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宁一路巡铺下来, 倒也算是颇有一些收获。
  特别是文武两位老管事,经过几日相处,早已对陈姑娘心服口服, 巴不得她能早日进门呢?倒也在九王爷面前, 说了不少陈姑娘的好话。
  厉琰听了,微微挑起了嘴角, 倒也没说什么。
  此事还须得从长计议,如今最紧要的还是配合兄长, 先拿回皇权。
  如今新皇继位, 一上来便在旱灾中接连颁布几项法令, 重拳出击, 不止控制住了灾情,也让群臣心服口服。
  只可惜新皇身体不好, 只能把大部分政务仍是托付给太上皇处理。
  正好太上皇如今正舍不得手中权利,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心中却是再满意不过了。
  若新皇稍微强势点,父子二人之间, 必定会大动干戈。
  太上皇在位多年,一手扶持了许多心腹旧臣。若是新皇当真硬碰硬, 是不是太上皇的对手还两说着。一个处理不好, 必定会伤及国之根本。
  偏偏, 新皇打得一手好太极。本来他还是太子的时候, 便以仁孝著称。如今更是处处以太上皇唯命是从。
  太上皇之前准备的那些后手, 统统都变得无用起来。他如今的日子好不畅快。
  等到九王进京给他祝寿, 太上皇这才想起, 其他几个成|年孩子都已经婚配,独独小九,因为异域血统, 这些年都被他忽视了。
  偏偏小九那孩子心诚,这些年有了什么好吃的,都不孝敬他这个远方的老父亲。对比其他孩子,这些年一直给他添堵。
  太上皇便觉得远在潞城的小九,倒是个好孩子。踏踏实实做事不说,还立下了不少军功。
  特别是,这孩子还没有歪心。不想别人动不动就打皇权的主意。
  太上皇想着想着,便生出了许多愧疚来。便决定在其他方面对九王进行补偿。
  再怎么说,也得给九王找个合适的王妃才是。
  若说九王年少时,在上京城就是个混世魔王,名声也不大好,被人叫作“疯狗”。他那时候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半大孩子,不受管教也是可以原谅的。
  现如今九王已经长成了踏实稳重的青年将军,那些坏名声早就被上京城忘记了。
  按理说,九王不该再受到那些闺阁女儿嫌弃才是。
  太上皇便忍不住暗中操作一番,让心腹太监把各家适龄女孩的画像,一并送到他面前。
  又叫来了新皇,一起来选九王妃。
  新皇对九王视若亲子,自然对这事十分重视。于是便跟太上皇一起看美人图。
  太上皇一心想挑样模样俊俏的,嘴里却说着,“找个好看的媳妇,至少能看的住小九。”
  新皇摇了摇头,却说道:“小九那性子从小就倔,跟小毛驴似的。还需得温柔婉约的女子,才能安慰他。父皇看这位少女如何?”
  说着,他便把一张美人图,递到了太上皇面前。
  太上皇看了两眼,忍不住咧了咧嘴,又道:“长相怕是差了些。还不如小九好看,这两人站在一起,也不大般配。”
  新皇倒也不与他争辩,只是把那张美人图放了下来。
  偏偏两人选择标准完全不同。
  太上皇选的各路美人,新皇觉得眼神轻浮,或者性格不够稳重。若是跟九王一起过日子,铁定踏实不下来。
  新皇选那种贤良淑德,从容大气的小娘子,太上皇又觉得这长相未免差太多了,跟小九也不合适。
  两人终于有了些许争执,各自都有所坚持。
  太上皇却完全不气,反而笑道:“再分你能在政见上面,多几分坚持,我早该退休颐养天年了。哪里还要这般为你操心?”
  他嘴上虽然抱怨着,心里却不免暗自得意。
  新皇却说:“父皇老当益壮,本就不该这么早就退下去。”
  父子二人,一个哄,一个听,倒是相处得十分自在。
  最后,太上皇到底妥协了,折中了一下。便想把殷国公府里那位重点培养的大姑娘殷明珠,许配给九王爷算了。
  正好这位殷大姑娘,也是新皇的表妹。新皇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对殷明珠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原本太上皇也曾打过主意,要让殷明珠给新皇做贵妃。可又怕殷氏一脉彻底做大。
  新皇身体孱弱,将来若有一天他不在了。殷家趁着新皇虚弱,独霸政权,再架空皇权,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如今他便想着,把殷明珠许配给九王,倒也不失为良策。
  新皇想了想,也点头说道:“明珠自幼学武,性格却是极其稳重的。若是能跟小九走在一起,两人也算般配。”
  太皇上又问道:“只是殷明珠好像曾与陆禀家里订过亲事,如今又如何了?我可听说,明珠为了逃婚,打伤了陆禀的儿子,又逃离了上京。这又是怎么回事?”
  新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分明是陆家公子不想娶明珠。于是做下一个圈套来,想害她。结果陆公子自己一时糊涂,把腿摔断了。陆家反过来,倒把这事赖在明珠身上。我已然做主,把这事断干净了。陆家那边似乎多有不服,难不成告到父皇这里了?”
