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休,吵得皇帝头疼欲裂,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钻来钻去,咆哮道:“别吵了。”
柳如阳和柳如楠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皇帝继续道:“如楠行刺一事还有诸多疑点,朕会细细调查之后再做定夺……不过,在事情查明之前,如楠依然是本案的嫌犯,暂时关押大牢,你可服气?”
“儿臣遵旨。”柳如楠淡淡应了下来,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哪里都一样,他相信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皇上英明。”
杜启辉也不再多言,向皇帝告退后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没过一会儿,柳如阳就追了出来,与杜启辉并肩而行,沉声道:“外公,父皇他怎么只是把柳如楠关了起来?咱们的计划不会失败了吧?”
杜启辉嘴角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别担心,柳如楠这次进了大牢,本相定要让他永远都出不来。”
丰和殿里的皇帝,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头疼的症状仍然没有丝毫缓解,伺候的太监见状就想要去唤太子,却被皇帝阻止,“不用了,摆驾华羽宫。”
“皇上驾到!”伴随着太监的尖细嗓音,一道明黄色的身影走进华羽宫宫,上位者威武霸气的气势扑面而来。
良妃一惊,皇上怎么突然来了华羽宫?
来不及整理仪容,良妃连忙起身迎接皇上,正要行礼,却被皇帝一把扶了起来,道:“爱妃不必如此多礼。”
良妃在皇帝的怀里娇羞的笑着,像是个春光烂漫的小女孩一般,娇笑道:“皇上怎么突然过来了?”
皇帝眉头紧锁,道:“朕今天头疼得厉害,以往朕每次头疼,只要到你这里来,总能舒服许多,就想着过来试试,怎么,你不欢迎朕?”
“皇上来华羽宫,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良妃轻轻柔柔地说着,又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快去吩咐厨房准备参汤。”
“不用了,朕略坐坐就走。”
皇帝与良妃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内殿,良妃猛然想起她方才撕碎的画纸还没有收拾,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皇帝已经注意到了这满地的画纸,目光微微凝深,问道:“怎么,爱妃心情不好?”
良妃连忙从皇帝的怀中钻出,望一眼地上的纸屑,目光不自然地闪了闪,道:“不是,只是臣妾嫌这幅画没有作好,一时情急,倒让皇上看了笑话。”
良妃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神示意小宫女赶紧将地上的碎纸收拾了,只是还没等小宫女有所动作,皇帝就已经弯下了身子,准备捡起地上的碎纸来看一看,道:“朕看看,爱妃画的是什么?”
“皇上!”良妃尖叫一声,连忙挡在皇帝的面前,正巧此时参汤送了上来,良妃连忙道:“不过是些不入眼的东西,皇上还是来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既然良妃都这样说了,皇帝也不好再坚持,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喝着参汤,良妃轻轻替皇帝捶着肩膀,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皇上相信二皇子行刺一事是被冤枉的吗?”
闻言,皇帝喝汤的手一顿,将汤碗放在桌上,其中几滴汤汁不慎溅到了桌面上,皇帝淡淡看着良妃,眸子幽深无边,道:“二皇子行刺一事朕也是刚刚在丰和殿才知道,怎么良妃你远在华羽宫,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良妃身子一颤,连忙跪倒在地,美眸中瞬间盈满了泪水,咬唇委屈道:“皇上恕罪,方才太子先皇上一步来了华羽宫,臣妾方才得知这惊人的消息……”
“你们倒是母子情深。”
皇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良妃也拿不准皇帝心里的想法,眉头微微蹙起,方才贸然开口的确是她的失策,可只要皇帝继续追问,她一定能给出完美的解释,可他只是这样平静地应了一句,便没了下文,倒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皇帝一言不发,良妃也不敢再贸然开口,直到一碗参汤见了底,皇帝才悠悠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是。”
良妃起身,膝盖已经跪得有些酸麻,但她不敢让皇帝看出来,走到皇帝身后就要替他继续捶背捏肩,却被皇帝摆手阻止,“你怎么看这件事?”
“臣妾与二皇子素来接触不多,对他也不甚了解,只是听闻最近二皇子和那位柱国府的宋小姐走得很近,皇上还记得中秋之宴那天么,二皇子可是对那位宋小姐信任有加呢……”
良妃淡淡说着,像是在叙说最平常不过的事,可落在皇帝的耳朵里却别有一番含意,皇帝眸子猛地眯了起来,眼里寒光闪闪,冷声道:“你是在提醒朕,二皇子与柱国府相勾结,谋图太子之位?””
皇帝冰冷的声音吓了良妃一跳,急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担心皇上!”
皇帝看着良妃惊慌的目光,嘴角的微笑意味深长,道:“如楠是朕的儿子,朕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同先皇后一样,冷漠却正直,高傲也要强,就算他想争夺太子之位,也会靠他的能力,而不是用些旁门左道的办法。”
“皇上说得是。”良妃见皇帝有生气的迹象,连忙放缓了声音,心里却一直恨恨地想着:先皇后,先皇后,沐知然已经死了十多年了,皇帝还对一个死人念念不忘,怎么能让她不恨?柳如楠一日不除,永远是如阳登上皇位最大的障碍。
想到此处,良妃继续道:“只是皇上,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二皇子真的心怀不轨……皇上还是要尽早打算才是……”
良妃说得委婉含蓄,一副为了皇帝殚精竭虑,忧心不已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柳如楠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并不时悄悄抬眸,偷看皇帝的脸色。
“依你之意,应当如何?”皇帝低沉的声音在殿内慢慢响起。
“臣妾不懂这些,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良妃温柔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是个聪明人,她今夜已经说了太多的话,皇帝的耐心也快要耗尽,若是她再多说一句,只怕会适得其反。
皇帝见她适可而止,也不再追究,道:“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爱妃早些休息吧。”
说着,皇帝便起身走出了华羽宫,良妃一怔,却也没有多言,只是福身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望着皇帝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良妃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皇帝突然来了华羽宫,害她差点暴露自己的秘密,难道只是因为头疼的缘故?
