麻绳缠住郑都尉的颈脖,也就是说凶手肯定是进过营帐的。
郑都尉的双脚是凶手绑住的,颈脖上的麻绳是凶手缠绕的,只是因为利用了狗来杀人,所以凶手可以不在场且他身上不会留下作案痕迹。
可是吴枕云现在连凶手是何时进的营帐都不知道,现在又多了一只狗……头疼。
凶手带着狗一起进到营帐里,比凶手一个人进到营帐里更难。
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呢?
吴枕云蹲在地上,双手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了一眼身侧的穆世子,轻咳一声,道:“世子,下官觉得你应该很想去问问那些士兵吧?”
穆世子摇摇头,道:“我不想啊。”
“真的不想吗?”吴枕云有些失望地摇摇头,道:“下官以为你很想去的,毕竟这是你作为查案之人的职责,既然世子不想去,那下官也没办法。”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官袍,道:“下官今日已行督责之职,先行告退。”
说着脚下拔腿就跑。
穆世子赶紧跟上,道:“吴少卿,外头有恶犬,我得跟在你后边一起出去!”
穆世子迫于恶犬的威胁,只好顺着吴少卿的意思坐在大帐之内询问案发当日巡逻的那些士兵。
第67章 夫君其实不是有意的
大帐之内,穆世子坐于将军案前询问士兵,吴少卿站在穆世子身后,时不时握拳掩唇,小声嘀咕着什么。
吴少卿低声嘀咕一句,穆世子便问一句,吴少卿使个眼色,穆世子便换个语气。
穆世子像个傀儡,提线的人是吴少卿。
那些士兵们回话道:“没有,当日的情形我们记得很清楚,郑都尉进到营帐之前没有人进去过,赵寺卿离开营帐之后也没有人再进去过。”
“狗吗?没有没有,我们没看到人进去,更没看到狗进去。”
“狗叫声?这个就比较难了,我们这处是粮草军械重地,到处都栓有狗的,狗动不动就叫,我们也分辨不出哪只狗从何处传来叫声。”
“狗会不会自己闯进营帐?那些畜生们只要不想死,一般不会胡乱闯进营帐的,若它们闯进去,那肯定是要被杀掉的,军队可不养这种不听命令的疯狗。”
穆世子来来回回问了许多重复的问题,得到差不多的答案时,吴少卿才停止了小声嘀咕,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走出城防营外。
穆世子跟在她后边问她:“吴少卿为何这么想要参与此案?”
即使只是督责之职,她也要参与进来,不肯放过任何可以接触此案的机会。
吴枕云气壮山河般,说道:“为了公平与正道!”
穆世子冷笑,道:“你就扯把你!”
两人走出城防营门外时,是酉时。
赵墨就站在不远处等她,身后是薄薄的橘红落日,余晖寥寥几笔将他勾勒得挺拔卓然。
“赵遇白!”吴枕云脚下三步并做两步,快步往赵墨怀里扑去,站在他跟前笑道:“我饿了,我一整天都没吃饭,我要回府吃饭。”
赵墨揉揉她发心,又搂住她后腰,低声道:“夫君带小云儿回家。”
他解下拴马绳,长臂往吴枕云腰间收紧,长腿一蹬一跨,两人便稳稳地坐在马背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穆世子在一众家丁和奴仆的簇拥之中上了一辆铜顶八柱车轿。
今日是他做刑部郎官的第一天,他觉得这一日甚好。
回府的路上,吴枕云坐在赵墨的马背上,身子往后一靠,倚着他的双肩,似在闭目养神。
“吴枕云。”赵墨一手拿着缰绳,一手护在吴枕云腰上,看着怀中之人这副惬意模样,嘴角轻轻上扬,道:“我上晌的时候命人乱棍打伤了一个刑部郎官,那个刑部郎官原本应该到城防营查案的。”
“这事我知道。”吴枕云抬眸看了一眼赵墨,笑道:“谁让那人随地溺尿,被打也是活该!!”
赵墨使手段打伤那个刑部郎官是为了不让那郎官碍着吴枕云查案的路,刑部郎官深知查案的条条框框,必定处处用这些规矩来阻拦吴枕云,这样的人必须挨个打,再多养几天伤。
“刑部那边一直将查案的两位刑部郎官的消息瞒得严实,我也是今日上晌才知晓两位刑部郎官具体是谁。”赵墨答应过吴枕云不会隐瞒她的,自然得与她解释,说道:“其实我还想命人打伤穆世子让他在府里养个十天半月的,但这是私心,不能牵涉到公事来,此次翻案你是督责之职,好歹得有个人来给你督责,不能把两个刑部郎官都给打了。”
“私心?什么私心?”吴枕云扭过脸望向他的眼,明知故问道。
赵墨道:“当然是不希望你和穆世子接触过多的私心。”
吴枕云有些诧异,平日里他从不把吃醋这事摆到明面上说的,今日怎么说得如此自然,自然得吴枕云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赵墨道:“不信?”
