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后来门被人打开,有人走进来喂给了他食物,还给他上了药。但那些人并不肯放他出去,来的也不勤快。
后来他才知道,昆山玉被抓之后,是昆子熙在命人悄悄照顾他。那位老人当时被囚昆府,虽然也不得自由,但终究还是记得在京城的某个角落,有被他孙儿所害的无辜之人。昆府被嘉禾抄没,所有的仆役不是沦为官奴婢便是拿了卖身契各寻出路,好在昆子熙身边到底还是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老奴,如果不是他们在昆子熙的指挥下找到了赵游舟,那么他早就死在那时候了。
不过赵游舟不感激昆子熙,那老儿明明知道自己的重孙监.禁了他,却并不出面干涉,他让人来给他饭食,为他治伤,却偏偏不肯放了他。
显然那时的昆子熙是在拿赵游舟做筹码。他和自己的重孙一样,知道赵游舟对嘉禾十分重要,所以他故意将他捏在手中,以便在关键时候向女皇要价。
果然在几番苦寻赵游舟无果之后,嘉禾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和昆子熙面谈。
昆子熙原是打算以赵游舟的性命为自己的家族换一条退路,但那日的谈话渐渐深入之后,他却意识到了嘉禾或许是个有治国之力的君主。那日嘉禾同他讨论天下大势,目光长远、视野广阔,甚至到了让昆子熙都自叹不如的地步。她指着一张坤舆万国图将世界各地的情况都娓娓道来,有理有据的在昆子熙面前推演出了百年之后的局势。
庸碌之人只专注于眼前,聪明人走一步看十步,而真正的智者却能望向未来更长远的未来。
而嘉禾不仅仅是看到了未来,她还有各式各样的新奇观念。昆子熙做了这么多年的内阁首辅,时常与君王相对,却不知她是从何时起有了那么多迥异于常人的想法,支撑起那些想法的广博见闻,又是在何时积累的。
昆子熙并不能判断嘉禾的理念究竟是正确还是错误,但就是在那个下午,昆子熙忽然意识到当年被他扶持上帝座的小女孩,或许真是个不多见的天才。于是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要替这个稍显浮躁的年轻人稳住她的皇位。
在接受了昆子熙的效忠之后,嘉禾也及时的做出了承诺,昆山玉一人造反,她绝不会为此迁怒整个昆家。甚至她还会亲自栽培昆家子弟,以此弥补昆山玉陨落之后昆氏一族的损失。
既然这样,昆子熙也就顺势告诉了嘉禾赵游舟被关押的地点——那是在京城城南某处平民的院落。
之前嘉禾找遍了昆家上下、找遍了昆氏一族的全部房产、甚至还找寻了昆山玉的友人和同党的住所都没能见到赵游舟。而实际上赵游舟就被他藏在北京城平民居住的地方,民居附近全是一模一样的民居,住房前永远有贩夫走卒来来往往,也难怪嘉禾找不到。
在从昆子熙那里得到了赵游舟的下落后,嘉禾第一时间赶去将他救了出来。那时的赵游舟已经奄奄一息,重见天日的记忆仅限于昏迷前一束亮光破开前方,他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那人将他抱在怀中呼喊着什么,但他没有力气回应,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赵游舟便被送到了黄三省那里。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黄三省也是嘉禾所信任的心腹。她并不打算让赵游舟回到赵府,更不愿意将他获救的事情公之于众。那时她正在整个京城展开肃.清,动荡不安的乱象之中,她不想让赵游舟被太多人注意。
不过嘉禾隐瞒了赵游舟被找回的消息,但唯独告诉了在外地寻找兄长的赵游翼——这毕竟是赵游舟在世上唯一的手足。
于是赵游翼在接到信后立刻赶回了混乱的京师——然而也正是因为回到了京师,所以他死了。如果他不回来的话,那日昆山玉便不会将赵府布置成陷阱,就不会杀死赵游翼。
很多年前他们兄弟二人结伴而行,从南海至北京,跨越千山万水,在旅途中立下誓言,说一定会携手振兴家族。赵游翼比赵游舟更聪明,更得祖父器重,于是那时赵游舟总想着,危险的事情就让自己来做吧,弟弟要活下来,要去实现祖父的遗愿。
可谁能想到,赵游翼竟会走在他的前面。
