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公听到刘季的话, 确定刘季心中并不觉得他这样的作为有何不妥,心中的大石亦放下。
从前刘太公一直都清楚,刘季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也不屑于同刘二哥计较。
刘二哥啊,将来这个儿子若是再做出些事来,就刘二哥的品性和为人,难道刘季能一再的帮他们善后?
“爹, 爹。”刘二哥的动作快, 这一会儿的功夫收拾妥当出来,身上的衣裳换了,也收拾了一番,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出来的刘二哥露出了笑容, 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刘季不忍直视。
“爹, 我们往后是不是都可以在这里过日子?”刘二哥想都不想地问,显露出他最迫切的需求。
刘太公无奈地道:“怎么,你想在这里住下?”
“想。”刘二哥马上回答,刘太公道:“家里田地不要了?”
问得好, 刘二哥一点都不着急地道:“要不要有何干系。”
此话落下, 刘太公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拎起打拐杖与刘二哥打下去, “你个不孝子, 连家里的田地你都舍得,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的就只有这些田地,连田都不要, 你要甚?”
刘二哥绝想不到他竟然要挨打, 一时不察觉被打了一个正着, 痛得他大叫一声。
“爹, 你这是做甚?我,我不就想过好日子,何错之有?”问得好,想过好日子是没错,可是想过好日子却不愿意凭自己的本事,就想占尽人的便宜,凭甚?
刘季早就料到刘二哥是何等的人,面对刘二哥喊出这样的话,也不觉得有何稀奇的,仅仅是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刘太公却是连着又打了刘二哥好几下,“想过好日子,想过好日子你连自家的田地都能不要,你是想过好日子的吗?”
“田地田地,家里的那点田能做甚,分明甚都做不了。”刘二哥明显的不满,田田田,地地地,能让他过上好日子吗?分明不可能!
“对,没错,家里的那点田是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却能让你饿不死?你想过好日子,你连让自个儿饿不死都做不到,你要过甚好日子?”刘太公气不打一处来,好高骛远的人,看着刘季他们的日子过好,就想赖在刘季的身上,吸着刘季的血过日子?
没门!刘太公方才都叫刘季提醒了,刘二哥不是好相与的人,他更不会轻易放弃能过好日子的机会,若是刘太公不曾出面,闹到最后,刘季只能出手,到时候就不仅仅是兄弟相争反目的事了。
“爹,你也太偏心了,你看看季,他是种田种地种出来的好日子吗?他也不喜欢种田种地,怎么到我头上,我想跟他一样,在你看来就都不对。”连挨了好几下打,刘二哥是被打得越发心中不痛快,事是因刘季而起,刘二哥就更要寻刘季。
“你是知道,我之所以会进大牢,被关了这些日子,全都是因为季。要不是他差事办不好,我会受这等罪?”
对啊,刘二哥手里可是有着最好的筹码,他被关进了大牢,受许多的罪,这些都是因刘季而起。
“朝廷征召徒役,是季要的?”刘太公就知道,知道二哥最后肯定会把错归到刘季的头上,可是这些错,岂是刘季的错?
“一家都要出一个人,你是兄弟,你怎么不说去?你弟弟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却要听着你在这儿怪他,道家里的祸事,你受的罪都是他招来的?你可别忘了,我们一家出逃的时候,你们为何不肯跟我们一起走。你们夫妻不就是觉得我们会害了你们,你们就怕季害了你们。你们被关进大牢,那是你们自找的。”
刘太公确实被气坏了,指着刘二哥的鼻子骂得刘二哥狗血淋头,他想把错归在刘季的头上,想以此为由让一家人都觉得欠了他的,想得倒是挺美!
刘二哥万万想不到刘太公的反应如此的激烈,一时傻了眼,刘交是听到那么大的动静,终于姗姗来迟,听了后面刘太公的话,看向刘二哥的目光带着谴责。
“二哥,朝廷征召徒役一事,三哥一句话都没说便要去,其实我们都该去,那不是三哥应该做的,三哥不欠我们的。你现在闹,是不是忘了这里是吕家的地方,我们是沾了三哥的光才能在此处住下?”刘交关键的时候捅起心,大出人意料,刘二哥再想跟刘季好好地算算账,无非就是指出他是因为刘季害得有多可怜,刘季就应该补偿他。
结果叫刘交提醒,他想留下的地方是吕家的,他身上穿的衣裳,那都是因为刘季,要是他再敢跟刘季算账,他得想好了,他确定他可以跟刘季算得了这些的账?
