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儿对着这个朱批发了会儿呆,心想,当初我的心中早就有了选择,而且经过这么些年来也已无怨无悔......现在,还是让这个折子继续成为一个“传说”吧,看来还是胤祀明白了悟,他说过,爱到最深,就是“成全”......樱儿叹了口气,又打开了另外一叠纸。悫鹉琻浪一看之下,不禁又吃了一惊,这也是胤祀的请安折,但是日期却是康熙六十一年八月,上面还是用朱笔写道,
朕安,尔前日所说之事甚好,(只是)仍太过新奇,与十三阿哥前日叙述颇相似,尔可与蒙养斋商议具奏来看。
樱儿凝神一想,依这个日期来看,这应该就是老康当初秘密召见胤禛和她之前的事情。嗯......应该还是十三给老康介绍金钱帝国理念、他们一起去前门大街之后......那么说来,应该就是那次逛街时,老康在教堂巧遇胤祀后,所发生的事情了。
当初老康单独留下了胤祀,和他谈了许久......难道,他们当初谈的就是这个?看来,这么多年来,老康终于开始倾听胤祀的理念了......当老康得知胤祀多年前的理论,后来由十三他们来印证了,那么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老康回想起当初对胤祀母子的所做所为,是不是让他愧悔交加?
蒙养斋是老康后期建立的一个类似于科学院之类的国家级研究机构,是早期接触、研究西洋文化的一个官方机构,是三阿哥诚亲王和十三共同主管的,里面有不少传教士和精于数学等科学知识的人员。那么看来,老康真的是相信了胤祀早先所说的理念,并且要他和蒙养斋共同研究论证.....龛.
怪不得,当初老康秘密召见胤禛和她的时候,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话里话外颇有些追悔莫及的意思,老康曾经自言自语地说,胤禛很是幸运,碰到他愿意倾听......还说他差点又失去一个儿子......
樱儿鼻子有些发酸,但是心中却是倍感欣慰,因为胤祀终于得到了老康的肯定,他的理念终于被老康所接受。虽然这为时已晚,但是胤祀应该可以满足了.......只可惜老康死得太突然,否则,一切都有回寰的余地,也不用像现在这么闹得不可开交......
樱儿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头,历史没有“如果”.....卿.....
樱儿站起身,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再看看怀表,已然是深夜。她叫了几声“阿三”,外面却没有任何回答,樱儿又叫“李福升”,仍然没有回答......
樱儿心知有异,连忙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
樱儿又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樱儿瞬时镇定下来,朗声道,“外面的人听好了,既是不让我走,必定有话要说,那么不如现身......”
没有回答......
樱儿冷笑道,“既然是禁住了我,那么说明你是煞费苦心......何不出来,让我欣赏一下你的杰作?”
这时,黑暗中有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好一个熹妃娘娘......”
那个声音就像破锣一般嘶哑,有些音节却是高亢,听起来近似女声,但是忽近忽远,在黑暗中伴随着荒岗上的风声,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樱儿笑道,“阁下不必故弄玄虚,我知道你不是鬼......你既然说得出我的身份,那么想必是故人了......看来你知道得还不少......那么,我们谈谈吧?”
那个声音又传了来,“请娘娘升天......”
樱儿笑道,“噢,你之所求无非如此......好,我知道了。那么,你在我升天之前,难道就不想向我展示你的杰作吗?你能够一举将我的人禁住了,一定精心策划了很久了吧?我的人可都不是庸手,你难道不想炫耀一下你的本事?让我升天之前,也能佩服你一下?”
那个声音沉默着,樱儿又笑道,“看来阁下是恨我入骨了,但是又不知道拿我怎么办......那好吧,这里是八爷的地方,今天当着八爷,你尽请自便......八爷从前留过的话,想必阁下也知道,阁下若是不怕‘立即杖毙’,那么尽管放马过来。”
那个声音怒喝道,“立即杖毙?哼......哼.......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撑你的腰!你这个妖孽!你这个祸水!”