“黄先生,陛下真的还活着么?”赵游舟此刻跪倒在弟弟的坟冢前,将这个问题又一次的问出口。他必需要找些什么作为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陛下应当还活着。”黄三省说出这话时自己都不大肯定。京城动乱的那一夜,他刚好不在京城,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往回赶,却还是迟了。
在回京之后他便被人扒去了官袍成了白丁,锦衣卫也被解散了大半,想要探听女皇的消息都难。
“陛下必需得活着。”赵游舟自问自答,从地上爬起,擦去了脸上的脏污,“只有陛下能为我复仇,复仇……”最后那两个字在他舌尖反复喃喃。
黄三省搀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忍不住欷歔,“陛下当初将你交到我手中,正是希望你能够远离喧嚣,安度此生。她说她对你亏欠良多,让你小小年纪手染了太多的鲜血。你现在又何苦……”
“死去的是我的血脉相连弟弟,失踪的是我宣誓效忠的主君,我如何能够全身而退。”历经过波折之后的赵游舟眼神如同在水中洗过的石子,“过去的我野心勃勃,总期许些远在天边的东西,而现在,我只希望死去的人不要白死,我所在意的人能够好好活着。”
“赵游舟一定还活着。”昆山玉捂着自己的脸,以免过于激动的情绪崩裂面颊的伤口,“他一定就游走在京城暗处,四处煽动着民变。曾祖,我们必须得找到他,不然会出大乱子!”
那场爆炸对昆山玉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最紧要的一处伤口在脸上,直接摧毁了他过去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容貌有损的人在仕途上都会受到影响,这等于说是断了他的前程——就算今后他还有机会一展宏图,也无法在史册中留下完美的模样。
因为这样的缘故,昆山玉近来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怨恨,行事也愈加的狠戾。对于重孙这样的情况,昆子熙倒是显得很是淡然,一边在灯下翻阅着这段时间的邸报,一边安抚道:“我与你说了,赵游舟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又能掀起怎样的风浪?”
“京中局势危如累卵,曾祖父难道是看不见吗?”
昆子熙笑着叹气,在叹息中摇头,“紫禁城中没了皇帝,能不乱么?你单单抓住了赵游舟也是没用的,秦国公倒行逆施,才是世道混乱的真正缘由。”
昆山玉的脸色忽然一变,“我祖孙二人能重获自由,多亏秦国公相助。曾祖如此非议秦国公,难道是想……”
“如何,你要去告发我?”昆子熙抬眸望向了自己一手养大的晚辈。
“不敢。”昆山玉不至于忘了孝道,“只是斗胆想问曾祖父一句,您待秦国公,是否诚心?”
“你难道是诚心的么?”昆子熙反问,“过去在女皇面前,也不见你似现在这般紧张,事事都为主君着想。李世安何德何能,竟能让我的重孙儿如此看重?”不等昆山玉开口,他替他答了,“那是因为你已经背叛了女皇,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女皇的势力卷土重来。哪怕你心里清楚,秦国公是祸国之贼,你也只能咬着牙跟在他身后走。”
昆子熙以平淡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说完之后意料之中的看见了重孙铁青的脸色。
昆山玉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时仆役却跌跌撞撞的跑来,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逐。
昆子熙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向屋外,听见仆人跌跌撞撞的说,“不好了,外头全是兵、全是兵!”
李世安居然下定了决心要对昆家用强了么?
昆子熙凝重的远眺,身后则传来了昆山玉嘲弄的声音,“曾祖父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可依您看,我们眼下又有什么出路呢?”
