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管木子被人给骂喽,而骂她的人好死不死还是没人爱的小师叔!
  “死茹慕钦,敢骂我是呆子!我看你才是个大傻子!”
  回忆这么多天下来,自己每每舔着脸去讨好小师叔的心酸,再想想茹慕钦那张能掉到脚后跟的长脸,管木子就觉得一股怒气上头,当下恨不得将决然离开的长辈直接撕成碎片。
  至于随着心中愤恨胡乱踢动的双脚也将脚边碎石当做了发泄物,肆意投向各处。
  本来踢石块儿的举措就是一种简单的泄愤方式,可真当脚边小石头的数量越发多时,管木子心中的苦闷不但分毫未减,反倒顺势飙升。
  等到瞟见一个劲儿往自己身边抛着小石头的青衫家伙,管木子直接火冒三丈道:“我在生气你看不出来嘛!”
  “正是看的出来才想让夫人好好发泄发泄。”
  近处的石子已经被悉数踢落,见周身再无物件可寻,齐沐倒是在轻声应答了句后将注意打到了稍远处的石山之上。
  只是齐小公子这般的善解人意换来的就只有管木子的胡搅蛮缠,道:“我是做错了事,心中有气,你非但不问所以,还一门心思想着溺宠,这样下去是会将我惯坏的!”
  “夫人定不会如此。”
  齐沐还在执着地将远处石块儿搬近,同时为了方便他家夫人更好泄愤,竟不顾管木子满脸的诧异,径直蹲下身来,打算将所有石块儿都码放整齐。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不会做错事!”
  看着只留给自己的一个乌黑脑袋顶,管木子弯腰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头也不抬,还莫名坚持的小古板。
  结果让她发现齐沐的脸色好像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平静但又带着丝丝的不真切。
  “你是不是知道我引狼入室一事,但是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将我骂起?”
  微凉的掌心触碰到对方温热的额头。
  因着一手扶向自己额间的动作,管木子的另一只手倒是与原本位置出现了偏差。
  等到倾身欲要追随温热而去时,掌心间传来的轻微瘙痒则是让齐小夫人郁闷的杏眸里沾染上了几分笑意。
  “夫人若是因为顾间一事儿,你倒是可以放宽了心。”
  耳畔萦绕的浅浅笑声因为齐沐停止眨动双眸的动作戛然而止,可惜之后所被说清道明的撵人之举在管木子听来完全是云里雾里。
  “你是说……就在不久前,你把……顾间给撵走了?”
  齐沐坚定地点头犹如晴天霹雳般将管木子霹了个外焦里嫩。
  原因无他,只因早上齐小夫人四处闲逛时,遇到了心情甚好,还人傻钱多的季言叙。
  据季公子亲口所言,他与栗老板更进一步多亏了顾间此人的鼎力相助,虽说顾间小朋友阴险狡诈,性情古怪了些,可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所以在瞧着话已至此时,管木子当机立断打算讹上讨厌鬼一笔。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这今日份的白日梦还没让她做上,到嘴的肥鸭子怎么就给飞了?
  “……小古板,我与顾间可是有私仇的,你总这样一声不吭的将人放了,要是不久后让他再次祸害人世间,到时候朝廷若是给你按了个私放犯人的罪名,我可没有本事将你救出大牢。”
  心中对于金钱的渴望造就了如今管木子装腔作势的恐吓,偏偏听了她那如同痒痒挠般的警告时,单膝跪地的齐沐仅仅是将眼眸轻抬了一定角度道,“自古邑都江湖和朝堂的相处方式皆为互不插手,若真有顾间犯事,夫人狠心将我提去府衙那日,想必在我之前,夫人定会先因破坏两方长达数百年的友谊一罪入狱,不过为夫必会尽最大努力,让夫人免受牢狱之灾。”
  至今都没彻底搞明白邑都神奇律法的管木子:“……那你要撵人光撵顾间不就行了,你把表妹妹一同撵走,不就是顺了那混小子的心意!你……你这到底是要给我出气,还是要把我气到七孔流血,死不瞑目才可!”
  齐沐一怔,“可否要我将表妹再寻回来?”
  “你觉得这会儿出去你还能跟个狗鼻子似的将他俩寻出来吗?”
  小古板总是想的过于天真且自信。
  毕竟齐沐毫不犹豫点头的模样,在管木子看来就只有自己双唇一抿,直接白眼翻上了天才能压制住她嫌弃人的本性。
  “夫人的眸子若是再翻,怕是要连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掉下来正好,我瞧着齐小公子腰间不正少了一对儿用作警醒之用的活铃铛吗?”
  齐沐:“……可是小师叔惹得夫人不悦?”
  管木子猛然侧眸,直直瞪着人,道:“难道我对小师叔的厌恶已经表现的如此直白?”
