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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腔恨爱从头至尾都没有得到他的正视,甚至她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这让香芽痛苦不已,心中的郁气一丝往外散的缝隙都找不到。
  她便只能祈祷老天开眼,让欧阳端快点被贬快点倒霉,让顾明月这个罪魁祸首因为没有孩子而被抛弃。
  这点诅咒顾明月半点都没有感应到,她近些日子有些嗜睡,好容易从床上爬起来用清水洗了洗脸清醒很多,便想去凉爽的泉边荡会儿秋千。
  “去哪儿?”刚出门就遇见下班回来的穆蕴,被他揽住抱了抱,顾明月靠在他肩上又觉得眼睛睁不开了,忍不住打个哈欠道:“我要去荡秋千,你抱我去。”
  穆蕴眼中宠溺的笑意不散,轻拍她的肩头道:“好,我抱你去”,微倾身将人抱起来,他边走边说:“这些日子我不在家你别爬高下低。”
  “说得我好像猴子一样”,顾明月皱眉,靠着他的肩膀闭眼,“我这些天都睡觉去了,连门都没怎么出。”
  穆蕴垂眼看她在阳光下更显得白皙细腻的脸,声音柔和的不可思议:“我知道,翩翩,你的月事是不是已经晚了半个月?”
  顾明月一下子睁开眼睛看着穆蕴。
  穆蕴笑道:“我想咱们要有小宝宝了。”
  “真的?”顾明月既高兴又有些不知所措,“不去荡秋千了,你快给我把把脉。”
  穆蕴虽然已经根据翩翩这些日子的反常以及她月信的推迟猜到了七七八八,但真当按在她手腕上感觉到平滑如珠的脉动时,他还是愣怔好片刻。
  “怎么了?”顾明月推推按着脉不动的穆蕴,“不会是我得了什么病吧?”
  穆蕴立即斥道:“胡说”,随即又拉起她另一只手腕开始把脉,好半晌才抹把脸道:“咱们可能真要有孩子了。”
  顾明月见他呆怔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模样,拉着他的手笑道:“那这不好吗?你怎么都不笑一笑?”
  “翩翩”,穆蕴拥住顾明月,“我很高兴,但是我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们能做好父母吗?”
  顾明月肯定地点头,“一定能啊,你有哪里不会的,我还可以教你,我爹娘我爸妈都是我们的榜样啊。”
  穆蕴看着她,不由勾了勾唇角,尽管那些爱意已经足够他将翩翩融入骨血中,但是如今有他们两个共同的血液在她腹中孕育,他还是觉得和她本就密不可分的爱意中增加了些温温和和的牵系。
  顾明月很相信穆蕴的医术,而且她自己这些天也察觉了些身体的异样,在他说她怀孕后就笃定地相信了,穆蕴反而不自信起来,抱着她拍拍摸摸好一会儿,平复下来心绪便起身吩咐下人请御医过府来。
  经过三名御医的肯定,穆蕴对于他即将有孩子这个事实终于有些真实感触。
  毕竟是在自己肚子里,顾明月感觉好很多,不像穆蕴一会儿不自信一会儿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这边一确定,她就派人去槐花胡同通知了父母。
  之前虽然有穆蕴比较合理的解释,她一直不怀孕,母亲和姥姥那边还是很担心,她回娘家见到她们,三扯两扯就是生孩子的事。
  如今怀孕,第一个顾明月便想告诉父母,却是没想到她爹娘接到消息就过了来,同时还给她带来对孕妇好的食物。
  顾氏跟顾攀进来,见女婿正守着女儿在读书,心里多少放心一些。
  穆蕴放下书,请岳父岳母坐下,亲自给他们倒茶送上来。
  同来的还有如今已经快三岁的顾煜,他如今已经会说很多话,一来就挣着从父亲怀中下来,扑到姐姐身边问道:“姐姐,爹说我有小外甥了,是真的吗?我要带着小外甥去玩,他们在哪儿?”
