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的婚事, 虽赶在百日内,但婚事一应操作过六礼, 纳彩, 问名,纳吉,纳征, 请期, 迎亲并不敷衍,乾隆私下也会过问。
大婚定在九月, 中秋过后, 皇子们都去参加了婚礼。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颖儿还是让永璂也去了, 特意嘱咐了和嘉好生照顾永璂, 还托人去给三福晋打了声招呼, 让三福晋帮忙看着和嘉和永璂。
成年皇子中,比起四阿哥,颖儿还是比较放心三阿哥的, 毕竟, 有和嘉在, 三福晋爱屋及乌会好生照看和嘉姐弟二人的。
一顿酒席, 早出晚归, 到宫门下匙的时候, 三福晋才把两个孩子送回来, 完好无损。
颖儿提着颗心,一整日,看到他们回来, 才松了口气, 招呼着三福晋坐了会儿。
三福晋也是蒙古出生,和硕额驸博尔济吉特氏观音保之女。
先帝子嗣单薄,公主也只有齐太妃所出的和硕怀恪公主一位亲生的,先帝(雍正)便收了几个养女,这和硕淑慎公主便是圣祖废太子理亲王侧福晋所生。
而这观音宝,又是孝惠章皇后‘从孙’(指的是自己的亲兄弟的孙子)
永璋虽没了议储的资格,此前皇上因为他对孝贤皇后不敬,对他责备不已,但其他方面乾隆并没有薄待他,给他挑了个身份高的蒙古福晋。
蒙古出来的女子,大多数性子比较爽快不拘束,再有,三福晋膝下也有孩子,生了三阿哥的嫡女,颖儿和三福晋共同语言也多,相比较宗室的其他福晋,颖儿和三福晋聊得开。
三福晋临走的时候递了一封信给颖妃娘娘,颖儿让冬青送一送三福晋,然后,打开那信一目十行,微微蹙眉。
中秋的时候,宫中设宴,颖儿瞧着宫里热热闹闹的,收拾了一些银钱,托三阿哥送去给死去的那些侍卫家属一些安慰,为减轻一些愧疚感。
这事儿三阿哥帮忙办了,其实托三福晋递个口信就行。
瞧着那信的时候,颖儿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儿。
这一瞧了,果真有些事儿在里面。
冬青送了三福晋出了钟粹宫回来后,颖儿让她去把塔娜找来。
塔娜吉娜今日跟着十二阿哥和公主一起去了履亲王府,十二阿哥还小,玩儿了一整日,回来早就累了。
塔娜刚收拾好让十二阿哥睡下,冬青便找来了,说主子找她有事儿。
塔娜赶紧进了正屋,冬青被留在门外。
颖儿皱着眉问道塔娜。
“那日给我诊出滑脉之后,皇上回了养心殿是不是传过五阿哥?”
那日情况有些乱,但她似乎又有一些印象,好像那日五阿哥去过养心殿,她怕记错了,找塔娜确认一下。
塔娜想了想,点头。
“好像有。”她去请太医的时候,发觉皇上把两个太医都召到了养心殿,之后又传了人去阿哥所请五阿哥。
颖儿一听,眉头蹙的更紧了。
那日出了那样的事儿,皇上只怕没心思见旁人,可却传了五阿哥去养心殿。
所以……颖儿捏着那信。
信里,三阿哥说他去送银子的时候,发现永琪那边也有动静,但却单单只去了两户人家。
三阿哥觉得奇怪,打听了一下方才知道,那两户人家从别院回来后一直被永琪照拂着。
经他查探,又私下让人去套了两家人的话,方才知道这两家人的男人私下是在永琪身边办事,两人又因为永琪办事没了,所以永琪经常派人去照看。
这两人在别院是因为怎么死的永璋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免想到当时去找人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两人有意无意把他们往破庙的方向引。
三阿哥私下找了永琪,想要确认一番。
没想到永琪直接就承认了,令三阿哥意想不到。
永琪敢与他坦白,想是也不怕旁人知晓,斟酌了一下,三阿哥还是想着颖妃娘娘应该知道此事。毕竟金氏已死,此事于永琪来说不会有什么后续,皇阿玛最多训斥一下永琪,但念着永琪为着愉贵妃娘娘的孝心,也是能体谅的。于颖妃娘娘却不同,毕竟事关清白,能说清楚还是说清楚,颖妃娘娘好,和嘉才会更好。
说来,五阿哥这么做,站在五阿哥的离场并没有什么,颖儿理解,且他能派人跟着对颖儿来说也算是帮了她。
只是,皇上那里呢?
