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月不得不重复一遍:“哪有什么鬼呀?我阿爹说了,这世上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肖在翻了个白眼,你就是装神弄鬼的人。
  她说:“我也觉得不是林夫人害的那几个夫人,因为怨气最重的地方,就是你身边。”
  她的手指向了小妾红玉。
  小妾红玉一惊,随即不悦道:“小姑娘你不要瞎说!”
  肖在肯定地说:“你身边的怨气很重,你一定害过不少人。”
  红玉张了张嘴:“你有什么证据吗?红口白牙一张嘴就想污蔑我。”
  林姑娘忽然一笑:“未必是污蔑,你曾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和云香一起被派去照顾我姐姐。你们照顾得可太好了,我姐姐两次流产,第三次直接母子双亡。”
  张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母亲当时很不喜欢她。”
  红玉起身扑向张老爷,大着肚子就跪了下来:“老爷,你可不能听这些不知从哪儿来的人胡言乱语,我可是清清白白帮您生育子嗣的。”
  肖月冷笑一声:“清清白白可不见得,我看你手腕处有红肿痕迹,你找大夫看过吗?”
  红玉瞬间一惊,连忙遮掩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太大了。
  掮客在这个时候不紧不慢地说:“在下身兼多职,还会一点医术,红姨娘是否让我把脉一番呢?”
  红玉当即拒绝:“我一个深宅妇人,怎么能让你这样来路不明的男子触碰。”
  林姑娘大笑不止:“所以你就能够让府内熟悉的小厮碰?”
  张老爷:“!!!”
  红衣的内心有些崩溃,咬着牙硬撑着:“你跟他们认识,是不是想要再当陷害我?!”
  林姑娘摇头:“自然没有,但若你好端端的,你那病是从哪儿来的?那小厮我可给你扣下了,带进来一审便知。”
  这场热闹突然间就变大了,张老爷头上的帽子更加绿油油了。
  张老爷的脸色难堪:“在哪呢?!”
  小厮一清早就被关押起来,狠狠的收拾了一顿,如今被人连踢带踹的撵上堂来,面目红肿,一进门张嘴牙都掉了好几颗:“是红姨娘勾引我的,她给我钱,我没法子才屈服的,求求老爷饶我一命吧。”
  红玉强撑着:“看着样子分明是屈打成招,我绝不认,这小厮随意攀咬,老爷绝不能信。”
  林姑娘凉凉道:“小厮敢随意攀咬女主子,那就该乱棍打死,倘若他是被胁迫的……”
  小厮赶忙道:“是被胁迫的!你这女人好无情,你小腿内侧有一颗痣,这总做不得假,你还把花柳病传染给了我,也不知道外边有多少相好的!”
  掮客补充道:“没错,虽然你没有让我把脉,但是我衣服高明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有花柳病。”
  张老爷脑袋一嗡,照着红玉的脸就抽了一巴掌:“你这个贱妇!”抬脚就去踹她的肚子:“孽种!”
  红玉疼的哎呦哎呦直叫,一想到自己没有翻身的机会,索性便破罐子破摔:“我是贱妇,我肚子里的是孽种!有那好女人,有你的儿女,你也没保呀!老夫人曾暗中指使我们给林夫人下药,害其屡次小产,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分明是听人说,你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子嗣,生怕不是儿子,一听说是女儿就把耳朵捂起来,然后由着老夫人为所欲为!”
  “!!!”一时溅起千重浪。
  林姑娘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管家伏地痛哭,拿拳头砸地。
  张老爷头痛的捏着眉心,只觉得眼前眩晕:“你说,我后来的那两位妻子是不是你害的?”
  “是。”红玉很坦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长得又不比她们差,凭什么她们锦衣玉食,所以我就想着,害一个也是害害,两个也是害,就暗中下毒害的母子丧命,把罪责都推到林夫人身上,老夫人心里有鬼、你心里有鬼,你们都不敢查一查。”
  就这么着,她借机像沉浸在亡妻丧子之痛的张老爷邀宠,成为了小妾,终于盼得了荣华富贵。
  而且最美妙的是,老夫人恐惧是冤鬼索命,一年前亡故,死时睁眼,像极了被吓死的样子。
  这样子就再也没人知道她的秘密了。
  不对,还有一个人知道。
  红玉恨恨的说:“云香那个贱人知道了是我害的那两个夫人,还找到了我出轨一个小厮的证据来勒索我,狗东西!都是狗东西!等我生了孩子,我非得杀了她!”
  林姑娘突然冲出来,照着她的脸就扇了两巴掌,居高临下:“我呸!你没这个机会了,她已经死了,你可以去黄泉底下好好问问她,看看能不能把她弄死第二遍!”
  红玉被打的眼冒金星:“你也是个狗东西,别以为你能置身事外,她还告诉了我一个别的秘密,你出门被地痞流氓给强迫了。你这辈子不是也毁了吗?!哈哈哈哈哈,你们姐妹两个都让我给毁了!”
  林姑娘大笑:“你能毁了谁?你能毁了我姐姐,我姐姐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保不住命,才叫你们这帮人连手给欺负了!但我可不是我姐姐!”
  张老爷苦涩道:“当初的事情是我辜负了你姐姐,接下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林姑娘冷冷的看着他:“补偿我?接下来?姐夫,你身上不痒吗?”