作者有话要说:经历了大事之后,昆和赵性格上都有改变赵:弟弟没了,我清醒了
昆:前途没了,我疯了
第250章 、(六十二)
李世安调军包围的不仅仅是昆子熙的府邸,内阁诸大臣的住宅,眼下都有兵甲环绕。
促使李世安下定决心与内阁撕破脸皮的事情,源头要追溯到荣靖公主的驸马杜榛。
荣靖离开北京的时候,目的是北上阻击李世安,当时自然也就没有想过要带上杜榛一起。谁料李世安早就到了京师,潜伏在暗处忽然发难,仓促之中就连嘉禾都险些死在北京城,杜榛更是没能从城内逃出。
杜雍过去与李世安交好,杜的子孙们大约是继承到了杜雍作为商人的圆滑,在李世安掌权之后,立马第一个站出来以故友后裔的身份向李世安示好,歌功颂德的谄媚程度让这位久经边关风霜的老将直犯恶心。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李世安疑心杜这群人只是表面上对他恭敬,却也一时间不好发落他们,也就将杜上下搁置一旁不去管了。
这倒也不算是李世安自矜狂妄,不将杜银钗的母族放在眼里,抑或者是他妇人之仁,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而是端和八年时的杜氏一族看实在没多少威胁。杜雍死后,韩国公的爵位被嘉禾收走,杜氏其余在朝堂上的子弟,不是陆陆续续的被她革职,便是被她调去了东南的海港。
革职的杜氏子弟在嘉禾的暗示下从商,从事的还是造船、冶铁等与国安危有关的行业。被调往东南的杜人,官阶虽低,职位却相当重要,未来前途无量——这些李世安并不清楚,许多像他一样对端和一朝政局不甚明晰的人都认为杜氏一族在杜雍死后便已然衰落,即便有杜太后在宫中撑腰都无济于事。认定了杜是开国十三姓功勋中最早落魄的那一姓之后,李世安便理所当然的不将他们视作什么威胁。
至于杜榛,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苛待的。杜榛的几个兄长轮番拜访李世安,为弟弟求情,同时也没忘了用金帛贿赂李世安身边的谋士与副将。因此李世安入主京师后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杜榛依然是待在他的公主府中吟诗作画。直到身在天津的荣靖声称女皇就在她这一方,她将奉女皇之命征讨逆贼。
李世安将杜榛召来,让他写信劝降荣靖,最好能以丈夫的身份当天下人的面申斥荣靖。
杜榛没写,于是被愤怒中的李世安关入了大牢。紧接又有人从杜榛的书房中搜出了“谋逆”的诗稿与文稿,杜榛这些天待在公主府中,虽说只是吟诗作画,作的却全是悖逆之言,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嘲弄李世安这个篡权的奸贼。
不仅如此,他的诗作有不少都流传了出去,在京中文人圈子中被争相传抄,这简直就是在蛊惑人心。
出了这样的事,李世安想不严惩杜榛都不行。可偏偏这时,有一众文人得到了消息,纷纷涌去李世安的府邸为杜榛求情,其声势浩大让李世安最初还以为这群人是来杀他的。
杜榛对士子们的号召力让李世安心惊,或者说,之所以有这样多的文人来给杜榛求情,其根源不是他们与杜榛的友谊,而是他们共同拥护端和政权。
何其可笑啊,不久前这些士子们争相恐后的提笔写诗作文抨击端和帝,现在端和帝不在了,他们又争先恐后的跳出来维护她的地位。所谓“正统”,对人心的影响竟是如此之深?