“所以,皇上是一早就知道,那日又确认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在别院,还是回宫后?
那他对她的好,有没有一层关系是因为自己儿子没及时拦下来害得她病重而愧疚?
颖儿想到这里,立马打住,她觉得她不能这么想,会曲解皇上对她的心思。
皇上应该是回京后才知道此事的,但应该没找五阿哥确认。
她记得当日太医诊出滑脉的时候,皇上当时面色难看,脚步还有些踉跄。
若他提前知道,又确认过,第一时间的反应震怒,而不会是那样。
如此一想,颖儿把那信收了起来。
京城的冬日历来是冷的,寒风呼啸,大雪纷飞,连出门都得挑时间,乾隆却日日往返钟粹宫。
这日,乾隆本来又要往钟粹宫而去,都安排人准备撵了,被储秀宫的人拦住了脚步。
祈嫔自从知道内务府绣贵妃朝服之后,脑子不清醒,美滋滋的想着她很快就能成为贵妃,踩在颖妃的头上,那颖妃就再不能以什么规矩趾高气昂了。
可太后让她变相禁足,她想去养心殿那边见皇上都不能,让她有些不开心。
她进宫有些日子了,连皇上面都没见着,冬日天冷,六公主体弱,有些小咳嗽,祈嫔见状立马让人去请太医,请皇上。
孩子病了,皇上总不能不来看看。
趁着这时候,祈嫔让冬梅好生给她装扮了一番。
皇上这么久没见她,她得以最好的状态迎接皇上。
而冬梅瞧主子这做梦的状态,始终不敢告诉主子,那贵妃朝服的尺寸与她没什么关系,她怕主子禁足期间每日无事就拿她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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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冷,颖儿晚上想吃锅子,因为皇上日日来钟粹宫,颖儿想当然的以为皇上今日也会过来,掐着点的让人安排。
可,等了许久,没见着人,让人去问了一声,方才知道皇上去了储秀宫。
颖儿面色一下子耷.拉下来,丢了手里的手炉,甩甩手进了内室。
塔娜见状,小声开口。
“主子,是六公主病了,皇上不放心才过去的。”
颖儿板着脸,嗯了一声。
“我知道。”
塔娜小声又道:
“一会儿皇上只怕就过来了,您别不高兴。”
颖儿没好气的看了塔娜一眼,
“他过不过来是他的事儿,你何时见我不高兴了?”
“……”您脸上几个大字写着呢。
塔娜转身从外面拿着手炉回来,递到主子的手里,笑着道:
“主子没不高兴,是奴婢瞧错了,这天儿冷,您别冻着手。”
颖儿拿着手炉,对着塔娜吩咐。
“既然怕我冷,那锅子就先上上来,我用一些就不冷了。”
塔娜诧异的看着主子。
“……”您不等皇上了?
颖儿撇了她一眼,似看明白了她脸上的话,
“站着干什么,去啊。”
他都没让人过来只会一声,谁知道他还过不过来,她做什么等他?
乾隆背着手,面色不是很好的进了钟粹宫,冬青和塔娜在外面守着,瞧见皇上过来了,大声的请安。
颖儿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下一瞬又开始吃了起来。
锅子热乎,红彤彤滚烫的汤底正滚着,屋里还烧着碳,用了会儿,颖儿鼻尖都有些汗珠。
乾隆进来就瞧见颖儿一个人正吃得香,蹙眉。
“怎么不等朕?”