  穆蕴及时拉住小舅子的衣领,免得他扑到自家媳妇身上。
  顾煜比顾熠小时候还皮,双手扑腾着抓住姐姐的手就是不走。
  顾明月好笑地扶住小弟,穆蕴松开手,暗想以后不能让这小子接近翩翩。
  顾氏把小儿子从女儿手里拉过来,教训他不能往姐姐身上扑,随即又忍不住笑道:“刚才咱们煜儿问了句‘他们在哪儿’,翩翩这个会不会是双胎?老人常说小孩子们的话最准,你们注意着,日子久些就请南街的赵产婆来看看。”
  顾明月点头答应,对于她来说一个孩子和两个孩子的喜悦是同等的。
  穆蕴却心底微抖,他的翩翩这么小,孕育一个孩子已经足够她辛苦了,若是两个,那岂不是辛苦加倍?
  穆蕴不希望翩翩怀双胎,可能是因为担忧过度,当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被梦惊醒时还惊喘不已。
  他侧头,看着里侧安稳睡眠的翩翩,剧烈跳动的心口才渐渐趋于平稳。
  抬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穆蕴心有余悸,清醒时回想,他发现刚才的那个梦和他那次被困在梦中一个多月中想到的事情有些像。
  穆蕴彻底睡不着了,他不知道这个梦是不是在示警,只能暗自琢磨怎么样才能完全地保护翩翩顺利生产。
  因为于嬷嬷再三交代晚上让他不要碰着翩翩,穆蕴睡不着怀里空荡得难受也不敢伸手把她拥在怀里,唯恐哪个姿势就她的肚子不舒服了。
  “穆蕴?”顾明月模糊醒来,凑近些靠在穆蕴肩上,“你没睡吗?”
  穆蕴抬手扶着她平躺好,“我有些睡不着,你快睡,我等会就睡了。”
  顾明月有些清醒,揉揉眼睛侧头看穆蕴,适应了夜色的眼睛很轻易便看到他紧皱的眉头,以前她或许还需想一想他在为什么事情发愁,此时却不用多问。
  “你在担心我?”她说道,摸到他的手握住,拉着放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不要担心,他们很听话,而且我也会是一个很厉害的娘亲,你安心等着哄宝宝吧。”
  穆蕴的手缓缓在她肚子上摩挲了下,轻声道:“什么他们,这里面只有一个。”
  顾明月终于知道他确切的是在担心什么了,忍不住笑道:“这个我们说了都不算,只有两个月后让大夫和产婆来看了。”
  穆蕴低沉地嗯一声,侧身一手抚着顾明月的肩膀,虚抱着她,默念只要一个娃。
  但是穆蕴的祈祷却没灵验,一个月后,时常来府里请平安脉的御医就笑着对他们道:“恭喜夫人,恭喜相爷,尊夫人乃是双胞胎。”
  穆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该御医内心不由一咯噔,正疑惑着相爷是不是根本没有传言中的喜爱他这个夫人,就听对方客气道:“请问麻御医,怎样才能有十成把握保证我妻顺利生产。”
  “这个…”麻御医才知道相爷沉了脸,是担心夫人,只是素来孕双胎者,顺利生产的不过十之二三,他哪来什么十成十的保证!就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十成顺利的保证,刚才真不该为讨好就高兴地将双胎之脉说出来。
  顾明月见御医为难,拉了拉穆蕴的手:“生孩子都有风险的,没有什么百分之百的顺利,不过我是有福运的人啊,你不用问御医我也能顺利生产的。”
  穆蕴从那个梦之后,心里就有隐忧,知道她这么说是不想自己担心,他便笑着点头:“我家翩翩是最厉害的。”
  顾明月也知道他这样轻松说话是告诉她他不担心,但其实他心里存在着从没有过的担心。
  而顾明月是真的不担心,她有种感觉,自己一定会顺利生产,对于穆蕴这种担忧过度的状况,她只能慢慢地使他安心。
