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熙立马道:“看路看路,这种山路就让人瞅着很可怕,特别是拐角,事故高发地段吧?”
  山路的一头靠着岩壁,别一头不是河道就是极高又陡峭的斜坡,掉下去必然车毁人亡,看着都瘆得慌。
  “我开车你放心。”程禹道。
  他开得确实挺稳,也不快,每到弯道必刹车。
  不过也亏得高含卉和汪文赋对他们的行踪一无所知,要不然,这样的路段想制造一起车祸并让他们无法活着离开再容易不过。
  程禹如是想,而高熙也想到了这点,道:“你说如果我让苗姐姐往高义镇去,他们会在这段路上动手吗?这里监控应该少得可怜吧?”
  事实除了出县城那儿,其余路段一个监控都没有。
  程禹闻言蹙起眉,他知道高熙不可能这样做,但还是不愿去想这个假设,“你能想点儿好的不?”
  高熙轻轻一笑,径自往下说:“假如我是他们,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动手的时候,在这样的山路上制造车祸是首选,比被山里面的‘暴民’伤害致死更好,而且,用车祸的方式也能让保镖派不上用场。”
  越说越不像话。
  程禹拿出了远房哥哥的威严,“够了啊。”
  高熙给他面子,撇撇嘴,“行吧,我不说了。”
  可她这么一来,程禹反而更加不放心,不确定地问:“你不会真有逼着他们在这儿动手的打算吧?”紧接着又教育道,“高熙我警告你,把别人置于危险境地的事儿绝对不能做,咱们做事要有原则和底线知道吗?”
  高熙眼皮耷拉下来,不高兴道:“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亏我还叫你一声哥。”
  程禹:“……”
  “我不是那意思。”他赶忙道。
  “那你几个意思?”
  “这不是你提起来,我就顺着你的话告诫一下而已。”
  “你不放心才告诫,不相信我才不放心,那我在你眼里,可不就是会做出这种事儿的人?”高熙说得头头是道,说完,转头看向窗外,只留给程禹一个后脑勺,用后脑勺在说“我生气了”。
  程禹顿了下,再开口就是,“我错了,是我多嘴。”
  高熙不说话。
  他继续道:“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行不?”
  高熙还是不说话。
  程禹心里头都发慌,这是真生气了啊,完了高熙妹妹不理他了。
  妹妹要怎么哄?
  “我给你赔罪,好不好?我再也不多嘴了,好不好?我肯定是相信你的,我能不知道我家妹子是怎样一个人吗?那么可爱善良又美丽,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就是随口一说,我赔罪赔罪,我请你吃饭?给你买礼物?”
  高熙这才回话,“我饿了。”
  “行,等到了镇上我给你买好吃的,快到了,还有二十来分钟。”
  “我要喝可乐。”
  “……行,到了镇上给你买。”
  “我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你以后都不能拦。我让周秘书买的那些可乐,我都要喝。”
  在公寓的时候高熙让周秘书买来不少可乐,但自从被程禹发现她的冰箱里面塞着十几罐可乐之后,就限制了她喝可乐的频率。
  程禹:“……”
  他不说话,高熙就转过头来瞪他,“这就是你赔罪的态度?”
  程禹:“……”他硬着头皮点头。
  在昌丰县的这段时间,先由着她吧……
  高熙扬扬下巴,“这还差不多。”
  两分钟后,她突然指着山坡那儿激动地叫:“看,黑山羊!”
  笑容明媚、神情兴奋,半点都没有生气的模样。
  程禹:“……”所以,他被套路了?
  -
  另一头,汪文赋邀请高含卉吃饭。
  高含卉回话说酒店有事情要忙,没有时间。
  于是,到了晚上的饭点,汪文赋没打一声招呼,就来到了高含卉的酒店。
  他大摇大摆地走向高含卉的办公室,高含卉秘书想拦,但被汪文赋狠厉的眼神一瞪,便退却了,只先一步打开高含卉的办公室门道:“汪老板来了。”
  话音未落,汪文赋已经走了进来。
  面对高含卉,他还是笑得和煦,“忙什么呢?连晚饭都没有时间吃?”
  高含卉见到他,先是一惊,随即便起身相迎道:“总部下达了一些文件,对酒店的设施有了新的要求,要求还不少,我有的忙了。”
  汪文赋闻言可没有很有眼色地不再打扰,他反而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一点儿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道:“我还以为你忙着怎么回江城,对酒店的事儿已经不上心了,看来我想错了。”
  高含卉见此,知道赶不走人,让秘书去泡茶,她则笑笑道:“酒店的事儿不能出差错啊。”
  秘书泡了茶端进来,退出去后又带了上办公室门,而汪文赋带来的秘书在办公室外边没有进来,所以现在办公室里就只有汪文赋和高含卉两个人。
  汪文赋抿了口茶,品了品,不太满意道:“这茶不行啊,回头我让人拿点儿好茶过来,正宗的西湖龙井。”
  “倒也不用,我平时不喝茶,也品不出好坏,给我送好茶反而暴殄天物。”
  汪文赋笑着拿手指指她,“你这就狭隘了,你自己不喝,得待客啊,你这里的茶给我喝也就算了,左右我们自已人,不讲究这些虚的,可要是给了别人,别人可不就要在心里看轻你?咱们自己用的无所谓,重要的还不是给别人看的东西。”
  高含卉笑而不语。
  汪文赋止了这话题,说起了正事,“上回我火急火燎地过来找你,回过头想想,还是我着急了。我清清白白的,哪里会怕别人查?”
