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洛特醒来的时候,梦里的一切都还清晰地刻在她的脑子里,她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抚摸大角鹿的触感。她迅速下床拿出了她的画本,拉开了窗帘,坐在窗户旁边认真的画了起来,从翅膀一样的大角,到琉璃一样的浅蓝色眼睛,再到健壮的身体,最后是黑铁一样的四个蹄子和马一样的尾巴。很快一个威风无比的大角鹿就跃然纸上。
夏洛特对这幅画满意极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幅画分享给艾伦。但是当她走出房间的时候,艾伦并不在帐篷里,只有星星在厨房里不停地忙活着。闻着从厨房里飘逸出来的食物香气,夏洛特的肚子里敲起了震天的鼓声。她摸了摸空荡荡的胃,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饿了,饿到可以吞得下一头大象。
夏洛特把画放在了桌子上,移动到了厨房门口。星星正虔诚而又专注地站在煎锅前忙活着,噼里啪啦地油炸声在耳边响起,夏洛特把头和身子靠在了门框上,但柔软的门框并不能支持住她的重量,她崴了一下差点跌倒,还好她拽住了帐篷的帆布,才不至于跌个四脚朝天。这动静终于引起了星星的注意。
他在看到夏洛特的时候,圆滚滚的眼睛里的迅速集聚起了泪水,他略带哽咽地说:“洛蒂小姐醒了。真好,洛蒂小姐醒了。洛蒂小姐快去坐,星星给你做饭,很快就能做好的。”他左手握着平底锅的把手,用右手抹了抹眼泪,仍然稳稳地站在原地。
“谢谢你,管家先生。”夏洛特没有再打扰对家务极其虔诚认真的星星,坐到了桌子旁。
很快艾伦就回来了,他掀开帐篷门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眼熟的皮袋。看到桌旁的夏洛特,他惊喜地快步走过来,说:“夏洛特!你醒了!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你把我吓坏了,你睡了整整一个星期!”
夏洛特皱起了眉头,“这么久?”夏洛特摸了摸肚子,难怪会这么饿。
“是的,我也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呼吸没问题,我差点以为——”
从厨房里出来的星星尖利着嗓音大声地打断了艾伦的话:“主人!洛蒂小姐该吃饭了!”
艾伦稍微低下身子,用只有夏洛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以前可从没见过星星这样,他因为你受伤昏睡的事,对我的态度与以前可真是大相径庭,这可太不合理了,我可是他主人!”他撇了撇嘴,直起了身子,“吃饭吧。你要是再不醒我也要想办法给你塞点吃的进你的肚子,不然我怕你会直接在梦里饿——”
“快吃饭吧!”星星粗暴地打断了艾伦的话。
艾伦耸了耸肩,又压低着声音说:“星星现在对‘死’这个词有点敏感。”
很快星星就把喷香的食物端到了夏洛特的面前,饿到不行的夏洛特迫不及待地把食物塞进了嘴巴里,狼吞虎咽起来。艾伦略带嫌弃地把一杯水推到了夏洛特的右手边,说:“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夏洛特胡乱地点点头,这才微微地放缓了一些速度。她的两颊鼓起,飞快地蠕动着,但是她的余光还是瞥向了艾伦右手边的皮袋。
艾伦举了举袋子,说:“趁你昏迷这段时间,我把下面的所有盖斯特罗蒂草都装回来了。我又找了一些地方,虽然还是没有找到鸟蛇的踪迹,但是我又发现了不少魔药材料,当然,还是盖斯特罗蒂草最值钱了。”他把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羊皮袋子打开,取出一株盖斯特罗蒂草,痴迷地抚摸着它层层叠叠的叶子,说:“我之前见过它还是在一个地下黑市里,就一株,被人用高价买走了。没想到这次有这么多,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夏洛特。我们这次收获巨大!”
夏洛特隐秘地瞥了他一眼,用命换来的,要没有收获就亏大发了。
艾伦又接着说:“华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那个华国朋友最爱说的一句话,我想想。”他敲着脑袋思考着,接着啪嗒啪嗒地拍着桌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福归闲重秋。对就是这个。”
这几个字在夏洛特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把这几个字对上了号。但也因为这个她嘴里的饭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锤着桌子狂笑,笑了好几分钟她才平静下来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那叫‘富贵险中求’!”