  张老爷错愕:“她怀孕以后我就没碰过她,我很仔细这个孩子的。”
  红玉却好像反应过来一般,“小厮不承认他有花柳病,我也根本没有出去乱来,如果不是老爷的话,那就是你!你这个贱人,连你姐姐的男人也勾引,年纪没多大,早早的做了狐狸精,臭不要脸!是你得了病!”
  林姑娘点了点头,坦然的承认。
  张老爷的脸色瞬间极其难看,想要动手打人,林姑娘灵巧的躲开了。
  张老爷气的发疯:“我对你不薄啊!”
  林姑娘面容逐渐狰狞:“我是谁?我是林夫人的妹妹,在你们郭府寄人篱下讨生活!我姐姐不受婆婆待见,非打即骂,姐夫也渐渐花心,沾花惹草,姐姐过的一点都不好,五年前流产病亡。姐姐死的时候,我。才十岁,隐约还记得跟姐姐在街上卖艺的生活,那是多么的快乐,如果不是你对我姐姐许下那么多达不成的承诺,我们何至于过得这么苦!而且你这个卑劣的人,随着我长大,你对我多有窥视,我小心避让,在夹缝求生,却不想一次出门被地痞流氓玷污,还染了花柳病。我就想,这可能就是命吧。”
  肖月叹了口气:“是你杀了云香!”
  林姑娘痛快承认:“对,云香喝醉酒说漏嘴,表示林夫人三次流产都是老夫人暗中指使她和红玉所为。所以,我决定在人生最后的关头,为姐姐复仇,像满府的人复仇,那个老毒妇死的早,她生前惦记的就是子孙传承,所以我把病传染给了姐夫,间接传染红玉,他二人会慢慢溃烂而死。对于我而言,就差云香这个人了。”
  昨天晚上,张老爷让管家把林夫人的院子收拾出来,她心中满是愤恨,因为明天就是姐姐的忌日,而张老爷并不记得了。
  没有什么比忌日这一天复仇更痛快的了。
  肖月推测:“你哄着两个丫鬟喝酒,把两个丫鬟灌醉,然后下了药,将人挪到了红袖院。我猜你应该是从哪弄到了那院子里的钥匙,具体不清楚。你身手很灵活,习惯脚尖点地走路,步伐轻盈,像是跳舞一样。身上披着戏袍真的很像你姐姐,所以管家在院门口听见的唱歌声,其实是你的。”
  林姑娘:“没错,我勒死了云香,将她脑袋套进了绳索里,绳子另一头从树枝的一端扔向另一端,然后手握着绳子,灵巧上树,在向下快跑绕着粗木杆两圈,用下坠的力量把云香吊了起来。一点儿都不难。”
  肖月:“而菊香看见的那个上吊死的人,其实是你。你穿着戏袍,在树上绑了个粗绳,让绳索穿过自己的肩膀,散着头发, 看上去像吊死鬼一样。等着菊香吓坏了跑出去,你快速下来收拾起戏袍。在借口这是恶作剧,把吊绳给烧了。让人认为,这是冤鬼作祟。”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肖在一眼。这世上没有鬼怪。
  肖在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案子就这么破了,但并不算结束。
  张老爷被两个女人摆了一道,气的发疯,也不知道该打哪一个。
  林姑娘身手灵活,张老爷这副残破的身子根本追不上,他就只能去揍红玉,硬是将红玉的孩子踹掉了,身下一片鲜血红晕哎呦哎呦的叫着。
  林姑娘在旁边大笑不止。
  管家身体里的毒药发作吐了口,血虚弱无力的躺在地上。
  就看着整个府邸,简直就是鬼怪的窝。
  肖月嫌弃的皱了皱眉,往后退:“行了行了,就当白帮你们破了个案子,我不收钱了。”他转身要走,就看肖在动也不动,掮客在旁边看热闹。
  他疑惑地问:“案子都破了,你还在做什么?”
  “你不觉得他们的情绪有些不对吗?”肖在嗓音幽幽。
  肖月:“什么?”
  肖在:“这里处处都是鬼,鬼在借着人的手杀人呢。”
  蜡烛忽的熄灭,满堂昏暗,只听怒吼尖锐笑声,晚风来得及不住的吹打着门窗。
  隐隐约约多了好多的影子,房间的地缝里面攀爬出来,那都是被整个府邸吞食吃掉的女子。
  他们现在想要吃人了。
  林姑娘特别幸福地展开了双手,等待着姐姐的拥抱:“姐姐,我没能帮你杀了老夫人让她寿终就寝了。”
  黑暗里一声女子轻笑:“你以为她是被谁吓死的?善恶终有报。”
  黑暗里惨叫声不绝于耳,鲜血四溢,隐隐能听见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肖月被吓了一跳,慌忙后退,撞上了肖在。
  肖在:“这世上可有鬼魅?”
  肖月腿肚子直哆嗦,但还想呈英雄:“我阿娘说了,行得正坐得端,那就什么都不怕。”
  肖在眉头一皱:“不许打着韩国夫人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
  肖月着急:“她真是我阿娘!我才没有骗人!”
  掮客在这个时候笑着开口:“敢问一句,您的小名可是叫小腊月?”
  肖月……不,莫弘济立刻反问:“你怎么知道?”
  掮客轻笑:“您呀,招摇撞骗到了正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