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凝迷迷糊糊的那一脚, 踢得倒是实诚。
饶是简铭身子骨结实,挨了这么一下, 也差点儿痛呼出声。
要知道, 下.裆之处有人体要穴,只要力气足够大,是能夺人性命的。
简铭脑门儿上冷汗都渗出来了, 惊吓的, 窘迫的——
若是季凝不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而是个力气十足的彪形大汉, 若是这一脚再往上蹽那么一寸……简铭莫说是断子绝孙了, 他自己就先一命呜呼了。
简铭白着脸, 脸上的皮肉狠狠抽了抽, 一张俊脸都扭吧走形了。
力气十足的彪形大汉?
还是被他搂在怀里?
简铭赶紧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再定睛看的时候, 怀里的还是季凝,不是什么……彪形大汉。
简铭大松了一口气。
因为这种不着边际的、可怕的胡思乱想,他的鬓角都被冷汗打湿了。
季凝踢出去一脚之后, 人就醒了。
不过还挺懵懂的。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 好一会儿, 似乎在回忆眼前是个什么情状。
“……侯爷?”季凝喃喃地开口, 语声之中还带着鼻音。
简铭费力地朝她扯了扯嘴角——
对她刚才踢.裆的壮举, 犹心有余悸。
季凝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
然后便大皱了眉头:“你怎么抱……着我?”
那个“抱”字说的, 好像突然咬了舌头。
简铭心里只想叫屈:也不知是哪一个, 睡着了就往他怀里挨蹭的!
好在,季凝虽然口中抱怨着,却没有挣脱简铭怀抱的意思, 还乖乖地靠在简铭怀里。
简铭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强被抱的是他, 到头来再被季凝死命地挣脱开,那他真都担心自己以后不敢抱季凝了。
尤其,还是挨了季凝那一脚之后。
“侯爷那是什么表情?”彻底醒过来的季凝,古怪地看着简铭。
简铭垂眸看看怀中佳人,心念一动,立时在嘴角边挤出一抹苦涩来。
季凝眼看着简铭的神情变得苦巴巴的,不由得问:“侯爷怎么了?”
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谁敢给常胜侯气受啊?
季凝很觉困惑。
能给本侯气受,敢给本侯气受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简铭心里哼哼。
他脸上的表情则更添了几分苦意:“是你自己睡着了,非扑到我怀里的。”
季凝听得张大了双眸——
她,主动,对简铭,投怀送……不是!
季凝再次觉得咬到了舌头。
她的表情也古怪起来:“真的?”
“真的!”简铭回答得极认真。
季凝看他那样子,心里原有的怀疑,也心虚地退散——
似乎,好像,她睡梦之中是寻到了一处特别暖和的地方,是个……大枕头?
季凝偷偷瞄了瞄近在眼前的简铭的胸膛。
简铭只穿着中衣,胸膛的轮廓隐约可见。
结实的,温暖的……堪比一个大枕头。
季凝更心虚地微红了脸。
“那……对不住啊……”季凝小小声地说。
什么?
简铭竖起耳朵:对不住是怎么个说法?
凝凝你真不用觉得对不住我,只要你想,现在、以后、一辈子,你想怎么让我抱都好!
简铭心里的声音,特别大声地呼喊。
然而,他又听到了什么?
他听到季凝更小小声地说:“你强行抱了你,需要我对你……负责吗?”
季凝说完,自己先就觉得奇怪起来:这话说的,敢情堂堂常胜侯,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被自己这个“恶少”强抱……咳!强行抱了之后,就得以身相许什么的?
“啥?”简铭听完,则直接惊诧出声。
季凝于是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就是睡梦中觉得冷,想寻个暖和的地方,就……”季凝觉得好生窘迫。
昨夜不肯给简铭正脸,还信誓旦旦地决定多久多久不搭理简铭的是她,这会儿不得不解释自己的言行不一、出尔反尔的还是她……这可真是太让人烦恼了。
“我这里……很暖和?”简铭忽然说道。
“啊?”季凝愣了一下,目光倒是很诚实地飘啊飘。
因为身处简铭的怀抱,季凝目力所及,无不是简铭的周身——
从打理得极爽利,透着淡青色、却不见分毫凌乱胡茬儿的下巴,到喉结突起的脖颈,一直到下方中衣覆盖着的隐隐可见的胸肌,再向下便是劲健紧致的腰腹……
无一处不彰显着属于英健男儿的特质,还有独属于简铭的干净的气息。
确实很暖和,让人想要依恋,想要依靠……
季凝慌忙垂下眼眸。
因为就在刚刚,她大胆地逡巡过简铭的身体的时候,最后恰好撞进简铭的眼中。
简铭的眼神……只对上那么一瞬,季凝便记住了那个眼神。
她在打量着简铭的身体,简铭又何尝不在打量她的……
“该、该起榻了吧?”季凝红着脸,想要起身。
女子的矜持告诉她,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简铭怎么肯就这样放她离去?
