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听到刘季前半截的话当然不高兴, 可是,刘季愿意叩头赔罪,县令乐意, 那么也就愿意听听刘季有何事。
“何事?”县令要的就是刘季低头,于县令来说,刘季这样的人原本没资格站在他的面前,威胁他的话, 县令全都记得, 更是不能容。
现在有了吕公来此,吕公都说了只要能让县令消气,如何都成,吕公更清楚如何才能让县令高兴, 更打消对刘季的不满, 因此才有方才的一句话。
“季的兄嫂被关在大牢多时,县令看在岳父的份上饶过季,也请放过季的兄嫂。县令若是网开一面,就是季的大恩人, 季谢过县令。”刘季郑重地朝县令作揖, 语气真诚, 神色间都是期盼, 放低姿态得看起来挺像一回事。
县令其实早把刘二哥和刘二嫂忘得七七八八了, 叫刘季一提才想起来, 不过,人在大牢没死?
念头一闪而过, 县令回头看了曹参一眼, 大牢是曹参在管, 曹参也是追随县令多时的人, 县令一个眼神扫过来何意,曹参点了点头。
刘二哥和刘二嫂真不是个东西,但再不是东西,曹参也是看在刘季的面前,没有动这两个,虽然没拦着人欺负他们,那不也是他们自找的,不知死活的非要和人争和人吵,在牢里都骂骂咧咧的,纯属找死。
要不是有曹参看着点,就他们两个人的个性,早叫人打死了。
县令看向刘季,并没有马上答应,刘季是个有眼力的人,马上明白县令的意思,捋起长袍,直接跪下一拜道:“多谢县令。”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纵然县令是官,也不见得百姓见了就要跪,刘季此时跪下,姿态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不管是先前刘季如何威胁县令,事至于此,县令得此一跪,先前刘季带给他的不喜,此时都烟消云散。
吕公一看马上道:“县令仁厚,何必与他们这等小人计较,关在牢中费粮,何苦来哉。”
刘季自动翻译,刘二哥和刘二嫂原本对县令的意义无非是放着或许可以让刘季回来自投罗网,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可能,如此,关在牢里还得浪费粮食,倒不如干脆放人。
刘季这个正主儿县令都跟吕公达成了协议,且当作没有看到刘季,刘二哥和刘二嫂更是没用了。
“回城之后,我会让人将他们二人放了。不过,你们这里的事,你们管好你们的人,若是旁人传扬出去,却是与我无关。”县令亦不傻,吕公威胁于他,或是不小心消息传扬出去,就这样都要将错归于他们头上,那县令可不让。
“县令放心,我们的人我们会管好,若不是有人入山,又怎么会暴露出去,凭白给县令添麻烦?不过,如今知道的人不少,县令这边的人......”吕公何等人也,这个时候问起县令,也是在等县令表达。
县令知道吕公是个谨慎的人,谨慎的好,若不是够谨慎,这样的家业造就下来,也不至于县令都是叫人说了才发现了。
“我会让他们管好嘴的。”县令手下的人,他自然有办法让他们闭嘴。
刘季这会儿都没有起来,姿态嘛,做都做了,为了让县令满足他的虚荣心,县令不作声,刘季便不起来,必要让县令放下心中的芥蒂。
“季有一计,既可以不必让人瞒着,也可以让县令因此得上面夸赞,不知县令可愿意一听?”刘季不介意自个儿一直藏,可是看到坞堡的人太多了,既然如此,干脆过明路,反正这深山之中,路就算修好了,谁也不愿意随便搬家,他这里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来到,何不帮上县令一把,也是帮他们自个儿一把。
县令是想无视刘季的,可是听到刘季所言,县令如何不想得上面的夸赞,能让上面高兴,便意味着他可以升官。
原本想让刘季再跪跪的,如今一听刘季的话,县令轻咳一声地道:“起来说话。”
行,果然啊,人都喜欢占利,但凡利于己,别管如何,必须是欢欢喜喜的让人开口的。
“谢县令。”刘季不在意这一跪,跪而得来的利,刘季想想都能半夜睡着笑醒。
吕公也罢,萧何和曹参也好,看到刘季将姿态放得如此的低,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却又何尝不是对刘季再次估量。
或许,他们一直告诉他们,不可以小看刘季,事实上依然小看了刘季。
一个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下跪于人,或许在很多人看来,那是没有骨气。但骨气这种东西要看用在何处,为了救人,为了这几千人将来的太平日子,别说仅是跪跪罢了,让他们做任何事,他们都愿意。
刘季站起来,也不管旁边的人都在想甚,县令道:“将你心中的计划说来听听。”
一下子要堵住那么多人的嘴,县令心里是犯愁的,刘季要是能想出好主意,县令又岂会不用之。
“此处的人,不如县令道他们是流民,流离失所,无所安身,县令仁厚,便让他们在此处开荒引渠。”刘季的主意就是如此,县令明白了刘季的意思,却是本能地问道:“此处有多少人?”
