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小姐,你怎么还在看书啊?”
婢女急匆匆地跑进来,可是苏婳雅却依旧翻着书,漫不经心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小姐!圣旨就要到了!你快去领旨啊!”
莲云一直都知道她家小姐爱看书,哪里能想到今日是册封圣旨的日子,她都能这么淡定地看着书,不急不缓的,反倒是自己,这一天都安不下心来。
“知道啦,别着急,不是还没到吗?”
她刚好看到一个稀奇的药方,心神都被吸引进去了,摆摆手,示意莲云不要着急。
莲云想着夫人的命令,连忙拉住苏婳雅的手,假装没有看到她不满的神色,笑嘻嘻地说道,“到了就晚了!小姐还是快和奴婢到正厅里接旨吧!”
苏婳雅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放好,扶着莲云的手站好身子,有些无奈,当今圣上年龄已经大了,凭着她的家世,定是不会是进后宫的,那么定然就是哪一个皇子了。
可是她深居闺中,哪一个皇子她都不认识,嫁给谁,似乎都是一样,此时抱着较为随意的想法,任由莲云拉着她往外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氏有女婳雅,温和文雅,知书达理……以侧妃之位入雍王府!钦此!”
侧妃礼,也是需要揭红盖头,只是比起正妃,她们不能穿正红色。
顺丰三十二年,雍王府后院的,闲庭苑。
天色早已渐晚,可是这里却是灯火通明,屋内时不时地传来惨叫声,雍王和雍王妃都坐在院子里等着苏侧妃诞下这个孩子。
天色微亮,里面的声音终于平息了下来,然后一阵“哇……”的小孩的啼哭声,在座的不管真假,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接生嬷嬷抱着孩子走出来,雍王有一些紧张,上前一步问道,“怎么样?”
“恭喜王爷,侧妃母女平安。”
这下子,后院里的一群女子都是真的松了一口气,雍王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怜爱地看向襁褓里的小郡主,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疼着爱着。
“快将小郡主抱进去,如今天冷,莫要着凉了。”
嬷嬷刚走进来,床榻上微微有些脱力的女子就气若悬丝地问道,“王爷怎么说?”
接生嬷嬷低了头,“王爷说,莫要让小郡主着凉了。”
苏婳雅眼底神色黯了黯,一句都没有提到她吗?随后苏婳雅嘴角又有着一丝讽笑,真的是魔障了,不过就是一次生产,自己怎么就会这么脆弱了。
只是闭上眼睛的女子,眼底依旧湿润,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发丝。
顺兴元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侧妃苏氏,性情温婉……今册封其为妃位,封号云!入主娴韵宫!”
“臣妾领旨。”
从雍王侧妃到雍帝云妃,她用了三年。她原以为生活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可是直到雍帝登基后的第一次选秀。
“我叫穆涟漪。”
云妃看着底下跪着的那个女人,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却又不知是从何而来,只把归咎给直觉,她从不会觉得这些突然的感觉是错觉,因为这种直觉,曾帮了她好多次。
娴韵宫。
云妃正在和萧嫔聊着天,只是脸上不见以往的笑颜,突然感到一阵心悸,一个不稳,手上的茶杯落地,应声而碎,云妃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旁的萧嫔吓了一跳,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不好了!”
云妃猛然站起来,看着匆忙跑进来的莲云,心中突然一阵慌乱,她尽量稳着自己的心绪,可是说出的话,依旧带着一些急切。
“出什么事了?”
莲云的发丝凌乱,眼中又怕又惧,“娘娘,小公主她、她……”
“到底怎么了?”
芙儿就是她的命根子,此时听到芙儿出了事,云妃再也维持不了脸上的平静。
“宝淑仪落水!她身边的人咬定是小公主推其下水的!”
“荒唐!”云妃突然怒斥出声,小公主不过才四岁,哪来的那个力气去推穆涟漪下水?她是纸片人吗?风一刮就吹跑了?