  这是说他已经清理妥当,不会留下把柄被人抓住。
  高含卉:“那就好,再怎么样他们也得讲究证据。”
  她心里想的却是,但凡做过,总有痕迹,如果上头真的要清算,哪里还抓不出他一点儿错处呢?
  汪文赋道:“是啊,冷静下来想想,根本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十几岁开始出来混,距今已经有三十多年,期间多少人想要搞我,有用吗?没用。”
  高含卉点头附和。
  “对了,”汪文赋又道,“你那儿也得注意点,你那个小侄女,不可能只盯着我这里,你强拆拿来的那块地,原先的那户人家那里,你得当心一点,要是你小侄女找过去就不好了。”
  汪文赋说的是几年前的一件事儿,就是高含卉想做高档度假村的时候。她拿的那块地原先都有住户,还有祖坟在那儿,但她拿了最少的钱摆平。后来有一家人到处闹事,高含卉就借助汪文赋一劳永逸,使的手段不比汪文赋对付王强的好到好里去。
  汪文赋这个时候提起来,意思很明确: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出事,你也别想讨到好,这些事情都会被捅出来。
  高含卉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心底自然不高兴,只不过除了稳住汪文赋,她并没有别的办法。
  “这我知道,我注意着呢。”
  她顿了顿,又道:“还是不能再让我那侄女继续查下去了啊。”
  她需要汪文赋帮她办最后一件事。
  这回汪文赋没有顺着她,“话是这么说,但总归是你的家人,得由你去劝着她才行啊。我跟她一点交情都没有,哪里能劝得住?”
  他点了根烟吸起来,又说:“她不是住在你的酒店吗?你要劝她应该很方便吧?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讲讲亲情,人小姑娘年纪不大,你说得动情一点,指不定就觉得你无辜了呢。”
  全是屁话。
  他无非就是说,高熙住在高含卉的酒店,高含卉自己动手方便得多。
  这可不行。
  高含卉绝对不会也不能自己动手,更不能让高熙在酒店里出事。
  高含卉脸色凝起,道:“汪哥,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高家里的事情即便你不是全部清楚,但总是知道一二,我和高彦坤一家就是水火不容。高熙不可能就此收手不再往下查。”她定定地看着汪文赋,“什么亲情不亲情,我和你才是自己人。”
  这是提醒汪文赋,如果她被高彦坤搞垮,汪文赋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汪文赋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也是。”
  顿了顿,他又说:“只不过被自己人捅刀才是最让人伤心的。”
  此话意有所指。
  高含卉后知后觉地发现,汪文赋已经听说了什么,并且相信了那些传言。
  她这两天也发现了问题,不知道为什么,酒店里的人似乎知道她被高世培教训的事儿,外头也有在传她要回江城、要和昌丰县里的这些人切断关系。
  到了这个地步,高含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汪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知道外头在传什么,但如果你信这些,那就真没意思了。这些年,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的那些事情,你清楚得很,而你的那些事情,我也清楚,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管谁倒台,别一个都别想好,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人捅刀。”
  汪文赋笑起来,“你说得对。”你清楚就好。
  高含卉还是那句话,“说到底,还是不能再让高熙查下去。”
  汪文赋:“你有什么打算,我配合,不过吧,总归是你的侄女,还是得由你来拿主意。”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就算要做,也得你是主谋。
  汪文赋肯定得给自己留一手。
  第66章
  高义镇坐落在群山之中的一片洼地, 和南方富庶之地的小镇不同,高义镇更像一个比较大的村庄,最繁华的地方也就是一条不超过五百米的中心街, 是条很老旧的沥青路,下水道口都乌漆漆的, 街道的两侧有店铺,很小,最大的也就是十来平, 街边还有一些摊位,有卖饼的, 有卖菜的,每当有路人走来,就开始扯着嗓门嚷嚷。
  程禹对这一块儿已经很熟,开了一段路后就靠边停下,“下车, 带你去吃东西。”
  高熙打开车门,脚一踏出来,“哗啦”一声,踩到了一水坑里。
  她低头看了眼没了鞋底的一滩黑水, “……”
  程禹绕过车头走过来, 看着表情一言难尽的高熙, 勾着唇笑, “适应一下吧,这路坑坑洼洼的, 又刚下过雨,难免有水沆。”
  高熙缩回了那只脚,坐在车椅上没下来, 幽怨地看着程禹。
  程禹好笑道:“这么娇气?”
  高熙倒不是一点儿都没干过脏活累活,上辈子刚入宫时被教养嬷嬷磋磨,都做过清理夜壶这样的工作,到了这辈子,她也能在福利院的时候给小孩子擦鼻涕,但是吧,她一向只把受苦当成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她愿意是因为她能看到未来的好处,可是现在这情况……她怎么觉得她到了这儿来白白遭罪呢?明明没有这个必要。
  就,很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