星星任劳任怨地拿桌布把桌子擦干净。
“对对,我说的肯定不会那么标准。华国语言真的太难了。”艾伦皱着脸说。“这东西价值高,所以卖出去要花些时间。”他又挥了挥魔杖,空气中出现绿莹莹的时间,“我们再在这里待一个月,把剩下没去的地方摸摸清楚,看有没有鸟蛇群落。到时候回去刚好在科克沃斯过圣诞。”
“啊,那岂不是要错过万圣节?”夏洛特嘟囔着说,“我还想玩玩呢,去年的万圣节我根本没机会玩。”
“错过了就错过了。”艾伦不以为然地说,“还有什么比做研究更重要的事呢。”接着他挑着眉八卦地说,“而且霍格沃茨万圣节假期基本上没人会回家,所以你跟你的小男朋友小女朋友一起过圣诞节就很好了。哪像我孤家寡人一个。”
“小白呢?”夏洛特突然想起了战斗中掉在地上的小白。
艾伦掏出口袋里的小白,“喏,这里。”接着又戳了戳、弹了弹,“睡的死死的,我就没见她醒过来,但愿她足够神奇,不会因为睡觉被饿死。”艾伦又把小白放回了口袋里。
听到小白没是什么事的夏洛特松了口气,又继续往嘴里塞起了食物。她口齿不清地问:“那个白猴死了吧?”
“死了,死了。本来我还想把它的尸体弄回来研究研究,但是我第二天去看的时候,这白猴就变成了一块石头,真是难以置信。”艾伦说,“这几天石头边上都长草了,连坟墓都是现成的。”
夏洛特咽下嘴巴里的食物,感叹道:“这世界上真的是什么生物都有啊。对了!给你看个东西!”夏洛特把桌子上的画放到了艾伦的面前。
艾伦举着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发出赞叹,“大角鹿!就是这个,虽然一些细节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就是知道,这跟我见过的一模一样!太厉害了,夏洛特。你可能真的见过大角鹿,我认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找瑞文森林了。”
“我也是。”夏洛特把盘子里最后一点食物吃完,“等回科克沃斯我就把这幅画交给商店街的木匠加里先生,让他帮我做一个摆件。”她喝了几口水,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的叹息,“上个万圣节我想让他帮我做个木熊那么大的大角鹿,您还记得在我隔壁摊位的那个木头熊吗?(艾伦点点头)不过我现在觉得要个小的就可以了,这样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拿到手了。”
“你可以多订做两个,我也想在庄园里摆两个。”艾伦饶有兴致地说。
吃过饭后,艾伦又拿着他的扫帚搜寻森林去了。夏洛特站在平台上扫视着下方的空地。原来被雾气笼罩的地方,现在格外的空荡;本来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地面,现在已经铺上了绿色的青草和只有脚背那么高的小型灌木丛;本来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一个卧倒的猴子形状的黑色石头突兀地摆在那里,周围还点缀了几朵小花。
夏洛特想看看白猴化成的黑石,她把平台上的绳梯抛了下去,沿着绳梯回到了地面上。她先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之后,才慢慢地走到了黑色石头旁。