莲云也知道不可能是小公主推的,可是,“娘娘,皇上此时已经赶去椒房殿了!此时正暴怒,说、说要小公主将宝淑仪受的罪,都受一遍!”
云妃的身子一晃,眼中皆是不敢置信,她一直都知道一遇到穆涟漪,皇上就如同失了理智,可是小公主是他唯一的子嗣啊!
椒房殿。
穆涟漪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边上站着的雍帝勃然大怒。
云妃赶到的时候,那些子宫人正犹豫不决地将小公主抱住,慢腾腾地往水边挪,此时看见云妃眼睛一亮,似乎是看到救星一样,虽然皇上下旨,但是万一小公主有个好歹,日后皇上在后悔,倒霉得可不就是他们这些当奴才的。
此时云妃来了,他们比云妃更希望她能劝动皇上,让他收回成命。
云妃刚到,就看见芙儿一直在哭,小小的身体被宫人抱着,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了一直对她疼爱的父皇突然用一种厌恶的眼神看她,她不懂那是什么情绪,可是她却感到一阵害怕。
“芙儿!”
云妃将芙儿一把抱在怀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赶到了,她想象不到,如果她看见的是芙儿在水中呼救的话,她会做出什么,恐怕,她会豁出性命,也要她们付出代价!
“母妃!母妃!我好害怕,父皇他好可怕!”
看着芙儿吓得惨白的脸色,云妃只觉得心痛如绞,将芙儿交给一旁的莲云,上前两步跪倒在椒房殿门前,眼底隐着一些恨意,可是面上却是决然一片。
“皇上!小公主尚且年幼,怎么可能能推动宝淑仪!求皇上明察!”
没有一会儿,张进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云妃的模样,心中深深叹息一声,所有都知道这件事肯定不会是小公主做的,可是皇上的心思却只在宝淑仪身上,对于真相丝毫不在乎。
“云妃娘娘,皇上说,他亲眼所见,让你不必多说。”
云妃没有想到雍帝居然如此不可理喻,什么叫他亲眼所见?这是死死定了芙儿谋害庶母的罪名吗?他有没有想过,这道罪名会给芙儿带来什么?
“请张公公替本宫和皇上说一声,本宫愿为小公主受过。”
云妃突然感到心中一阵疲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她少女怀情时嫁给他,为他拼命诞下孩儿,可是他却为另一个女子,要将她的孩子投下湖,她可以接受他对自己没有感情,可以接受他爱上别人,可是,却绝对不能原谅他伤害芙儿!
“既然如此,就让她跪着吧!跪到涟漪醒了为止!”
雍帝毫不在乎、毫不留情的话传来,彻底打碎了云妃心中的一丝旖旎,笔直跪在椒房殿前。
雍帝可是否还记得,她贵为燕启的三品云妃,这一跪,就将她的所有脸面都踩下,云妃心中荒凉。
身体越来越僵硬,似乎有一丝疼痛,意识越来越模糊,怎么会疼呢?云妃像是处于梦中,迷迷茫茫的,不知所在何地,只是似乎朦胧听见身边一阵慌乱。
“娘娘!”
“母妃!”
似乎是莲云的惊呼声,又好像还有芙儿不知所措的哭声。
芙儿别哭,母妃没事。
云妃想要安慰芙儿,想要和她说,她没事,可是,她却说不出话来,她的身体越来越疼,渐渐地,她感觉自己似乎倒在椒房殿前。
可是,云妃一片迷茫,怎么会疼呢?怎么会这么疼呢?
“皇上!不好了!云妃娘娘小产了!”
哦。
原来是小产了。
怪不得这么疼。
疼得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模糊视线中看见芙儿向她跑来,一脸惨白,一脸恐惧,一脸害怕,还有担忧,云妃努力扯开嘴角,想要对她笑,可是怎么这么难啊!