“说对了,你现在能在这儿呆着才是真正沾的老三的光,若你觉得不需要,可以马上走。你想过甚样的日子都成,有一样,你得自个过起来,别总看到别人有一丁点好就上赶着要占便宜。不是你的就不是你。”刘太公气得确实不轻,听听他的话,就差想把后面那一句塞到刘二哥的脑子里,好叫刘二哥把话记下。
要是不过心,记下又有何用。
刘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啊,家里有一个讲道理的长辈果然是好事,他这心中的大石可以放下了。
“爹,我们兄弟间非要分得如此清楚吗?”然而众人还是小看了刘二哥的无耻,在他想打浑的时候,谁想让他认清现实对他来说都是不可行的,现在的刘二哥明摆着就是要耍无赖。
“分清楚?不是你要分的?你方才说的话何意?你不是说老三害了你们夫妻?你要分就分,你不想分就不分?遇到难事便想跟人分得清清楚楚,见着便宜就不想分,非要占过去,你可真有脸。”刘太公是越看刘二哥越是不打一气来,没见过如此过分求不要脸的人,这样的人,竟然是他的儿子。
“爹,你就别生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我们一家住在这儿,要是二哥闹腾,放心,有我岳父呢,我岳父虽是长辈,却也见不得人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闹事,二哥刚回来,许是在牢里受了罪,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慢慢就好了。”刘季在这个时候上前,说着劝刘太公的话,何尝不是在提醒刘二哥。
闹啊,你只管闹,随你的闹,由着你闹得再大,这地方又不是他们老刘家的,再闹起来,惹得吕家不高兴,一家子都得被赶出去。
刘二哥怕吗?
自然是怕的!
他是想到在牢里过的日子,压根不想再来一回。
“爹,你别生气,我就是脑子一时没缓过来,没有要闹的意思,你相信我啊!”关键时候就得说软话,有多软的话就得说多软的,刘二哥其实脑子活络,往日不作声,那都是因为有代表,刘二嫂能把他的话说出来,他乐意不吭声。
刘太公抬起头冷冷地瞥过刘二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里可是吕家的地儿。”
这会儿的刘太公十分庆幸一开始刘季就提醒他,千万别说这地方是他们老刘家的,就刘二哥的个性,若是知道这地方是刘季和吕雉辛辛苦苦建起的,必是要当成自个儿的,他那个性若是真让他知道内情,不知又要闹出多少的事,刘太公亦是不想看见的。
“我记下了。”刘二哥闹归闹,都是想占便宜,若是占不着便宜,更有可能连眼下手里得的好处都要没了,刘二哥被吓得不敢不安份。
一家子闹了半天,刘素喊着都可以吃饭了,刘肥也从外头回来了。
刘季一眼扫过刘肥,半年不见的刘肥又长高了不少,可是,显得有些阴沉了啊。
小小年纪的孩子显得阴沉,刘季半眯起眼睛,刘肥也六岁了,刘季回来也寻过刘肥,却听人说刘肥总往外跑,并不常在家里呆着。
本来刘季是觉得,孩子嘛,又是男孩,喜欢往外跑不是大事。
回来的这两天,事情太多,叫刘季也顾不上细看刘肥,父子没有正式碰面,这一回没有外人,刘肥就站在刘季的面前,刘季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刘肥的变化。
刘季吃着饭,面上不动声色,刘肥的变化,刘季自然不可能把事都归到吕雉的头上,吕雉身怀六甲,家里家外的事要理的不知凡几,他一个当父亲的都没有多少的时间盯着刘肥,管好刘肥,吕雉有何义务?