李世安已经听说了,士人们将杜榛比作嵇康,而将他暗喻成司马昭。他倒不介意这样的比方,在他看来,司马昭的确算是个人物。只是士人们自诩正义的嘴脸让他恼火。于是一场血洗就此展开,他用士人们的尸骨向京中所有蠢蠢欲动的鼠辈表明了一点——他李世安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进京之后收敛了许多,已经十分值得感激了,万望众人好自为之。
文人的怒火也由是被点燃,又一大批的士子加入了反对李世安的行列。这些人无一例外的被处死或者下狱——毕竟他们手里的只有笔杆,而李世安的军队手中握刀剑。
内阁和六部的诸臣也被严密的监管了起来,为的是防备他们也成为谋乱生事的一员。昆子熙望自府邸外的披甲之士兴叹,而昆山玉在他身后冷嘲热讽,说他们本就没有第二条出路。
昆子熙并不理会自己的重孙,只命人打点了府邸外的看守,设法探听了如今下狱的士子究竟有哪些人。
在那批人中昆子熙听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席翎、方延岁……这些都是女皇曾经悉心栽培过的少年臣子,如果嘉禾有朝一日能够重回帝座,这残破的山河还需要这些人来一同收整。
昆子熙找出了自己的朱红色绣有仙鹤的朝服换上,一步步走出了昆府大门。守在府外的士兵们拔刀阻拦,昆子熙垂眸看兵刃折射的雪光,淡淡的开口,“我要见秦国公。”
昆子熙见李世安是为了替那些年轻的士子们求情,而求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李世安见昆子熙时态度倒算是客气,温了一壶酒,让昆子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隔袅袅的雾气交谈,李世安说起了与昆子熙的初见,那时他正当意气风发,带领军队一路高歌凯旋,杀向前朝的都城。
昆子熙那时在前朝为官,在意识到君王无可救药、社稷必将倾覆之后,他果断的南下投敌。
当时他在还没见到周循礼时便被李世安所拦住,山贼出身的李世安对于官僚和读书人向来没什么好感,当时就要杀了他。
“若不是先帝及时阻拦了秦国公,恐怕老朽在那时候就要进棺材了吧。”回忆起往事时,昆子熙眉目柔和,过去的惊心动魄,皆付笑谈间。
“这便是我不如循礼的地方了,”李世安说起当年,也满是欷歔,“我只想要如何打天下,而循礼却已将天下被打下后该做什么都想清楚了。所以他是皇帝,我是秦国公,这点我服气。”
“秦国公愿向先帝俯首,却不愿向当今的陛下称臣?”
李世安不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我有不如周循礼的地方,我当然也会一会改。我来到北京之后,曾试向循礼那样治国。我知道你们这些文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所以我一开始并不打算大开杀戒,可谁曾想,意外竟有那么多。”
一来是没有想到年轻肤浅的女皇居然能觉察到有人造反,在李世安找到机会将她从皇座上掀下来之前,她就已经铲除掉了大批叛臣,那些人原本是可以为李世安所用的。即便后来李世安从牢房中放出了一批,又召回率一批被流放的,但残破的文官体系,是算时间内无法被修补的,残破的机构无法有效的料理眼下的诸多事务,所以动乱持续至今。
再则就是他未曾料到国库竟能空虚至此,他本来打开国库,大肆封赏属下,以此稳定人心,再用充足的军需来安定军心,可谁能料到嘉禾走之前,基本上都没给他剩下。
最后没想到的就是这个让他不服气的小丫头居然在天下人心中还颇有威望。拥趸她的人平日里不见出来,她失踪后反倒大批的涌出,叫人烦不胜烦。
“老朽今日来拜见秦国公,是为了阻止秦国公一错再错。天下士人成千上万,既有京都太子之一子,又有乡野识礼之士绅。秦国公是杀不尽的。治国如治水,堵不如疏。”