显然,这个人被激怒了,樱儿心想,你上钩了,嘿嘿,那么,起码我还有了点时间可以考虑如何脱身,还有,我可以开始盘诘你的来历。
“阁下本事不小啊,这里的十来人,我带来的几个人,悄没声息的就给你摆平了......看来你还是冲着我的吧?你是要申冤、还是报仇?”
那个声音兀自骂道,“你这个祸水,你祸害了多少人!现在你终于落到我到手里了......哈哈哈......”
“你先别急着乐,不如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成果?抑或让我知道,我祸害得你怎样了?嗯,瞧瞧你这么处心积虑的,你一定被我祸害得很惨......不过,我可实在想不起来我们怎么结下的梁子......”
樱儿一边说,一边在四下打量屋子里的陈设和地形,又看了看自己的装备,正想法脱身......
那个声音还是在污言秽语,但是中心思想还是不离“祸水”、“妖孽”......
“颂瑜?”樱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你是颂瑜吗?”
那个声音猛地停住了,似乎默认了樱儿的猜测。
“果然是颂瑜,那么说来,果然是故人了......”
那个声音又狂叫起来,“好好好,我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哈哈哈,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我看现在还有谁能撑你的腰?”
“颂瑜啊,我看你这二十几年来可并未有多大的长进啊?你骂人还是那么翻来覆去的两句,一点创意也没有。哦......你说我落到你手里,那又能怎么样呢?你连见我都不敢,还敢拿我怎么样?”
樱儿这时已经发现西北角的窗户似乎有些松动,心想是不是可以在这里有个突破,她又将随身携带的一个百宝袋拿了下来。这样的百宝袋是“血滴子”的标准配置,里面有些小工具、火枪火药、简单的急救药等等......
这时,突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了一个佝偻着的身影......那个人提起了身边的一个灯笼,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樱儿于是也走到桌边坐定,就着灯笼和桌上原先的灯,樱儿抬头向来人看去,只见来人蓬头垢面,脸上有一大块不知是烫伤还是烧伤的伤疤,带连着眼睛高高吊起......她朝着樱儿咧嘴一笑,露出了黄垢、残缺的牙齿......饶是樱儿对此次见面已经有了十足的预见,但是见到眼前颂瑜的模样,还是大吃一惊。
樱儿记忆中的颂瑜,是一个娇俏的女孩子,当年也算是头挑的人才了,她的才气和姿容应该是足以支撑她的那颗骄傲的心......但是,樱儿怎么也不能将眼前的这个肮脏的、身有残疾的老妪和那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熹娘娘,我可是吓着你了?”
“颂瑜?颂瑜......我确实没有想到......你能够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次......后来发生了什么?”
“很简单,对于一个冒犯了贝勒府家规的奴婢,自然是打一顿就逐出去......”
“我......我听说是把你遣回了本家的......”
“你们高高在上的,听到的只会是逐回本家自行发配......打一顿?哼......这里可没有包括打断了腿吧?”
“......”
樱儿说不出话来,她知道颂瑜那次以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但是她这些年来的确再也没怎么想到过她......
樱儿停了一下,“那么......那么你回家后,就没有好好的养伤?”
“一个被逐出贝勒府的罪奴,你以为会有谁给你治伤?我家里的人谁还敢?他们说贝勒爷,噢,就是当今的皇上,没有将我送官,没有治我家人的罪,已经是格外开恩......我就是残了,也正好是给贝勒爷一个交待......噢,我忘了,我还因此成全了你‘宽宏大量’的好名声,是吗?”
樱儿苦笑道,“不管你怎么理解的,我当时所说的并无虚假,我的确宽恕了你的......但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被作践......”
“作践一个罪奴,这可是向主子表示忠心的好机会啊!”颂瑜漠然说道,“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两个贝勒爷,一个为你逐去罪奴,一个为你杖毙罪奴,只是为了讨好你......你的手段的确不一般......噢,说起来你还是最最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