“等等!”他按住季凝。
季凝那点子小力气,若简铭认真阻止她,她怎么可能逃脱?
简铭很体贴,怕弄疼她,特意只用了不大的力气。
季凝倒也没真想和他挣吧。
“侯爷还有话说?”她蹙着眉,看简铭。
简铭见她似嗔非嗔的模样,心尖儿上便泛漾开一阵痒意。
努力控制着几乎想要翘起的嘴角,简铭耷下嘴角,依旧苦着脸:“你还没负责呢!”
“啊?”这回换做季凝惊诧了。
“负、负什么责?”她磕绊道。
负责什么的,她当真只是说说啊……不是!那只是口不择言的胡言乱语,侯爷你要不要这么当真啊?
简铭确实挺当真的。
他腾出一只手,朝下指了指自己的身子:“你方才踢了我。”
那只手,之前原本是搂抱着季凝的。
这会儿突然离开了,季凝就觉得后背上顿失暖意,不喜欢……
“我何时踢侯爷了?”季凝微微鼓起腮帮。
缺失了温暖,已经让她不喜欢了,简铭这会儿还要诬陷她踢他?
就她那小胳膊小腿,都不够给简铭塞牙缝儿的!
等等!这是什么奇怪的比方?
季凝迅速将脑中的更奇怪的画面挥去,义正言辞地面对简铭的“诬陷”。
简铭早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是不怕她的义正言辞的。
“就在方才,你醒来之前,你踢了我,很重要的地方。”简铭比季凝还要义正言辞。
季凝还想争辩的,听到“醒来之前”,便噤声了。
她恍惚记得,她似乎是踢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还……
“侯爷可要紧?”季凝顾不上回忆梦境,关切地问。
简铭都那种表情了,她不能不关心啊。
简铭眉头拧成一个“八”字,那意思,你说呢?
季凝见状,更担心了:“要不要寻了大夫来?踢了哪里?我看看!”
她竟然,要看看?
简铭嘴角抽搐。
他按住季凝想要往下寻摸的手:“你先说说,为什么要踢我?”
为什么要踢?
季凝眨眨眼,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见简铭还挺执拗的,季凝想着毕竟是自己伤他在先,观他情状,应该不是要命的伤,便是让着他一二也不妨事。
“我梦见了……一条蛇,”季凝老实地回忆梦境,“我讨厌蛇,就踢了它……”
敢情,你管那物事,叫蛇。
“你讨厌蛇?”简铭问。
“谁会不讨厌那东西?”季凝嫌弃道。
简铭登时被噎住。
听起来,“那东西”是挺讨厌的。
“有些东西,虽然……挺奇怪的,不过它也有它的好处……”简铭努力组织着语言。
这是怎样糟糕的说辞?
不仅糟糕,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反正,季凝是根本没听懂,她满脸写着“侯爷你在说什么?”。
简铭心里默默朝天翻了个白眼儿。
这话他没法详细叙说下去了,懂的人自然就懂。
而不懂的人……简铭瞄了一眼季凝——
这就是个不懂的。
“再睡会儿。”简铭复又搂了季凝。
季凝困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简铭这会儿倒觉得困意涌了上来,怀中佳人这么可爱,又能一直搂在怀中,多美好的事?
他可舍不得浪费这大好光阴——
大好光阴就该用来做让自己高兴的事啊!
感觉到自己重又被简铭搂进了怀里,那种温暖的、熟悉的味道又侵袭了五官,季凝其实是很贪恋的。
不过,她是个有始有终的性子,怎么能容忍之前那桩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侯爷的伤不要紧吗?”季凝费力地从简铭的胸口仰起脸,问。
简铭垂眸,看着她极认真的小模样,想笑,忍住了。
“无妨,死不了。”简铭淡淡道。
死、死不了?
季凝瞠目。
都死呀活呀的了,还无妨?
“还是寻个大夫来吧?”季凝还是觉得简铭的伤不是小事。
尤其,还是她造成的,她心里有愧。
简铭看透了她的心思。
很认真地想了想之后,幽幽道:“其实也好办。”
季凝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只要你帮我疗伤,就会好起来的。”简铭道。
“我?帮你疗伤?”季凝更困惑了。
她根本就不懂医术,哪里会什么疗伤啊?
简铭又极认真地想了想:“或者,我们可以试试,我伤得厉不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