她的芙儿过来了,笑啊!她要笑,不能让芙儿担心啊!
似乎突然梦醒了,她的视线突然一下清晰,她清楚地看见雍帝有些匆忙地从内殿里跑出来,不知道看到什么,他眼中突然慌乱,有愧疚,似乎是没有想到会这样。
其实她看到了,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过,她看见雍帝眼底,自己躺在血泊里,身上的衣衫因着染上鲜血,似乎是开了一朵朵娇艳的花,好美,又好凄凉,凉到她心中对他再也没有了一丝感情。
然后,雍帝突然下令,处死了好多宫人,原因,没有照顾好宝淑仪,让她落了水。
因着小公主在场,责令云妃闭门思过两个月。
后宫妃嫔对于穆涟漪的受宠程度越发了解,也就越发忌惮。
“娘娘,你真的想好了吗?”
莲云的声音因为云妃的命令,而有些颤抖,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家娘娘要这么做。
云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微微低着头,却是不容违抗的态度。
莲云抹了抹眼泪,终究将手中的药碗递给她,只是她的手在颤抖,不仅因为娘娘的命令,也因为她心疼!她家娘娘多么好的一个女子,为什么皇上就不懂得珍惜呢!
云妃端过那个药碗,直接一饮而尽,将药碗放下的时候,她甚至还冲着莲云笑了笑,似乎想通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
可是莲云眼中却似乎看到她眼角那瞬间有晶莹落下。
看着娘娘瞬间脸色惨白,忍着疼痛倒在床上,莲云突然就受不住地向外跑去,她要去太医院!她没有办法亲眼看着娘娘自残!
“皇上,太医今日来说,云妃不慎饮下大量红花,今后不会再有孕了。”
似乎是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可是张进却是低着头,没有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雍帝突然起身朝着娴韵宫而去。
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云妃,他似乎看到那日,他掀开盖头,她眼中极力用着平静掩饰着的羞涩和好奇。
这一刻,雍帝似乎突然清醒,不再受穆涟漪的影响,他站在云妃身边,半晌,他才开口。
“你若怪我,何必折磨自己?”
良久云妃都没有开口。
雍帝也受不得这么压抑的气氛,从这里逃离,转眼却看见小公主站在他身后,他想像从前那样,去抱抱她,可是却看到她眼中陌生、害怕的神色,他向她靠近一步,她就忍不住地向后退,拉着身边宫人的手,眼中有着泪花在闪烁。
雍帝一下子就停住了脚步,不敢再上前。
雍帝站立良久,才慢慢转身离开,就在他踏出房门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一句极轻的细语。
“……因为舍不得。”
雍帝猛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云妃从不曾睁开的眼睛,雍帝苦笑,是他听错了吧。
可是不知为何,他却突然加快了脚步离开,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因为,他心虚。
就在他离开之后,云妃突然睁开眼睛,侧目看向门外,眼中却只有一片冷意。
原以为,就会一直这样,她会慢慢等到穆涟漪失去一切,然后毁了雍帝想要的一切,让她们都尝尝自己当时的绝望,然后,在一声荒凉度过。
可是那一日,风光正好,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争芬夺艳,身边是她依依软软地娇声。
“姐姐,杜常在疑似怀孕了,皇后摆赏花宴,姐姐可要小心。”
她心下瞬间一怔,她自然是知道杜常在怀孕了,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她会将这件事告诉自己。
不是另有算计,而是,就是只想让她小心一点。
不知道怎么的,她也突然说了一句,她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
“在这后宫,切记,不要相信任何人。”
“连姐姐也不能相信吗?”
“是,我也不行。”
可是,之后一生,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真的是个傻子。
却又万幸,自己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可是,她最后的一句,“姐姐,我难过。”
却是让她终于后悔,也许,她不该插手那件事的。
也因此,她放弃了自己最后所谓的复仇,只为了她眼底的那抹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