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篮框镜在一侧看见石臻上扬一秒的嘴角,大为不满。
“没事。”蔡先生摆摆手,示意手下收声,先报了姓名:“在下蔡叡翰。”
“石臻,你和司徒封的协约由我来完成。”石臻漫不经心地说,瞥一眼桌子上的装饰品,一柄小刀斜插在一叠便签上,显得威胁意味特别浓厚。
“你不是司徒封!?”篮框镜大惊,不曾想自己竟然接错了人。
“哦?换人了?”蔡先生脸上显出些许不满,口气淡淡地说:“协约可是司徒先生亲自落笔的。”
石臻大言不惭地直接说:“换就换了,你难道觉得用一些威胁的手段,司徒封就能破案了?”
蔡先生脸色微微变了变,一时竟没找到措辞,只能冷硬地说:“我只和签署协约的人谈。”说完,他的手下就蠢蠢欲动,似是要动手赶人了。
石臻挑眉,不屑地说:“现在是告知,不是申请,也不是要你同意。不告诉你,也没什么不可以,你图一个结果,管过程怎么走有意思吗?”
蔡先生:“……”你这是挑衅啊。
“谈不谈案子?不谈我走了。”石臻有些不耐烦。
“这么嚣张?”蔡先生有点要发怒,压着火,仔细打量面前的年轻人。对方面容冷峻,眼神笃定,蔡叡翰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就整体气场而言,对方并不在自己之下。
“继续吗?”石臻最后问一遍,耐心尽失。
换了对接人的确不爽,但就此终结案件也不可能,于是蔡先生压了火,沉着声说:“说案子。”
“好。说正事。”石臻开门见山,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这里空间太大,空调打不足,有点冷。正了正色,他继续道:“这份协约签的很急,连一周时间都没有。”
“是。”蔡先生点头:“急是急了点,但已经签了,没得后悔。”
“没什么好后悔的,都落了笔了。”石臻淡然道:“不过,既然要查案,也不能只由着乙方没头没脑地查,甲方是不是也该给点基础资料。”
“什么资料?”蔡先生面露怒色,恨恨说:“哼。若不是你们骚扰了我爸,这事就不会一发不可收拾。怎么的,你现在还想倒过来查我爸?方向是不是偏了?”
石臻料他会愤怒,不配合,毕竟受伤的对方的亲人,现在反过来查受害人,有点过分。但案子的发生不可能是单方面的,所以,该查的还是得查。于是,石臻开口说:“刚才,在楼下,我同你手下讲过了,我再重复一遍……”
“我听得很清楚,”蔡先生打断他,自顾自说:“你觉得老爷子甘于去做760一个月的收费员,是为了不问事事避一个清静。可他这想法却破灭了,有人偏偏找到了他,认出了他,还要逼着他回忆从前的事。”
石臻点点头,心道:复述的很到位。
“我不管过去如何,这人得给我揪出来!”蔡先生突然不爽,声就响,身边的人就蠢蠢欲动。
石臻并不因为对方动怒而害怕,淡定地说:“问一个问题,你认为坐在车里看着你父亲上下班,这样的任务难吗?”
“什么?”蔡先生眨眨眼,皱眉道:“有什么难的?”
石臻挑挑眉笑道:“所以,这是一个简单的任务,找那间小公司来做,都行。对方大可不必找y区物控交易中心这种大机构来做,贵,且没大意义。”
“车不是难找嘛。”蓝框镜插嘴。
“车?”石臻好笑地说:“有件事情你们可能不是很清楚。开到老爷子停车场的车,不是原产原款,那只是一辆有点像老款车的近代款,市面上现在还有得买。对方只是比较夸张,喷了个紫色,仅此而已。”
“类似款。”蔡先生听完微微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幕后之人要搞那么多多余的动作。
石臻点头,肯定了“类似款”的说法:“这份盯梢合同,其实找谁都可以,找无名之辈也未尝不可。若是小公司,为了掩盖会有很多手段,你们查起来会更多波折,不像大公司那样扎眼,让你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查到。
“避开小公司,选择大机构……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是故意想让我查这件事?为什么?你觉得对方是我仇敌?”蔡先生有点不明白了,找他的不是,干嘛盯着他爸?
“?”石臻耸耸肩,并不给答案。
“肯定了!是和我过不去的仇敌!”蔡先生眉毛一挑,就开始在身边仇人里找人选了。
蓝框镜比他老大还思路快,立刻说揪出一个不对盘的:“张树根那个混蛋有可能,上回为了……”
“等一下,为什么是你的仇敌?”石臻莫名,看着面前两张找仇敌的脸。
“不是吗?”蔡先生反问。
石臻摇头,反问:“你的仇敌里,能找出和紫色老款车有关联的信息吗?”