往日都会等着他一起用膳,今儿怎的就不等人了?
颖儿扯了扯嘴角,丢下筷子,站起来敷衍的请了个安,
“这不是怕皇上不得空过来呀。”
这话,酸味儿都压过屋里锅子散发出的香味儿了。
乾隆反应过来,这妮子定是久等不到让人去养心殿请人了,却发现他去了储秀宫。
他一边解释一边自己解了身上的斗篷,
“是朕的不是,该提前让人过来知会一声。”
虽是解释,但面上的神情且有些不对劲。
颖儿瞧他面色不是很好,以为孩子的病不轻,这会儿也没赌气的心思,她走过去帮着给他净手,声音软和了下来,问。
“六公主的病没什么大碍吧?”
乾隆低头瞧着她冒着汗的鼻尖,一只手抬起来用指腹蹭了蹭。
“就有些小咳嗽,太医说好生伺候过两日就没事儿了。”
颖儿好奇问。“那您怎么这个脸色?”
乾隆接过一旁冬青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再给颖儿擦了擦,丢开帕子牵着她挨坐在饭桌前。
“朕是觉着,祈嫔不适合养孩子,担心孩子。”
“?”这祈嫔亲生的孩子,怎么就不适合了?
乾隆拿起桌上没用过的筷子,很自然的给颖儿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些她喜欢吃的菜,没听见颖儿说话,他抬眸看了看她,那脸上的不解让他放下了筷子,叹了口气。
“那孩子未出生前,祈嫔便心眼小,不以孩子为重,导致孩子早产。孩子病了,祈嫔也不担心孩子的病情,反倒穿红着绿有心思装扮。”
颖儿听了,眨了眨眼,随即上下打量了一下皇上,瞧他衣服整洁没有褶子,颖儿凑过去嗅了嗅,也没胭脂味儿,明白祈嫔这是借着孩子病了想留住皇上,心思没放在孩子身上,适得其反了。
这么一来,惹恼了皇上,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
颖儿很满意祈嫔这蠢劲儿,开玩笑道:
“臣妾的心眼儿也不大呢。”
乾隆瞥了她一眼。
“她如何能与你相比?”
颖儿一听,忍不住笑了,有些期待的反问。
“都是女人,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不同?”
瞧她笑了,乾隆拿起筷子夹了颗鱼丸慢条斯理咬了一口。
“你?不仅心眼不大,还霸道,胆子也越来越大,对朕也越发上脸,规矩也越来越敷衍……”
本来等着夸赞的颖儿,笑容顿住,
“……”
乾隆没看她,慢悠悠的夹菜。
“还动不动吃醋,惹得一屋子酸气儿。”
“……”颖儿咬着牙,瞪他。
没听见声音,乾隆抬眸,瞧她如此,他勾了勾唇。“朕说的不对?”
颖儿双手忍着要打人的动作,皮笑肉不笑。
“哟,臣妾在皇上眼里原来是这般啊,皇上不说臣妾还不知道臣妾是这么不懂事的人,如此一比,那祈嫔就比臣妾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那皇上怎么还跑来臣妾这里来?是臣妾这里的饭香?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才让皇上不得不忍着臣妾这么多的缺点?”
乾隆忍着笑,道:
“瞧瞧,又与朕说些阴阳怪气的话来,丝毫不怕朕。”
颖儿哼哼道:
“不是您先说臣妾吗?”
乾隆用筷子头轻轻敲了敲颖儿的额头。
“听了一半就生气了,你倒是听朕说完呐。”
动不动捏她,动不动敲她额头,颖儿伸手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
“臣妾不想听了,准不是什么好话。”
乾隆看她不好奇,挑了挑眉。
“当真不听?”
“哼!”颖儿拿起筷子不理他,开始吃东西。
“你啊,”乾隆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
“若是旁人对朕如此,朕必是受不得的,你不同,你这脾气是朕惯出来的,朕反倒喜欢瞧你在朕面前如此。”
嘴巴上颖儿说不听,但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这话的反转,颖儿火气一下子散了,唇忍不住上扬,眼里带着笑,“您这是什么怪癖?”