“可若是任由洪水泛滥,我岂不是也有被淹死的危险?”李世安冷笑,不待昆子熙多言,他打断了他的话,“我懒得和你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今日我只和你谈一桩交易。你想要救人,我想要扶持一个新皇帝。”
嘉禾失踪之前,曾任命过去的六科给事中林毓为刑部侍郎。
当时她做出这一决定,是带些许赌气的性质,昆山玉的背叛让她意识到了朝中有极大一批臣子不可信任,林毓是少数既不反对她也不盲从她的官员,于是她索性就让林毓做了刑部主官,去审理那些被她认定是叛贼的臣子。
李世安掌控住京城后,原本是想要罢免林毓,毕竟这人是嘉禾过去栽培的心腹。只是那时京官人数不足,林毓又一时间没有表露出对李世安的反对,所以李世安暂且没有管他。
这一次士子们浩浩荡荡的站出来反对李世安,林毓竟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参与其中。作为刑部的主事官僚,他眼睁睁的看大批过去的友人身陷囹圄,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让他们少受些苦楚。
“秀之,你何时竟成了这般缩头缩脑的性子了?”在秦国公府邸前被打断了双腿了席翎被押入了牢房,在见到他之后苦涩的一笑。
林毓躬身为过去的同僚擦去脸上的泥污,说:“不是缩头缩脑,是害怕陛下失望。那么你呢,你曾数度以文章抨击陛下,为何今日却甘心替她得罪秦国公。”
满身是血的青年人勉强笑了一笑,说:“我也是……害怕让她失望。”
第251章 、(六十三)
“我曾经到过长公主的府邸,在那里参与过驸马召开的集会,会上辩论陛下的功过得失。”席翎躺在监牢的枯草簟上,静静的回忆着过去,“其实那时我就知道,陛下并非专横跋扈之君,否则她也不会容忍我们这群士子指手画脚。知道么?我甚至在长公主府的诗会上见过陛下,她那时藏身于士子之中,默默的听着旁人对她的评论,脸上并没有多少愤怒之色,只是偶尔若有所思。”
“所以你呀,过去几次三番的忤逆陛下,其实还不就是仗着陛下对你的纵容。”林毓坐在牢门的另一边,同席翎感慨道。
“陛下不是什么十全之主,所以做臣子的,应当需谨记时刻劝谏。我虽不比唐时魏征,却也记得要做帝王后背的一根刺,在君王放松下来的时候予以警醒。”
林毓沉默的听着友人在重伤虚弱之际说出的话,听过之后欷歔,“然而陛下不在了。”
“陛下不在,秦国公不如陛下远矣。”席翎苦笑,“早知道我写文章时那些严苛的词句便不该悉数用在陛下身上,秦国公祸国乱政,我席翎就算对陛下有再多不满,也不至于认一个逆贼为主!周福寿纵然是皇家宗亲,理应承袭大位,也该由陛下出面册其为储君,而不是沦为豺狼实现野心的傀儡。”
林毓并不意外包括席翎在内大部分士子态度的转变,他们之前不一定是完完全全的终于嘉禾,但一直以来所学的儒家纲常同样也不允许他们枉顾君臣大义。他们只想按照他们的想法来治理天下,却并不在真的想改易主君。
更何况李世安触犯到了太多人的利益,有不少人家的千金是紫禁城的女官,却被李世安纵容士卒在宫变那夜玷污;有不少人的子嗣在皇权的强迫下进入四帷学同洋人学习历法算术,本以为好歹能以此换取功名,谁知李世安却将四帷学付之一炬,洋人死了不少,学生中也有大批殒命,至于抢掠富豪,更是被看作贼寇行径,令士人不齿。
“秀之,你现在的变化也是很大啊。”席翎道。
“过去我比你还要锋芒毕露。如果不是这段时间在刑部历练了不少,说不定这一次我会和你一同站出来。可是到了刑部之后,我才知道治国不易。一桩桩的案件尚且难以梳理清除,更何况是治国。”
“所以……”
“我信陛下未死,所以我愿意留着这条命等陛下回来,再为她所用。”
席翎沉默良久,最终冲着昔日同僚抱拳拱手,“我明白。”
林毓还以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