  太上皇皱眉说道:“这陆家未免做得过了,他儿子腿都断了,居然还想娶国公府上的嫡长女,未免有些自不量力了。”
  父子两个正商量着,该如何给九王赐婚。
  突然听殿外有总管太监来报。
  ——九王和殷大人求见。
  太上皇一听这话,便对新皇笑道:“咱们还想给他们说亲,如今他两个却自己来了,大概是想到一处去了。”
  新皇也忍不住笑了,又对总管太监说道:“快请他两个进来。”
  原来那殷大人殷防是殷国公殷战的同母兄弟,只是他自幼身体就不太好,无法习武。倒是有几分读书的才能,便走了科举的路子。
  殷防也曾考取了秀才,原本也曾想过继续考举人。
  可上任老国公早年曾追随太上皇出身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同时也落下一身沉疾旧伤,身体早早便不行了。
  亏得他长子殷战也是有出息的,接替父亲职务,继续领兵镇守南疆。次子殷防却不太显眼。
  老国公临终前上奏太上皇,求太上皇看护幼子。
  太上皇当初体恤老臣,便赐殷防在工部做官。
  这些年,看着殷防,实在不像很有才能的样子。一直四平八稳,性格也相对拘谨古板,不太善于变通。
  亏得他孝顺老娘,在外又有殷国公这位兄长看护。在朝中又担着太子亲舅舅的名,自然也无人敢动他。
  殷防官职本就不高。若不是九王带着,他也没机会面圣。因而一到了御前,他就连忙行了大礼。
  这人性格算不上有多好,很像闷葫芦。礼仪方面,却半点不错。
  直到太上皇问起他的来意,殷防才中规中矩地回道:
  “日前,家兄给小女做媒,说了一门好亲。如今我母亲见了那后生,中意得很。想到皇上是看着明珠长大的,母亲便我来和皇上说说。”
  话中含义便是,他本来没想拜见太上皇。皇上在这里,他才过来了。
  太上皇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沉,心中暗骂,若不是这人父亲兄长都颇有才干,早把他打发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太上皇不愿意同他计较,便又问道:“你的女婿便是九王?”
  殷防连连说道:“不敢不敢,九王是帮男方保媒的。”
  太上皇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九王自己还没媳妇,又怎么帮别人保媒了?
  殷防说话慢吞吞,你不推他一下,他甚至不会主动开口。
  好在九王还算伶俐,介绍了男方陈宁远的情况。可他说话十分简洁,半点废话都没有。
  其中大半都是太上皇自行拼凑出来的。
  原来,这陈宁远早年也是读书人,在当地颇有几分才子之名。却因为得罪权贵,造人陷害,无赖他考场作弊。彻底毁了他的前途。
  后来,曹大人落马,潞城那边的人也连带着被问罪。陈宁远这才被平反,重新拿回了秀才功名。
  可此时,他早已心灰意冷,却绝了考科举的念头,干脆就投了殷家军。
  陈宁远此人头脑聪明,颇有才干,几次立下汗马功劳。颇得殷国公看中。
  此次殷明珠被陆家设计,殷国公心中大怒,同时也不想让他家姑娘受委屈,这才把殷明珠说给了陈宁远。
  那殷防本就是读书人,也曾考过科举,见了陈宁远斯文有理,又有才学。便也对这女婿十分满意。
  太上皇甚至还想到,陈宁远那从四品的武将官职,定是殷国公为了打陆家的脸,特意运作出来的。
  事已至此,把殷明珠许给九王的事情只得做罢了。
  又因为新皇看中舅舅一家,大手一挥,要下旨给殷明珠赐婚。
  至于那位娘家式微,出身不高,因为本分老实,而被太上皇选中的皇后,自然紧跟着皇上走。给国公府赐下了一大批礼物,说是要给表妹添妆。
  未免夜长梦多,殷家便打算抢在太上皇大寿之前,速速成亲。
  陈家那边再想备下新宅子,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之前宁宁买下的院子,也算像模像样。
  而且,为了给兄长做脸面,宁宁也没少花心思。
  光是黄金就给了二百两压箱底,又加了一万两白银,其他玉器、金器、如意,龙凤呈祥珐琅盘更是数不胜数。
  国公府原本还以为陈宁远草根出身,老家又在贫苦乡下,嫡女嫁过去,少不得是要受苦的。因而国公府上下没少给她填嫁妆。
  可等看到陈家送来的聘礼礼单,殷家不禁目瞪口呆。这可比他们的嫁妆多了几倍。
  陈家不过是乡绅人家,怎么这般豪奢?
  叫来熟知内情的人一问,殷家这才知道,陈宁远在行军打仗很有本事,他妹子在做买卖上,却是极有见地的。
  那潞城的芳香猪和番薯,都是那陈家大姑娘一手弄出来的。
  陈家在南方一代,根本就是首富。
  哪里是什么普通的乡绅人家?只不过,他家长子从军,次子读书,还有个大姑娘做买卖。他家里的孩子,各个有本领。根本就不是像他们想得那般弱。
  国公府的主子们顿时便忍不住高看陈宁远一眼,心话说国公爷果然帮着明珠姑娘安排了一门好亲。
  就连下人们行事也谨慎了许多,再也不敢把陈家当成乡下来的穷亲戚看待了。生怕得得罪了大姑爷。
  他们在置办婚事上,也越发上心起来。就算如今时间紧,任务重,也力求做到完美。
  陈家那边也算是好手段,紧急招来了熙春楼最有名的大师傅给陈宁远置办婚宴,主菜直接便订了芳香猪。
  这般大手笔,国公府里顿时面上增光不少。
  陈家的名声也逐渐在京城响亮起来。
  很多王公贵族都想借着国公府大姑娘出嫁,尝尝南方熙春楼顶级厨师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更多人想着痛痛快快,吃一些芳香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