不过,先前看刘肥小,刘季也不能说全然不尽一个当父亲的责任,现在更应该好好地和刘肥聊聊,六七岁的孩子不知在外头听了多少的风言风语,确实该正面同他说个明白。
要说刘二哥和刘二嫂都被关直了大牢,变化最大的人莫过于刘二嫂了,从回来到现在,一声都没坑过,安静得不像样,就是刘素也不由地多看了刘二嫂几眼,可刘二嫂却连头都没敢抬。
“娥姁呢?”话吃完后,刘二嫂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也是她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刘季总觉得不安。
可是这样的不安,刘季不好说出来,刘素答道:“娥姁生了,是个女孩,孩子长得甚是可爱。”
提起刘仪,刘素脸上都是笑意,谁能不欢喜那样可爱的孩子,长得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多少人见了都说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孩子。
“能去看看吗?”刘二嫂又问了一句,低下的头猛然地抬起来,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刘季立刻道:“二嫂和二哥刚回家,先休息吧,将来的日子长着,想看孩子有的是机会。”
纵然无法将心中的不安宣之于口,刘季也能拦着不让刘二嫂去见吕雉和孩子。
不管刘二嫂究竟有何企图,人只要不出现在吕雉和刘仪面前,再多的心思都是虚的。
“对对对,你和二弟先休息,看娥姁和孩子都不着急。”刘素没有多想,本着让刘二哥和刘二嫂好好休息的本意,劝着人。
刘二嫂一下子看向刘季,刘季何尝不是看着她,四目相对,刘二嫂闪烁地避开了,这就让刘季更加确定刘二嫂有其他的打算。
“爹,我先回去。”一家子吃饭,吕雉那里虽然有人照顾,刘季也让人同吕雉说明了,出来这许久,刘季要回去瞧瞧吕雉,同样没有忘记把刘肥带上,“肥儿,跟我走一趟。”
从来到坞堡以来,刘肥都是李氏照顾,吕雉要忙的事多,确实顾不上刘肥,一家上上下下,李氏看人的时候刘素在旁边搭把手,衣食上从来不会亏待刘肥,但她们未必发觉刘肥的变化。
先前刘季没有发现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看出,岂有不同刘肥好好说道的道理。
“那我明日去看娥姁。”刘二嫂眼看刘季要走,却站起来大声地同刘季喊出一声,像是要征得刘季的同意,却又透着不容人拒绝的语气。
“我从不知二嫂如此想念娥姁。”刘季说的都是实话,看刘二嫂的样儿,谁都以为她和吕雉的关系必是极好,看这恨不得马上见到吕雉的样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刘二嫂没想到刘季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想装作和吕雉的关系挺好,她乐意装,刘季都担心她另有所图。
“怎么,你们夫妻害得我们被关入大牢,我当嫂子的想去看看她都成我的不是了?”刘二嫂的眼神渗着恨问起刘季。
好,刘季要的就是刘二嫂露出她的真实反应,看看她的表情,分明是把她受过的错罪全都归到刘季和吕雉的头上。
不,对刘二嫂来说,吕雉更让她恨!
“二嫂是想做甚?你是想去看娥姁?”刘季是定要保护吕雉的,刘二嫂现在疯疯癫癫的样儿,谁都不可能放心的由她和吕雉靠近,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
想办法把刘二嫂内心的阴暗逼出来!
一家人总是一家人,刘季如果没有任何理由却不让刘二嫂靠近吕雉,长此以往所有人都会对刘季不满,这样的情况下,更好的办法是让刘二嫂说出见吕雉的真正目的。
刘二嫂也不是傻的,刘季问了,她难道真就会说出口?
“季,你以为我去看娥姁做甚?”刘二嫂不答反问,好啊,聪明了啊,不至于被刘季气一气便说出心里话。
刘季也不在意,沉着地道:“二嫂不是说了,你和二哥被关都是我和娥姁的错,二嫂回来到现在别的话都不说,一心一意要见娥姁。娥姁刚生产完,身子虚得紧,这个时候最容易着了别人的道,二嫂一向不喜欢娥姁,这个时候我有理由怀疑你想对娥姁不利。所以,在娥姁没恢复之前,二嫂不要靠近娥姁和孩子。”
刘二嫂就算不把话说出口,刘季却可以借题发挥。
自个儿的媳妇自个儿爱惜,刘季是断然不可能让吕雉处在危险之下的,任何人,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伤及吕雉,刘季都断然不会冒这个险。
“爹,你听听季的话,他是以为我会杀娥姁不成?”刘二嫂如何也想不到刘季竟然说出防备她至极的话,满目都是不可置信。第一反应却是立刻寻上刘太公,希望刘太公可以为他们主持公道。
公道啊!刘太公是不想让一家人闹起来的,可看看现在的情况,能不闹吗?
刘二哥闹完刘二嫂闹,刘季防备刘二哥和刘二嫂,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都证明防备得对。
刘二嫂方才充满恨意的一句话,刘太公自然不可能错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太公亦不可能将吕雉和刚出生的小孙女置身于危险之中。
“老二家的,最近娥姁忙着养身体,既然季说了不需要人去看望,你便莫去。你并无非看娥姁不可的理由。”刘太公确实是这样想的,因此又怎么会愿意让刘二嫂找着借口靠近吕雉。
想寻刘太公当靠山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太公根本不愿意站在她这一边。
当机立断,刘二嫂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欺负人,刘家的人欺负人了,不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吗?刘肥的娘都生了刘肥呢,也没见你们把人捧在手里,吕雉,她凭甚?”
