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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八十四颗糖  风雨
  门没有关,外面的冷风狂热地穿透他的手、脸颊,温柔扑在景玉脸上、肩膀、怀抱中。
  克劳斯的措辞并不复杂,但景玉却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思考。
  那些她熟悉的词语、字眼组合在一起,突然变成了不太懂、不太理解的意思。
  但景玉听到了他最后这句话——克劳斯先生使用英语、德语、中文重复了三遍的话。
  i love you.
  ich liebe dich.
  我爱你。
  这一句话,无论是以上那种语言,词序都相同。
  爱本就相同。
  这与国家、种族并没有关系。
  景玉被克劳斯捏住肩膀,她的嗓子有点干。
  明明不久前才刚刚喝过水。
  她问:“你是要我接受吗?”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克劳斯低头看她,“我不喜欢强迫人。”
  是的。
  这一句,景玉早就听他说过许多许多次。
  克劳斯先生并不喜欢强迫人。
  但他这次说的声音并不清晰,好像被雨浸润到模糊。
  告白。
  从来不是需要旁人接受的一件事情。
  只是明明白白地将心脏剖出来给对方看——
  看啊。
  它已经属于你了。
  要不要是你的事情。
  我已经想要将它送给你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克劳斯指腹深深地压住景玉的肩膀,他声音往下沉,“——想要做个混蛋。”
  从湖边吹来的凉风裹挟着大颗大颗的雨水过来,水汽撞击到景玉的脸颊上,她大声冲着克劳斯说:“你已经是个混蛋了!!!”
  听到告白之后,景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
  今天这个暴雨夜,克劳斯将横在两人之间最后那道体面的帘子揭开。
  景玉没有办法继续像之前那样——若无其事,继续假装下去。
  她不能了。
  克劳斯已经挑明了。
  那些玩笑话,那些不解风情,那些插科打诨……
  明明可以粉饰太平,明明还可以继续这样下去。
  两个人都若无其事,谁都不要挑明。
  看着眼前被雨水淋到湿透的金发男人,景玉没有办法继续说出来。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景玉问他,“你明明知道——”
  风吹散了她的话。
  ——明明知道,她很难对爱情给予信任;
  ——她不可能将爱情排在首位,只有更多的金钱才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确定要喜欢她吗?
  景玉说不下去,因为克劳斯低头,亲吻上她的唇。
  他果然不受控地又做了一次混蛋。
  景玉喘着气,她的手搭在对方胸膛上,但这并不是推拒的动作,她揪紧对方衬衫。
  橙子被克劳斯掰开了一条裂缝。
  甜中带着酸涩的橙汁迸射而出,又凉又爽又涩,好像不小心掺了柠檬汁进去的冰可乐。
  景玉亲吻着他的唇。
  风雨好像将世界颠倒,空气中满是潮湿膨胀的草木香味,湖面上吹袭而来的风卷着湖底淤泥特有的土腥味儿。
  景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恨恨地咬着克劳斯先生的嘴唇,但她在听到对方闷声后,又舔舐着齿痕,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伤口。
  她大概也是个混蛋。
  景玉被克劳斯重新带回酒店,她没有反对,只是简短给玛蒂娜发了道歉短信。
  她跪坐在温暖的双人浴缸中,被雨稍微淋到的她也需要泡一个热水澡,但现在有比热水更加温暖的东西占据了她。她低头,看到半坐在下面的克劳斯先生。
  她正与他十指相扣。
  景玉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抖。
  克劳斯与她接吻。这个吻绝对称不上温柔,但是,是她喜欢的那种,含有攻击性和侵占性。
  景玉的声音,呼吸,气息,颤栗,都被他吞下肚。漂亮的、小菱形格的小花瓷砖上被溢出来的水积满,今天的风雨动摇了整个盛夏,景玉感受到克劳斯先生下巴上几粒“漏网之鱼”胡茬,这些东西提醒着她,这个注重仪表的男人,在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克劳斯手捏住她的后脖颈,他声音压抑,听起来像是咬牙切齿:“i'm going to fucking tie you to my dick.”
  他是用这种低沉声音说着下|流话。
  景玉的膝盖磕到浴缸底部,磨到发红,她双手按住克劳斯的腿,借住着推力,好不容易才站起来,还没翻出浴缸,又被克劳斯箍住腰,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
  今天是两个混蛋的对决。
  景玉被丢到尚带有体温的大床上,柔软的鹅绒被和枕头有着熟悉的香味儿,景玉热烈地亲吻着克劳斯的脸,却又矛盾地用指甲划破他的胳膊、他按住她腰、腿弯的手。
  一场属于参与者双方的angry sex.
  景玉嗓子破音,克劳斯脖子、胳膊、手伤痕累累。
  龙和魔王之间的斗争。
  小龙拼命发动语言和爪子、牙齿攻击,魔王只会说龙带给他的快乐,并毫不留情地使用宝剑。
  很难说谁是最终的胜利者。
  龙被魔王的宝剑死死固定住。
  但dragon's den装满了魔王的珠宝。
  属于魔王的珠宝流出时,克劳斯重复着雨中的那句话:“我爱你。”
  “留下来,我很需要你。”
  景玉没有说出什么,克劳斯的金色头发垂下来,绿眼睛像宝石。
  他漂亮的像是一个神明。
  而现在,做了疯狂事情的神明,正祈求人类留下。
  ……
  在清晨,景玉才终于正面回答。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景玉说,“我需要好好想想。”
  衣冠整洁的克劳斯同意了。
  他看上去像是冷静了,但也不太冷静。
  衬衫扣到顶端,他系着深色的领带。
  一杯红茶端起来,又放下。
  克劳斯说:“我很期待你的回答。”
  暴风雨过去,阳光重新回到大地上,景玉却无法坦然地迎接阳光。
  那些被隐藏起来的、一点一滴的、苦苦压抑的东西,在昨天夜里彻底破土而出。
  他昨天那些话就像是催化剂,令这些东西疯狂萌发。
  景玉披着毛毯在湖边散步,她的橙子被抢走了,现在踱步时也空荡荡,哪怕有着东西遮挡,里面也能听到不安的风声。
  今天的气温比昨日凉爽,经过大雨冲刷后的湖面澄净优雅,今日来度假的慕尼黑人更多一些,景玉原本在私人的沙滩上散步,不知不觉,就离开了界限。
  她走到了外面。
  环顾四周,这湖边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和她不同种族的人。
  这些人,或友善或傲慢,或者亲切或者偏见;
  有乐意为陌生人伸出援手的,也有种族歧视者。
  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和她并不是同一个人种、在不同环境文化中成长起来的人。
  ——以后难道要一直留在德国吗?
  ——在魔王的地盘上,倘若有意外,她如何全身而退?
  冷风吹透,景玉打了个喷嚏,裹紧毛毯。
  昨天湿淋淋地做运动,空调温度低,她觉着自己有点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