  站在旁边的麻御医真正见识到了相爷宠妻的程度,市井那些偶尔流传的相爷惧内的传说比之他此时亲眼见证的,还真什么都不是。
  等小夫妻两个终于说够了话,麻御医才开口,把这些年他行医中总结的,孕妇在孕期吃什么做什么有利于平安生产的秘诀都一一说了出来。
  从这天开始,穆蕴每天半下午的时候都要带着顾明月在小花园中的石子路上来回走一遍,晚上睡前则以功力为她疏通筋脉,一日三餐也必须全由他搭配,简直成了个全职丈夫。
  顾明月感觉自己在穆蕴眼里不像是怀孕反而像是得了绝症一样,但她深知穆蕴这样小心是太在乎以至于怕那个万中之一,因此她很听话,穆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同样地要为他准备些安神汤,偶尔讲个笑话给他,免得他把自己绷得太紧。
  穆府里平平常常,每天的时光都是温软甜柔,外面却因相爷夫人有孕的消息传出而有些不平静。
  有些人无奈地感叹那个农家女命真好,终于盼来了孩子,如果一举得男,那这个相爷夫人的位置便铁板定钉地要坐稳了。
  有些人则想趁此机会给穆蕴身边送人。
  另外也有些人,是真心为这对夫妻高兴。
  顾秀雨一年半前嫁入吴家,半年前吴大夫人就让儿子给他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开脸,吴缯觉得成亲半年便纳妾与打顾家脸面无异,劝说母亲两年后再说纳妾之事。
  吴大夫人勉强同意,只是又多挑了两个。她很是看不惯农户长大的顾秀雨,一开始还带着她去参加宴会,两三次后就不再管她,到后来甚至跟儿子建议轻易不要让他这个媳妇出门。
  吴大夫人的说法是,没看到人家相爷夫人吗?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就不出来丢夫家面子,缯儿媳妇也在家里老老实实地绣花吧。
  顾秀雨既恼不出头的顾明月,同时又为这几句话气得在吴缯面前哭了好几次,反而让吴缯更加不耐烦和她待在一起,成亲不过半年,他就三五不时地不回房休息。
  一问起来,丫鬟们的回答就是五爷在他房间休息呢。
  他的房间?他们成亲了难道不该只有一个房间吗?顾秀雨自觉被婆家人欺负,回家想找大哥出面,却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大户人家的夫妻都是各有居所,大哥能帮你说什么?”
  顾秀雨那次在娘家住了两天,吴缯问也没问一句,等她回府后,就听说他在外应酬时领回家一个青楼歌姬,就养在距他们院子不远处的荷香院里。
  顾秀雨去质问吴缯,他却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同僚之赠只是一个玩意儿你有什么可在意的?
  顾秀雨大闹起来,她实在是受不了吴缯身边左一个右一个的女人,最后的结果是吴缯送走了那个玩意儿,转头不过三个月就将当初说定的两年后再开脸的两个丫鬟全都收入房中。
  到如今,成亲刚刚一年零五个月,吴缯身边已经有三个小妾。
  每天看着那些到正房来请安的脸上带着明亮笑意的女人,顾秀雨都是强忍才能不喊人来把这些女人打出去。
  一年多,她的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却是三个小妾,先后被诊出喜脉。
  可能是为了嫡脉,吴缯这段时间把每月留在正妻房中的时间增加到十八天,但是顾秀雨并不着急。
  不见前面有个成亲三年还没有半点动静的顾明月挡着呢,至于怀孕的三个妾,可以买卖的物件而已,她用得着在意吗?