  齐沐想了想,随机摇头否认,“不明显。”
  “不明显你是哪只眼睛看我讨厌小师叔的!”管木子咄咄逼人道。
  “……夫人可是忘了你我二人如今所在之处正是小师叔常年暂住的小别院?”
  一声长叹无奈道出,瞧着已经被气得略显神志不清的夫人,齐沐伸手欲要将人从地面拉起。
  可当他好心怕人着凉的举动被对方毫不留情的依着“你手脏,不要碰我!”的残忍言论拒绝时,齐小公子认为眼前人真的是被气得过狠了些。
  不由分说地用着脏手将人抓起,再报复性用着被泥土沾染的指尖在管木子脸颊处擦上一道痕迹后,方才听见齐沐莞尔一笑道,“夫人可是同我一般觉得,小师叔是个不招人喜欢的老年人?”
  简单重复了下之前同顾间两人聊起对于茹慕钦“一朝错事,终生孤苦”的“老人家”评价,齐沐本想寻求高度认可,奈何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没眨巴两下,就被表情迅速阴转更阴的管木子伸手就是两巴掌。
  “你个小古板!我是大人,骂骂小师叔那只是一时气愤,一觉睡过去就恩怨两消了,你个刚及弱冠的小家伙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也不知道是被打到有苦说不出,还是真的死鸭子嘴硬,反正齐沐在闷哼一声后,抚着有些痛的后脑勺便不打算再理人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管木子方才意识到下手的两巴掌着实有些狠了。
  “……今晚夜色不错,要不我带你去看看爹爹……可好?”
  “爹爹说他忙!”
  “可我家齐沐不是有空吗?”
  死皮赖脸地缠着齐沐,这会儿也顾不上嫌弃人家脏了,管木子歪着个脑袋跟人扯天道地着。
  反正她就是吃准了齐沐不能把她怎样。
  “府中糕点是我特意寻栗老板做出来的,至于夫人所说的以‘三’为数为夫却是不知,倒是我与栗老板的相识是因为夫人而起,不若等到空闲夫人亲自去问问?”
  赌气地将另一边脸颊也画上一道泥渍,齐沐欲要作乱的手终是在将主意打到对方额间时被管木子强行制止了下来,“你说是我让你和栗老板相识?可我怎么不记得此事?”
  “为夫从未对夫人有过欺骗!”
  既然被人限制了行动,仗着男子的绝对力量优势,齐沐还是在瞬间转换了掌握了绝大部分主动权。
  在感受到肩膀处一颗小脑袋落定后,齐小公子似有赌气道,“可夫人在十五年前竟是用块儿不怎么甜的糕点骗了我一辈子!”
  “……我现在不是在用一辈子给你还吗?”
  矫情的话说的自己头皮发麻,偏偏心眼儿不怎么大的小古板就是单纯向往此等只有狗血话本子里才配出现的奇妙剧情。
  也就是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悲壮心态,管木子才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身上的酥麻感正在无止境的蔓延,待吹到天花乱坠之人已经浑身发颤,齐沐也以为怀中人被冬季的凛冽寒风冻到不能自已时,此时才算是真正到了管木子问话的绝佳时刻。
  “你是说……邑都城有关同性双生子祸乱人间的说法乃是从人仙交界处的……空桑山传出?”
  一听到“空桑山”几字,以及一切极有可能又是由那位长相极美,可惜一门心思只想造就一场惊世骇俗师徒恋的红衣姑娘家引起时,管木子一颗脑袋摇得似铃铛。
  只是如今的齐沐乃是不容拒绝的。
  “听闻数万年前,为祸世间的怨灵族出了一对儿双生子,其中一子工于心计,竟是在化形之际变成了同空桑山泽寄君有着□□分像的模样祸乱世间,至于另一子则因常年被阴邪之气灌养彻底成了三界中臭名昭著的鬼邪存在,再之后些便是长达千万年的生灵涂炭,因此在邑都城里的数百年来,同性双生子皆被视为不祥之兆。”
  有关邑都城双生子的传言于齐沐这群小辈而言多为道听途说,或者是老一辈的口口相传,可十五年前的怪面女妖一事多多少少还是令百姓们相信有些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就连管木子这初来乍到的外地人都在不情不愿中对过往岁月的荒谬之事产生了“兴趣”。
  然而尚未等到管木子开口询问,鼻尖传来的一股熟悉药材味让她惊觉上当了!
  ……
  齐府外,一个壮如小山的大家伙正哼着小调儿,踏着欢快的步子推动着轮椅前行。
  与此前不同,不久前被迷药迷晕的齐小夫人此时正身披一件青色披风,乖巧地窝在轮椅凹槽内深眠着。
  而与轮椅相伴了十五年之久的小师叔竟是在毫无征兆中笔直行走着。
  冬季因为休眠落下的枯叶亦是在茹慕钦鞋底压过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至于一墙之隔内的齐小公子,正在望着高悬于夜空的一轮明月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