行,这是连死去的曹氏都敢拉出来,明摆着要闹事啊!
刘季正因为刘肥的事忧心着,刘二嫂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刘季沉下脸道:“若二嫂和二哥从大牢出来不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我能救你们出来,我也能送你们进去。”
着实厌烦了刘二嫂和刘二哥,折腾得没完没了,若是不想好好过日子,刘季不介意成全他们,让他们过不上好日子。
谁都没想到刘季会突然放狠话,不能否认刘季这些年其实是不太乐意和刘二嫂计较的,毕竟吕雉治得住刘二嫂,有时候吕雉治刘二嫂也是因为日子过得烦闷,刘季也不能剥夺吕雉的乐趣。
但现在吕雉刚生了孩子,元气大伤,正是要好生调养的时候,谁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让吕雉不好,刘季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刘二嫂要闹,不管她的目的是何,终是不想让吕雉好的,刘季只要确定这一点,便不可能放任不管。
“二哥,你最好管好二嫂,若你们不信,以为我只是在吓唬你们,我会让你们瞪大眼睛好好地看看,我是不是吓你们。”刘季看着刘二哥和刘二嫂神情间都是不可置信,也是不相信刘季真能做出这样的事的模样,板起一张脸,神情透着怒意。
这样的刘季是让人害怕的,刘二哥和刘二嫂都闭了嘴。
“想留在这里,那就莫吵莫闹,想吃想住,靠你们的双手,我和娥姁得来的也都是靠我们双手拼来的,你们想成为例外,那便让你们的儿女帮你们达成,在我这里却绝无可能。”刘季说都说了,干脆说得更明白。
刘家虽是有些家底了,可是那不代表可以随意挥霍,谁要是敢仗着刘季和吕雉做的一切肆意妄为,不好意思,第一个容不下这样的人的人必是刘季无疑。
若是人人都像刘素,刘交这样,得了多少好处,总在尽他们所能的情况下还回来的人,刘季是不介意养着他们。
独独刘二哥和刘二嫂,他们太贪,永远的不知足,也从不认为自个儿能有何错。错的人永远是别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季更不想纵容他们。
本来因为刘二哥和刘二嫂被关进了大牢,看到他们狼狈那一刻,刘季是想补偿他们的,毕竟确实是因他而起,他没有把事情解决妥当,让他们在牢中受尽了折磨。
然而刘二哥和刘二嫂理所当然的将过错归在刘季的头上,更因为他们没有随吕雉一道离开家里,而将过错归在吕雉的身上,这一点刘季在看明白之后,更表现出不能容忍。
没有人欠刘二哥和刘二嫂的,他们想把错都归在刘季和吕雉的头上,刘季愿意受,吕雉有何错?
就因为没有把坞堡的存在告诉他们是错?