她摸了摸黑色的石头,除了黑的发亮和隐约的猴子轮廓,这个石头跟随处可见的石头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蹲下来仔细看,才能隐约地看到一点头部眼眶的轮廓。这时后方的灌木丛突然沙沙作响,夏洛特紧张地站起来,猛然拔出已经恢复了原本大小的匕首,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从那边的灌木丛里爬出了一个体型庞大的蛇,它有着橘黄色的身体,上面还带有黑色的条纹。而它最特殊的地方是有三个头,狰狞的的三个头和嘶嘶作响的信子,让它看起来特别吓人。夏洛特很快认出了这种蛇——如尼纹蛇。她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因为她没有感受到如尼纹蛇的威胁性。
它的三个头正在交谈着。
左边的头说:【哦,这里,这里没有了那个怪物糟糕的气味,我就说该回来了,这里没有别的生物,刚好做我的地盘。】
中间的头说:【是的,是的。我就说,以我巨大的能量,这怪物迟早会被我吓跑的。】
右边的头说:【就做梦吧,这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接着中间和右边的两个头已经吵了起来,左边的头看到了夏洛特,它发出惊奇的赞叹,【我竟然看到了一个人类女孩。不过她真漂亮,比我们前主人的女儿漂亮多了。】
【是的,是的。我还记得那段美好的时光。】中间的头很快从吵架中脱离了出来,略带梦幻地说。
【我闻到了,闻到了自然亲和者的气息。】左边的头说。
【自然亲和者?是这样的,我闻到了。】右边的头冷酷地下了定论。
如尼纹蛇慢慢地爬了过来,停在了夏洛特的脚边。它昂起了前半个身子,三个头在空中摇摆着。夏洛特低头看着毫无攻击性的如尼纹蛇,想要问问它们所说的“自然亲和者”是什么意思。但她又怕如尼纹蛇无法理解她,她抬起手瞎比划了一下,但三个蛇头的微黄的眼睛里都是大大的疑惑。夏洛特无奈地挠了挠头头,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地问:“听得懂我说话吗?”
没想到如尼纹蛇听懂了。
左边的头说:【哦,这糟糕的口音,听的我难受。】
中间的头说:【她让我想起了前主人的女儿。她就经常跟我说话,但是她根本就不是个蛇佬腔,这有什么作用呢?】
右边的头严厉地说:【闭嘴吧!她能听得懂我说话。】
左边的头和中间的头都看向了右边的头,喊着:【什么?】【什么?】
“是的,我能听得懂你们说话。刚好你们也能听得懂我的,这就非常好了。”夏洛特被三个头之间的说话方式逗笑了,“我能问一下什么是‘自然亲和者’吗?”
三头蛇并没有回答,而是慢悠悠地绕着夏洛特和黑石头转了一圈,中间那个头啧啧地说:【这竟然是个不会蛇佬腔却能听得懂我说话的人类女孩,我竟从来没见过。】左边的头冷静地说:【也许她只是没有说出她的蛇佬腔,我一向只能与蛇佬腔沟通。】右边的头继续冷酷地打击:【闭嘴吧,她根本不会蛇佬腔。】
“是的,我不会蛇佬腔。”夏洛特转过身子看着又绕到了她身后的三头蛇,“我感受到你们并没有想要攻击我,所以,我们能友好地交谈一下吗?例如告诉我什么是‘自然亲和者’?”
三头蛇停在了夏洛特的面前,纷纷点了点头,左边的头说:【那就说吧,我决定了。】
中间的头开始叙说:“【自然亲和者’就是拥有强大生物亲和力的人,他们一般都对生物极其友好,他们是生物的朋友,生物也不会主动攻击他们。我就曾经见过一个拥有自然亲和力的人,但是他还不能称为‘自然亲和者’,因为他的亲和力还不够。不过当初我应该跟着他的,我没想到前主人竟然把我们丢弃在了这里。】中间的头又再次陷入了回忆中。
右边的头呵斥道:【我自己生活就很自在,为什么需要跟着他们?】
“你们的主人?”夏洛特好奇的问。
【是的,是的。我的主人,他是个本领不错的巫师,可是他把我丢在了这里。他把我从布基纳法索带到了美国,却又丢在了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中间的头回答说。
“美国的蛇,好吧。”夏洛特对美国了解不多,但是从丹尼尔那里听到过很多次,因为他挚爱的超级英雄大部分来自于美国。拉回了话题:“所以我是‘自然亲和者’?那为什么白色的猴子会攻击我呢?”