“你自己体会。”
体会?颖儿抿唇笑了笑,给他夹菜,
“明儿臣妾传个太医给您诊脉瞧一瞧吧!”
乾隆放下筷子,下场的眸子危险的看着她。
“欠收拾了是不是?”
颖儿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把那筷子拿起来递回了他手上,立马开口。
“不是臣妾觉得您有怪癖需要瞧太医,而是前儿太后问臣妾,皇上身子可好,臣妾道皇上身子很好太后不必操心,可太后不信呐,说皇上日日操劳,须得传个太医给您诊诊脉,再根据您的情况理个调理的方子出来,太后虽没明说,但有让臣妾劝皇上别讳疾忌医的意思。”
颖儿的话,确实是太后的意思,但这话里,颖儿剪去了太后也让她给太医瞧瞧,只说了皇上一人。
乾隆微眯着眼,反手握住了那要缩回去的手。
“呵……朕算是明白了,你就是故意让太后误会。”想让旁人误会他身子有毛病,想自己一人霸着他。
颖儿摇头如筛。
“臣妾可没有,这话可冤枉臣妾了,是臣妾的身子不争气,这几个月您都在臣妾这里,臣妾肚子都没能有消息,太后才不相信重提此事的。”
肚子?乾隆握紧了那只手,慢悠悠的开口,“是太后念孙子,还是你自个儿急了?”
颖儿道:
“自然是太后。”
“嗯,是你急了,朕知道了。”
乾隆嗯了一声,点头,站起身,一把把她扯了起来,也不用膳了,打横抱起她直接往里屋而去。
颖儿下意识的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想开口说他耳背听错了,想说现在还没洗漱,唇被咬.住了,带着些惩戒的力道,吞.噬着她的呼吸。
汗.湿.了头发,肌.肤泛着微.红,她有些难受,身上的人却让她不上不下,非逼着她说些违心的话,知道他是因为刚才饭桌前的话故意这般,颖儿忍不住又咬了他一口,以至于晚膳一直放在桌上,到后半夜都没人动。
早上,颖儿被饿醒了,但身子疲惫人也困乏不想动,屋子里响起男人熟悉的声音,声线压低了许多。
“不必叫醒你们主子,让她多休息一会儿,一会儿等她醒了,告诉她朕回养心殿了,午膳再过来陪她一起用。还有,午膳的时候传太医过来给你们主子诊一诊平安脉。”
“是。”冬青回道。
然后,颖儿动了动眼皮子,带着有些酸困的眼,模模糊糊的瞧着人大步出去了。
等颖儿闭了闭眼,再睁眼想瞧清楚,人已经出去瞧不见人影了。
“主子醒了?”
“困,我再睡会儿。”颖儿闭上眼,侧了个身搂着被子喃喃道。
冬青见状,立马放下帐子,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
颖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来不及起床,颖儿先让冬青给她找点东西垫垫底,肚子饿,梦里都在唱空城计。
知道中午皇上要过来,还会传太医,颖儿便让塔娜给她梳头梳妆。
冬青在她身边手脚虽然灵活了些,但梳妆还有些笨拙,所以,颖儿要装扮一般还是塔娜伺候。
鸦青色枫叶旗装,配了个浅色的义领,不用出门套个同色褙子,旗头上颖儿嫌弃首饰重,直接让塔娜带了绒花,别了两只精致小巧的钗。
不过,颖儿并没有等来皇上,养心殿那边有人过来递消息,说是皇上去了储秀宫。
颖儿蹙眉,不是说六公主只事有些小咳嗽,没什么大问题吗?
颖儿不想见到祈嫔,但孩子的情况,她免不得要关系一二,免得太后问话的时候,她一问三不知,显得她协理后宫失职,颖儿便派了冬青去储秀宫那边瞧瞧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