人家也不傻,这是趁机探底啊,刘季的目光看向吕公,吕公答道:“近千人。”
人数吕公是清楚的,毕竟刘季他们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过吕家的手,后面来的那些人,刘季不想暴露,吕公亦不清楚。
县令听到近千人,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刘季道:“安抚近千流民,让他们不再居无定所,不再作乱,这是安民之功,朝廷必有赏之。”
不错,这点县令亦知晓,但他这心里有另一层的顾忌。
“人都是吕家的奴仆。”流民的话,本来都是百姓,这样的人是自由之身,吕家花钱买下那么多人,舍得将他们放良?
刘季道:“也是县令的奴仆。”
话音落下,县令明白了,人绝对和他没有关系,但是这些人原本是流民,为了生存而卖身于吕家,或者是旁的人家为奴为仆,难道这样安民之功就算不到县令的头上了?
“县令收容于人,岳父亦是看在县令的面上助县令一臂之力,有何不可?”一个人名下养了近千人,那对吕家来说有点太多,若是县令一块,可就不一样了,贵族的手里隐户可不少。
所谓隐户那就是户籍之人都不在朝廷的名册中,也就不需要交税等等,朝廷对这样的事亦是心知肚明的,却是管不着啊。
贵族从前就是呼奴唤仆的,要是想细查谁家有多少人,未必他们自个儿就能清楚,如此的情况下,县令就算趁人之危将这些流民收下,没有给朝廷添乱子,又是正经买卖的,无人会挑县令的错处。
“人,放到明面上,这才不管外面如何传都无畏。”刘季是更喜欢光明正大,之前他们防的人一直都是县令,毕竟县令手下突然叫人养了那么多的人,难免会怀疑他们是不是造反。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沛县内就县令最大,刘季有何底牌跟人闹,闹不起便唯有躲,该躲得远远的就得躲得远远的,现在躲不掉了,就得把事情弄到明面上,更让县令往后想坑他们都不成。
刘季的主意一出来,吕公和萧何、曹参考虑得失后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县令今日答应不把事情捅出去,刘季便趁机将人弄到明面上。
任何人,往后都休想再拿此事让刘季他们一家不安乐。
吕公他们能明白,县令如何想不明白,但是,既然他都愿意放过此事,刘季想出的办法,也是为他绝了后患,至少他不用考虑封人的口,也不担心将来事发之后牵连到自身。
其实刘季亮出来的证据,县令亦害怕此事没完没了,他被刘季坑了。
“如此一来,我们说好的利作数?”县令思量再三,也觉得应该要公开的好,事情露在了明面,过了明路,也无人能威胁得他。
但是,他之所以愿意答应不与人说出此处的乾坤,更是因利而动。
“自然作数,你我相交多年,我答应你的事何时不作数?”吕公心中对刘季颇是赞许,也不在意那点利。
“若不然我们立下字据?”吕公为了让县令安心,倒是不介意把事情做得更好。
“这倒是不必,好不容易解决一桩麻烦事,难道再让人捉住我们的把柄?”县令要的就是吕公一句话,若是吕公应得爽快,县令便不在意将此事圆满的做好。
吕公愉悦的笑了,“说的是,我们既是不想留下后患,便不留。”
县令颔首,同意刘季的提议。永绝后患的办法便是将这后患完全过明路,再不是患。
“人还是莫要写到我的名下,虽说事情与我扯上关系,我若是解释都是为了安抚于人也会有人信,但也该避之,你另择一人,想好了便同我说,我会立刻上书说明。”县令思来想去,这是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刘季眉头跳了跳,却也觉得可以。
“好说好说。”大事都定好了,不就是挂谁的名,吕公连连说着此话,自信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