夏洛特仔细地回忆起当天发生的事情。
【肯定是你先攻击了它!】右边的头冷厉地说。
“好像是的。”夏洛特喃喃道,那天白猴一开始一直只攻击艾伦,在她用匕首割伤了它之后,它才开始发狂地攻击她。
【你很不同。】左边的头说,【你不仅仅是‘自然亲和者’,在你的身边我感受到了安宁和平静。我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中间和右边的头表示同意。
接着夏洛特与它们交谈起来,她想问问在这片森林里到底有没有鸟蛇群落,或者其他森林里的逸事。就在夏洛特跟三头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的时候,时间就像是指尖的细沙一样飞快地随风流逝。直到天色渐暗,艾伦骑着扫帚回来了,他很快看到了夏洛特脚边盘着的如尼纹蛇。
他皱着眉头说:“如尼纹蛇?这里怎么会有如尼纹蛇?那不是非洲才有的物种?”
如尼纹蛇中间的头已经东倒西歪的好像是进入了什么深层次的回忆,右边的头则转向了艾伦的方向,龇起了泛着黑色光泽的尖牙,发出威胁的嘶嘶声。艾伦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了看地上的蛇又看了看坐在黑石上的夏洛特,无奈地问:“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伤害你们的。”夏洛特对左边的蛇头说。
左边的蛇头迟疑了一会儿,也吐着信子感受了一下什么,它微黄的眼睛又看向了夏洛特,【看起来确实无害,我同意他的靠近。】右边的蛇头听到了,转了回来,不再关注艾伦。
夏洛特对艾伦解释道:“我下来看白猴尸体的时候,它们就过来了。它们是被前主人扔在这里的,据它们说是来自美国。”夏洛特耸了耸肩,“我向它们打听了鸟蛇群落的事,但是它们并不清楚,森林太大了。不过它们知道一些‘吃起来很好吃’的植物,我想应该是比较有用的草药?如尼纹蛇应该也不像小白一样吃草的吧?”
“当然不吃草。”艾伦兴奋地跳了起来,“一些魔力充足的植物也会吸引肉食性魔法生物的。你真是一个幸运星,咱们可以跟着这条如尼纹蛇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最后艾伦恭敬地把如尼纹蛇请进了他的神奇生物箱,看它们就像是在看财神一样两眼放光。在晚上的时候,夏洛特把她和如尼纹蛇的对话告诉了艾伦,当她说到如尼纹蛇总是左边的头在做决定的时候,艾伦解释道:“是这样的,如尼纹蛇有三个头。左边的头是个策划者,它会决定如尼纹蛇应该去哪,以及之后要做什么;中间的头是个幻想者,总是沉湎于幻想和记忆里;右边的头是个批评者,它的牙有剧毒。一般如尼纹蛇都活不长的,这条看起来活了很久,这说明右边的头批评的不多。”
想到如尼纹蛇右边的头总是不停地打断和讽刺另外两个头,夏洛特笑了起来,说:“也许只是因为左边和中间的那个脾气比较好呢。”
接下来的一个月,有一半时间里夏洛特和艾伦跟着如尼纹蛇到处搜刮着草药,另一半时间艾伦带着夏洛特去更远更深的深林里寻找鸟蛇的踪迹。自从艾伦得知夏洛特“自然亲和者”这个犯规的身份之后,他就再也没把夏洛特丢在营地。
一直到11月中旬的时候,夏洛特才和艾伦告别了不愿意离开的如尼纹蛇,带着大包大包的各种魔药材料出了森林,回到了他们暂住的旅馆。在夏洛特进盥洗室里折腾的时候,艾伦并没有换下他脏乱的外套,反而是拎着一个袋子出去了。
直到天黑的时候他才回来。
他的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说:“果然这里就有个黑市。我拜托当地的巫师帮我把那袋子盖斯特罗蒂草卖出去,其中十分之一作为给他的佣金。不过我给他的是你的古灵阁账户,希望你不要介意。”
夏洛特惊讶地问:“为什么用我的?”
“这叫分散风险。”艾伦说,“这种事情还是小心点好嘛。我还想用我朋友的名义再在古灵阁开两个新的拱顶呢。”
“好吧。”夏洛特抿了抿唇,咳嗽了两声,又轻声说,“那我的拱顶里的钱还会再被弄出去吗?”
艾伦笑了起来,他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眨了眨眼睛说:“你拱顶里的东西,当然都是你的。只有你有权利对它做什么。”
夏洛特的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