  顾秀雨知道,吴家规矩井然,只有她生出的孩子才是能上族谱承继家产的,旁的女人就是生再多,到时间都是出府的命。
  所以她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因为吴缯每月和她相处时间的增多而欣喜不已。
  但是这天她才睡醒,就听见窗外有丫鬟婆子们用刻意压着却又足够让她听见的声音说道:“…可不是,据说相爷每隔三天便要让御医去给相爷夫人诊平安脉,真真儿的是放在心尖上疼着,我见过相爷夫人一次,那通身的派头,还有那相貌,咱家这位五夫人叠一百个都比不过,就是各家小姐也少找能及得上的,怪不得相爷那般疼宠。”
  “是啊,都三年多了,任谁也不能说相爷对他那夫人是一时之好”,另一个婆子将声音更压低些,“亏这位五夫人一听别人问她子嗣就拿相爷夫人说事,什么她妹子嫁到相府三年还没生,她才成亲一年,急什么?呸,她倒也有脸跟相爷夫人比。”
  “我看那次少爷听到少夫人这般说,当即就黑了脸,还警告她不要嘲笑相爷夫人,可她半点不为少爷的仕途着想,竟然说少爷…”一个二等丫鬟模样的人摆摆手,“这个说出来让有心人知道,少爷的仕途定要毁于一旦。而少夫人呢,在家这样口无遮拦就罢了,外出参宴时,还那样变相嘲笑相爷夫人不能生。她们可是一家姐妹啊,旁人一论起这个事,都言说相爷夫人的堂姐还怎样怎样说,这不是给咱家少爷招祸吗?”
  几人越说越没有顾忌,紧跟着一个丫鬟说道:“少夫人的哥哥是名满帝京的才子,短短三四年就已成为户部侍郎,她却怎么好像一丝儿顾大人的才智都没有呢?”
  “外面谁不是这么说…”
  顾秀雨披散着头发猛地打开房门出来,厉声诘问:“说什么?真是好大的胆子,一大早就站在窗外编排主子!这就是你们吴家的好规矩吗?”
  几个丫鬟婆子闻言,一个个转过身默不作声地跪下来。
  顾秀雨呵道:“来人,将这些个嘴碎的丫鬟婆子全都卖出去。”
  她出嫁时带来的两个丫鬟忙上前,劝解道:“少夫人,还是等少爷下朝回来后再说吧。”
  其中一个压低声音正要凑到顾秀雨跟前说有个婆子是夫人身边大丫鬟章儿的娘,冷不丁脸上便着了一巴掌:“你们是我的奴婢还是吴家的?刚才就那么干听着这些人编排?”
  丫鬟连脸都不敢捂,忙屈膝跪下,另一个丫鬟也紧跟着跪下来。
  顾秀雨大声呵斥,直叫人去喊府中专管奴仆的王婆子过来,但整个院子静得落针可闻,没有一人听她的出去喊王婆子。
  这等把自己贴身丫鬟都不当人的主子,谁敢给她效忠心?且五少夫人动不动就拿主子款儿,丝毫不拿下人当人,院子里的仆人早就心有不满。
  要知道就算老夫人,不是对那些目中无主子的下人都不会轻易将下人们当玩意儿呵斥。
  尽管下人们身心都已被主人买断了,但谁会真正效忠一个不拿自己当人看的人。
  顾秀雨一见此景,气得嘴唇发抖手脚发颤。
  吴家太欺负人了,一院子下人,竟然联合起来欺压她!
  气急之中她也没忘了那几个丫鬟婆子刚才说的事,顾明月怀孕了?三年都不怀不是该不会生吗?
  顾秀雨攥紧手心,没了顾明月这个成亲三年还不会怀孕的人挡着,她岂不是要成为其他贵妇们的笑柄!
  为什么现在的事情,和她当初出嫁时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外参宴时,她看见顾明月到来必须离席见礼,而在家中吴缯身边被一群丫鬟围着,只有晚上睡觉时才能说上两句话,她成亲才一年半,他就纳了三房妾。
  可是,这些都该是顾明月承受的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