“我信。”吴枕云点点头。
此前吴枕云口中说出“穆世子”三个字,赵墨都黑沉着脸听不得,更别说是吴枕云和穆世子多接触了,他会有这样的私心最正常不过的了。
赵墨轻笑,道:“夫君对小云儿不隐瞒,那小云儿是不是也该对夫君坦诚些?”
“你要我坦诚什么?”
吴枕云当真以为他要问什么要紧的正事,一双杏眸认真地看着他。
赵墨松开缰绳,红鬃骏马停在府门前不远处的一棵伞盖极大、翠绿浓郁的树下,树影里隐隐约约可见几枚散落的绰绰月光。
四下寂静。
赵墨双手将她抱入怀中,低声问道:“小云儿喜欢夫君吗?”
他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嗯……这个嘛……容我想想。”
吴枕云托着腮仔细想了想,樱唇抿了又抿,久久才冒出两个字:“喜欢。”像是做出一个判决那般艰难。
她托腮细想,她迟疑半晌,她咬字艰难,听着怎么好像有些不大乐意说出这两个字?
赵墨松开了抱住她的双手,道:“这么久才想出答案,看来小云儿并不是很喜欢夫君。”
“我喜欢的!我很喜欢的!”
吴枕云一着急就转过身来同他解释,没有细想,没有迟疑,也没有艰难咬字,急急忙忙向他表明了赤诚的心意。
一时转得太急,前额直直撞上赵墨胸膛了。
“小心些!”赵墨揉了揉她的前额,道:“夫君知道了,小云儿很喜欢夫君,不必嚷得这么着急。”说着便下马,并将马背上的她抱了下来。
他手臂托着吴枕云大腿承住她上半身,手指扣住腿弯,稳稳抱住,侧脸在她耳边蹭了蹭,道:“小云儿为什么喜欢夫君?”
吴枕云搂住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上,道:“你是我夫君,我自然喜欢。”
赵墨敛眉,道:“我若不是你夫君,你就不喜欢了?”
吴枕云没骨头一般趴在他身上,似有些恼他问出这样的问题,道:“你为什么不是我夫君啊?你明明就是我夫君,我们拜堂成亲过的,天地为证,你怎么就不是我夫君了?”
“嗯。”赵墨点头,道:“我是你夫君。”
没有若是。
不远处翠浓碧绿的大树旁,一辆铜顶八柱车轿内传出一声:“回府。”
声落,车轿缓缓前行。
赵墨将吴枕云抱回府内,一路上都不曾将她放下来过,吴枕云伏在他肩上,微微眯眼小憩,等着他把自己抱回里间。
可眼睛一闭,再醒来时就已经是夜里了。
吴枕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过去了,微微睁开眼,只见赵墨正歪坐在书案前看书。
赵墨刚刚沐浴过,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素色衣袍,微敞的交领下露出一大片还结实紧致的胸膛,手腕随意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拇指优哉游哉地转着无名指上的约指,另一只手拿着书,眼眸低垂正认真看着。
琉璃书灯细碎的暖光将他的侧影描画得俊逸冷峻,清贵卓然。
许是正当夏夜,外头闷热露重,吴枕云竟对他生出了了不得的邪念。
都怪赵墨,穿得这么松松垮垮的,系带也不系好,不知道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吗?
赵墨肯定是有意蛊惑她,好让她主动亲近他。
她从床上拿过一柄绢扇,蹭蹭蹭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往他身上扑去,双手抱住他的腰身,小脸埋在他心口,深深吸一口气,是熟悉又令人安稳的气息,若是咬一口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果真鬼使神差的嗷呜一口咬了。
咬得赵墨心口直发痒,垂眸望着趴在自己身上的吴枕云,不禁轻笑问道:“怎么了?”
吴枕云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刚才入口时的滋味,再看看眼前的赵墨,喉咙突然有些干燥发热,这种燥热带给她一种难以遏制的冲动——再咬他一次。
她咽了咽口津,抬眸望向赵墨,眸子含着雾,盈盈水润,委屈巴巴的不说话。
赵墨看出她这点小心思了,不知为何竟暗暗欢喜,问她:“你想做什么?”
吴枕云用匀长玉嫩的食指戳了戳他胸膛那处刚才被她咬的地方,小脑袋垂下,又故作气势很足地说道:“我想咬你!”
吴枕云绝对是睡昏了头,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此前赵墨怎么逼她背下那些羞耻的话她都一脸不愿意,今日居然主动说这种话。
她既然想要,赵墨自然愿意配合。
他问:“然后呢?”
“然后把你拖上床去!”吴枕云说这句话时已仰起了小脸,看着赵墨说的,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