南胄名门望族众多,尤以丞相府和柱国府为最,两府都有女儿入宫为妃,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相互制约,相互钳制,南胄朝堂才得以制衡,所以皇帝暂时不会动丞相府和柱国府,但若是和谋反扯上关系,到时候不管是柳如楠还是柱国府,一个都别想逃!
长林客栈。
叶安歌先是让陆溪准备了一套茶具送到房间里,又在清水里净了手,在干净洁白的帕子上擦净,把茶叶放进已经用酒醒好的茶具之中,提起热水倒入壶中,原本内敛浑厚的茶叶瞬间变得松散温润,怡人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叶安歌经过一道道复杂的工序,终于将茶汤制成,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出来,推向楚博衍:“皇上,尝尝味道如何?”
楚博衍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新茶香瞬间弥漫唇齿,轻轻点了点头,道:“还不错!”
楚博衍对茶的要求非常高,不仅每一道工序要严格按照步骤来,而且茶水一定要清清淡淡的八分香,香味浓一分,或淡一分他都不喝!
叶安歌为了学会煮茶,没少被楚博衍批评,也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练习,才能煮出符合楚博衍口味的清茶。
叶安歌又倒了一杯茶,是给她自己的,而后坐在楚博衍身旁,悠悠地道:“你说,行刺皇帝的真的是柳如楠吗?”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一切太过巧合只怕其中的猫腻也不少。”楚博衍淡淡说着,眼里暗芒闪掠,其实这件事细细想来并不算复杂,南胄皇帝只怕心中也有了判断,就看他愿不愿意去相信了。
“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站着?”林雨泽的声音响起,叶安歌侧目一望,只见门后确实立着一道高大的声音,顾公子……该不会是顾清舟吧?
叶安歌蹙蹙眉,柱国公虽然是文臣,但顾府的子女多多少少都身怀武功,从顾清舟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而不被他们发现,就说明顾清舟的武功只怕也很高强。
也不知道方才她和楚博衍的谈话,顾清舟听去了多少?
楚博衍的脸色清清淡淡的,慢条斯理地戴上人皮面具,好像早就知道顾清舟站在门口似的。
见楚博衍已经掩饰好,叶安歌清雅的声音响起:“顾公子请进。”
顾清舟推门进来,见叶安歌坐在位置上,身后站着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像是她的随从,只是桌上明明摆着两个茶杯,而且他方才听到……
心中虽有怀疑,顾清舟却不点破,只当没看见一般,开门见山地道:“姑娘,其实顾某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顾公子请说。”叶安歌淡淡说着,顾清舟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知是何事要来找她?
“”姑娘可曾听说,二皇子刺杀皇上,被关进了大牢?”顾清舟说着,脸上难掩急色。
“这件事只怕没有人不知道的。”皇子行刺皇帝太过惊世骇俗,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叶安歌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二皇子为人正直,心性纯良,绝不可能做出弑父之事,定是被人陷害了,家父主动提出想要查清此事,可皇上驳回了他的提议。”顾清舟低声说着,神色无奈又坚决。
叶安歌一怔,目光微微凝深,道:“顾公子找我的原因是?”
“皇上下令,不许南胄百官探视二皇子,家父想要暗中查明真相,却苦于见不到二皇子,也是力不从心,清舟今日前来是想请姑娘前往大牢一趟,替我们问二皇子关于此事的几个关键问题。”顾清舟声音里不难听出他心里的焦急。
叶安歌挑了挑眉:“大牢把守得那么严密,会放我进去吗?”
“会的!”顾清舟沉声说着,“皇上防的是朝中大臣与皇子暗中勾结,但姑娘鲜少露面,只要上下打点一翻,狱卒不会为难你的……”
“沈姑娘也不是经常露面,顾公子为何不让沈姑娘前去?”叶安歌不解地问道,按理来说,沈芷芙是柱国公的外孙女,关系怎么也比她这个外人亲厚得多,为何顾清舟选择了她?
顾清舟摇摇头,目光凝重:“如今很多人都知道芷芙是柱国府的外孙女,而且也不是南胄国的人,狱卒们不会让她进大牢的。至于姑娘,虽然顾某不知姑娘的真实身份,但其他人也不清楚,这就是一个机会。”
叶安歌听了顾清舟的解释,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而且柳如楠曾经救过她好几次,她也想帮帮他,只是……叶安歌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身后的楚博衍,略一沉吟,道:“顾公子请稍候片刻,这件事我需要想想。”
顾清舟人到中年,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她定是要与某人商量,若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那么他也白活了,“好,顾某就在楼下等着姑娘的回复。”
等顾清舟离开后,叶安歌问道:“那咱们去大牢看看吧?”
“好!”楚博衍点点头,这件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既然叶安歌想去,他也不会阻止。
等叶安歌换了一身衣服,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就要下楼,却听得楚博衍在身后幽幽道:“我想,狱卒应该只会让你一个人进大牢。”
“为什么?”叶安歌不解。
“因为你是弱女子,猛然看起来,构不成什么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