为何要告诉他们?这是刘季和吕雉慢慢积攒而起的地方,两个嘴上没把门的人,知道刘季和吕雉有了这个地方,不知要给刘季和吕雉惹来多少麻烦。
他们不相信吕雉,不愿意和吕雉共患难,这才留在家中,以为县令要捉的是刘季,要不然也是刘季的妻儿父母,他们这当兄弟可幸免于难,宁可和朝廷赌一赌,都不相信吕雉,这是他们的选择,最后被关进大牢,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他们该担的。
“话,我只说这一遍,娥姁是我妻,谁若是敢伤我的妻儿,无论何人,只要动了她们一根头发,便是我刘季的仇人,此生纵然拼尽一切,我也必不会放过我的仇人。若不信的只管试试。”刘季的视线落在刘二嫂的身上,刘二嫂无论先前有何打算,面对刘季的眼神,她是打从心里害怕,刘季不是说说而已。
“还有,曹氏的事往后莫要再提,你拿曹氏一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和娥姁比,她有何资格?”刘季再提醒刘二嫂,话说完之时,视线落在刘肥的身上,刘肥猛然地抬起头,正好与刘季的目光相触。
此话,是刘季故意说的。
尚且年幼的刘肥,并不太能明白许多的事,但刘季看着他的眼神,刘肥感受到寒意,曹氏,刘肥的身世,刘家上上下下其实都没有人想瞒他,吕雉从没有让刘肥改口之意,刘季也是同样的意思。
先前没有细细同刘肥说明曹氏的情况,刘季是想等刘肥大些再说,现在看来等不了了。
在刘季的话音落下之时,其他人全都看向一旁的刘肥,其实都在想,刘季怎么能当着刘肥的面提起曹氏的事。
“你一直没有问你娘的事,你娘出事的时候你人虽然小,却也记得你娘的模样,既然你二伯母提起你娘,正好,我也与你一道说说。你在外人处听到多少我不管,但我可以告诉你,你娘和我的事,我问心无愧。”
“当年我未与娥姁成亲前,我们有私情,便有了你,你娘怀你时,我想娶她,想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却是你娘不愿意。后来我娶了娥姁,你娘却反悔了,更是威胁于我,也不知她从何处听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竟然说我将来有可能成为皇帝。皇帝啊,我们的始皇帝是自一个称皇帝的人,若是你娘这话传出去,别说我们一家要死,就是整个村,甚至整个沛县的人都极有可能受她牵连。”
刘肥确实仅仅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说过一些关于曹氏的事,毕竟曹氏出事的时候他小,能记得的也仅仅是曹氏是他的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这些年长大,听到的话自然多了,听得越多,越是让刘肥不高兴,太多的人指责曹氏,也因此将曹氏的过错归到他的头上。
又因为曹氏当年说的话带来的后果太严重,没有人愿意细细的告诉孩子,孩子们记得的仅仅是曹氏不是个好东西,便也认定刘肥不是个好东西。
小的时候仅知道不是好东西是不好的话,后来慢慢懂事了,知道那是对他的不屑,怨恨,刘肥想弄清楚曹氏究竟做了甚,纵然她死了这些年,却依然没有人放过她。
刘肥不是不想找个人问清楚,却一个个都三缄其口,不愿意告诉刘肥。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知道发生何事,却要背负不属于他的错误,他自然是不甘愿的,说不出理由的人,却那样的恨着他,他便想将那些人全都毁了,叫他们再也不能说任何不好的话。
可是,现在听到刘季说出曹氏做过的事,刘肥完全呆住了。
“季。”刘素唤一声,也是心疼刘肥,大人做的事同孩子有何关系,非要把话说出口,这让孩子如何自处。
“自该让他明白,外面的人只会把曹氏做的事归于他的头上,道他不是个好东西,却不会有人告诉他,曹氏究竟做了何事。他不知曹氏之错,面对众人的指点,他心中必生不满。我原想私下同你说明白,可是既然二嫂提及,那就干脆在众人面前说清楚。”刘季原本的打算是要私下同刘肥说出曹氏做的事,但刘二嫂的话一出来,刘季也就明白,有些人的嘴管不住,倒不如当众说明。
“二嫂,曹氏做的错该归到刘肥的身上吗?”说清楚为何他要当众说明,刘季更是问起刘二嫂,这是一个极具代表的人,她的很多想法都代表了外面众说纷芸的人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刘二嫂想挑拨不成,再被刘季直接地一问,面上讪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二嫂?”刘季既然问,便由不得刘二嫂不答。
“这,曹氏做错的事,刘肥是曹氏的儿子,旁人对他指指点点,那也没错。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像曹氏一样。”刘二嫂说出口的话,刘肥的脸色更是变得十分难看。
刘季都看在眼里,“如何?心里不舒服,不喜欢别人因为你娘的事就定义你将来是何人?可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你在受你父母之利时,父母犯下的过错,你也要一并承担,逃不掉。”
刘肥的不高兴随着刘季的话音落下,脸上的表情变了。
“这就是所谓的荣辱与共,我们因血缘成为一家人,这是生来就注定我们的生死都绑在一起。刘肥,你可以不喜欢我们,也可以怨恨我们对你娘的狠,但你要明白,我们活就一起活,死也得一起。”
“你因为你娘的事对我们不满,可你娘既然想威胁我,想让我们刘家去死,我们之间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我只能送她去大牢。”刘季并不避讳道破对曹氏做过的事,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刘肥毕竟年纪尚幼,刘季的话他究竟听懂多少,谁都不敢保证。
“你年纪不小了,堡中也有懂得读书识字的人,往后我会送你去读书,至于你要不要恨我,要不要将来因为你娘的事对我们一家报仇,那是以后的事。我会让人教你,也会尽我所能的让你衣食无忧,因你是我的儿子,我会尽我的责任,一个当父亲的责任。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因为你娘的事,我们之间有隔阂,我不可能疼你爱你,你纵是觉得不公平,也要接受。”刘季并不认为孩子小就应该事事瞒着。
孩子小,很多事情不懂,但他并不能接受欺骗,至少刘季不想骗孩子。
刘肥早就知道,刘季待他确实不错,该教的教,一应吃穿用度,刘季从未亏待过他,若说疼爱却不曾。
“季,孩子还小,这些话不该同孩子说的。”刘素急忙的上前,想拉过刘肥。
刘季却比她更快地将她拦下,仅仅是问刘肥道:“我这样同你说明白,你虽难过,但你愿意我同你说清楚吗?”
