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茹卿在宫里让人不省心,“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选个稳重柔顺的旁枝女嫁过去,没准如今皆大欢喜呢?”
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己,二伯母已然托宁夫人和蕙卿在原籍的这些旁枝中挑选年貌性情合适的少女。
谢琛夫妇将茹卿自幼宠到大,但谢家背弃了整个江东士族的默契,将阖家前途押到度天的新朝上,绝计容不得一个被废黜的皇后,造成反目成仇的结果。
蕙卿这几年日子过得顺遂,心肠便有些软,想着茹卿所求,也不过是寻常女孩家的一点痴想,便觉得此事甚是为难,拖延了些时日。
没料到到了这一年的春日里,边镇消息传来,铁虎与元氏皇族勾结,于决战中偷袭度天。
度天虽然阵斩了他,但自己重伤,最终退守雁门。
这三年来新朝对元氏的全部战绩,几乎在这一战中荡然无存。
度天伤势似乎颇为沉重,而他所率的精锐骑兵中有不少将校都是铁虎亲自调教出来的,现在他们的忠忱也有些堪忧。
一纸诏令急传来,朝廷急调刘易安率金陵兵马北上守雁门。
刘易安十分舍不得娇妻爱子的快活日子,但毕竟唇亡齿寒,雁门若是失守,元氏重新压到长江边上也未必不可能。他青年时一直在徐州与伪魏交战,深知守长江比起守雁门的难度胜过何止倍数。他也只好点齐兵马出发,临行前夜折腾了一个通宵,蕙卿求饶了许久,他依然意犹未足。
蕙卿嗔怪道:“我早说了给你寻两个丫头……”
刘易安按住她嘴唇道:“我这不是想将你喂饱些,省得我在外头时成天提心吊胆,怕你深闺寂寞。”
蕙卿“呸”了一声,闷闷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呢?”
刘易安哼了一声:“谁让你这么贤惠大度,仿佛巴不得我不在身边才好。”
夫妻两小小拌了几句嘴,只当日常玩笑,离别在即,两情绸缪,不忍入睡,拥被絮絮地说了无数闲话。
至凌晨时分,蕙卿亲手替刘易安穿好甲胄,携子女挥手送别。
刘易安走后,蕙卿虽然要代他处置封地的日常事务,忙得昏天黑地,但夜里就寝时,总归有些没滋没味,每日里只好以阅读邸报了解战情消遣。
刘易安抵雁门后,经过几轮缠战,大体将战线稳定下来。
度天的伤势似乎颇为沉重,不得不回洛阳休养,眼瞅着一两年之内,刘易安是回不了建康了。
又过了一个月,突然有喜讯传来,茹卿怀孕了。
谢琛亲自写了封信给蕙卿,求她去宫里陪伴茹卿,务求万无一失。
蕙卿接到这信,心头莫名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要再出现在度天面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过了几日,茹卿的亲笔信寄来,讲述宫闱生活的种种不如意,怀孕以后身子各种不爽,想念家乡鲜食气候,尤其回忆了蕙卿教她读书的许多时光。又说没见过嘉儿喜儿,盼着他们能来和即将诞生的皇子作伴。
话里话外,都是竭力恳求蕙卿去宫里陪她。
宁夫人看了信后,不免念了两声佛号道:“我寡居多年,你又没个亲兄弟,你二伯父二伯母对我母女实有深恩。茹卿这一胎亦关系谢家大计,若是你去了有用,不如就去一趟吧……左右易安也不在金陵,他没准还会常去洛阳陛见,你们夫妻也能时不时见上一面。”
蕙卿没法向宁夫人讲述自己内心深处的惊悸,只以代刘易安守基业为由推拒。
但茹卿却极是执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写信来请。
如是拉锯了两个月,蕙卿终于却不过情面,答应去洛阳一趟。
临行前她依然满怀忧思,过去那些年的记忆,原以为早已淡忘,这时却一桩桩,一件件,重新泛上心头。她最后一次见度天时,是在建康外的军营,他说:“算了,只当我们扯平了。”
他这句话说得极低,蕙卿却还是听到了,只是蕙卿一直也没有真正明白,自己到底欠了他什么。
然而当初他即然说“算了”,后面这些年,也从未打扰过她的生活,或许他那样心性绝决之人,当真就此“算了”?
她侧过脸去打量镜中的自己,不由感慨了一下,当初金光寺与度天初见之后,十年光阴就这样匆匆逝去了。
镜中的女人依然是美艳的,温润恬静,像一块被岁月打磨光滑后的美玉,但十八岁时摄人的容光毕竟留不住。
经历了那么多磋磨,便是这几年养尊处忧万事遂心,眼角眉梢依然免不了有了些风霜的痕迹。
她不由自失一笑,心想:“他如今九五至尊,宫中不知有多少佳丽,哪里还会再打你的主意?你也未免过于自作多情。”
但纵然这样想着,她心头阴霾依然难散。几经犹豫后,她将刘嘉留在了封地,由宁夫人看护,自己带着刘喜去洛阳。
走的时候她只带了春夏的衣衫,茹卿预计八月生产,她计划等茹卿坐完月子,便回金陵来,最晚最晚,也就是十月初罢。
刘易安在洛阳有一处赐第,只是一直没住过,无人打理。
蕙卿原打算先去谢琛府上借住几日,将赐第打理出来后搬过去,三五日进一趟宫陪茹卿说说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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