刘素听着刘季的一问,没有再往前去,刘肥点点头道:“我愿意爹告诉我这些。”
或许他难过,却也愿意知道他究竟为何要让人不喜的活着,刘季为何又不能像别人的父亲一样爱儿子的爱护他。
弄明白了,知道这一切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至少刘肥不必再糊涂的活着。
刘素听到刘肥的话也就明白了,刘季做的一切虽然看似残忍,何尝不是让刘肥早早明白对与错并没有那么简单。
“要读书吗?”刘季再问刘肥,也是给了刘肥选择的机会。
“要。”刘肥想都不想地回答,掷地有声。
“三哥,既然肥儿想读书,不如让我来教吧。”刘交听了半天,越听心里越是慌,因此赶紧出声,想帮刘季。
可刘季却摇摇头,“不成,刘肥不是你能教的。”
刘肥不算一个正常的孩子,因为曹氏的事,刘肥早就没有了孩子的天真,刘交一个仁厚的人,教给刘肥的也只能是仁厚,但刘肥需要的不是仁厚,将刘肥交给刘交教导,只会适得其反。
“最近这些日子先随娥姁读书,你能吗?”刘季是想来想去,所有的人都过了一遍,却觉得吕雉更合适。
刘肥虽然没有正式读书,其实刘季和吕雉都教过他识得一些字的,但现在刘季的意思分明是要刘肥正经跟吕雉读书。
“能。”刘肥迟疑仅仅是一会儿,随后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我会和娥姁说的。”刘肥这些年虽然在刘家,吕雉算是照顾他,但吕雉从来不强迫刘肥唤她一声母亲。
刘太公和刘素都是想让刘肥唤吕雉一声母亲的,但无论是刘季和吕雉都觉得没有必要,刘肥唤吕雉的是夫人。
刘季和刘肥说定了,刘交一开始想说服刘季的,结果听到刘季竟然要把刘肥交给吕雉教导,马上不作声了,要说学识为人,刘交确实比不上吕雉。
“行了,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孩子不能睡得太晚,容易变笨。”刘季和刘肥达成了共识,至于其他人,用不着刘季操心。
拍拍刘肥的肩,刘肥与刘季作一揖,也朝刘太公他们作一揖,这便乖乖的退下去。
刘季也没有再多话,自回院中见吕雉。
刘仪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啊,这会儿睡着了,刘季看了孩子一眼,自去寻吕雉,结果倒好,吕雉丢出一件事,吕雉和墨家的巨子下请帖了!
刘季马上明白,定是雷霆那边的事传到吕雉耳朵里了,再得知雷霆来寻的吕雉,刘季眉头跳了跳。
“糊里糊涂地过了这些年,总不能一直糊涂下去。想让人倾尽全力相助,岂有不与人说清道明的道理。”吕雉的理由说来,刘季无可反驳,拿眼瞅着吕雉,刘季有些话是不敢问出来的。
“身在乱世,很多事身不由己。”刘季不敢问的,吕雉顾忌得没有那么多。
话说出口,刘季想捂脸,刘邦这位大汉的开国皇帝,吕雉这位皇后,那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吕雉不是一个特别有野心的人,但是,她却一定要在这个乱世之中保护好身边的人,包括她自己。
为此而开始,如何推动往前走,就如同吕雉这一句身不由己。
“媳妇儿啊,咱们说白了,你觉得我是甚?”刘季捉了捉脑袋,一直不想问吕雉有何遭遇,他也不想同吕雉说明他的遭遇,现在看来不行了,毕竟吕雉的摊子铺得有点大,再不把各自的马甲戳破,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