“紫色?车?”蔡先生果断摇头,然后粗狂地说:“他们用紫色的车不是为了恶心我吗?”
“不是,如果是你的仇人,盯着你爸逼他回忆,再报复你,逻辑上说不通,而且太复杂。”石臻说。
“好像是有点复杂。”蔡先生稍稍冷静。
石臻继续道:“至于紫色的车,具体代表什么现在还不是清楚,但是至少车款的年代距离现在有三十多年,那个时候您应该也不大吧,结不到什么仇家。”
“三十多年!”蔡先生小吃惊,粗算了下说:“那时候我大概三、岁吧,还没到结仇的年龄。”
“所以……应该不是您的问题。”石臻稍微解释了一下:“按照整个案件看,车子的年代可能代表了时间顺序,颜色可能代表某个时间或者某个记忆点。”
“靠,这么复杂。”蔡先生有点晕。
石臻不以为意继续解释:“按照原来的合同约定,这辆车是要停在老爷子面前一段时间,直到他开口说话或者有其他表示,才会终止。这就很明显了,针对人就是老爷子,和你的关联度不大。加上紫色车的时间暗示,粗略推算应该是老爷子三十多年前的过往,但具体什么内容,还有待调查。”
“三十多年前会有什么事?”蔡先生摸摸下巴,一脸莫名:“我爸就说个普通老头,也不暴躁,也不小气,他能和谁不痛快?”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具体问题还要具体调查,”石臻顺水推舟问:“事情发生前后,老爷子有什么暗示吗?”
“暗示?”蔡先生想了想,有点无奈地摇头:“他不识字,现在又哑了,就更别被指望说点什么了。唉,老爷子本人这里你就别抱太大希望了,他什么答案也给不出。”
“这样?”石臻略略思考,如果蔡爸这里拿不到线索,物控中心那头又是匿名签约,同样也捞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如此这般,岂不是线索就彻底都断档了?
蔡先生见石臻沉默,带着点威胁地问:“是不是查不下去了?”
石臻自信地回答:“只是暂时没有答案,我相信幕后黑手不会让线索全部断掉的。”
“为何?”蔡先生不放心,也想听听为什么,他好奇死了。
石臻解释说:“我刚才说过,如果只是坐在车里明目张胆地监视,很多小公司可完成,就根本没必要和物控中心签约,又贵,又容易暴露,是不是?”
蔡先生点头。
石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由此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这个任务的委托人意图并非监视,而是故意要暴露自己,进而让事情朝着反向行进。”
“什么意思?”蔡先生一头雾水。
石臻说:“其实不复杂,当整个监视任务开始启动,老爷子的反应决定事情的走向。如果老爷子没反应,监视就一直存在;如果他说出从前的事,便是一个结果的出现,任务也完成;若像现在,老爷子自残也不给任何交代,那么,案件就会反向行进。”
蔡先生只是听着,还是不太明白。
“何为反向调查?就是把事情倒过来查,从被害人角度去调查任务委托人,进而调查任务动机,就像现在这个局面。” 石臻继续分析:“当老爷子出事,你立刻开始调查监视合同委托人,然后发现,他遁形了,怎么办?”
蔡先生眨眨眼,吐出几个字:“怎么办?”
“继续调查。”石臻回答他:“调查谁?调转枪头,从被害人老爷子这里找线索,透过动机寻求过去的事。这就是那个躲在黑暗里的人目的,很明显,他是在引导大家去调查老爷子和三十多年前的事。”
“搞那么复杂!他这一通操作很骚啊,他自己不能去查吗?”蔡先生不满地说。
“现在看来,他查的效果不明显,所以,才会选择用一种心里施压的办法,对付老爷子。至少现在看来,起到了效果。”石臻微微蹙眉,若有所思:“或者说,他是希望用这种施压的方法,让老爷子去解开二十年前某个谜团。”
蔡先生眨眨眼一脸懵圈:“怎么越说越悬了,我爸就是个普通人……二十年前他穷得很,还在给别人打工呢,别说买车了,买个玩具车也未必有这闲钱。”
“明白。”石臻点点说:“现在看来,蔡老先生这里也获取不了太多线索,那么接下来,我就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查了,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蔡先生突然压低声问:“你觉得会查到什么?”
石臻耸肩膀:“不是很清楚,我还没正式开始查,今天只是和委托人见一面。”
“你……如果需要什么帮忙,我会尽量配合你的。”蔡先生递上一张自己的名片:“让小k也加你个微信,有问题你可以差他,他如果办不了,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好。”石臻点头应允,然后补充说:“既然协约由我来接手,查案期间,希望蔡先生不要再去骚扰我朋友。”
“放心不会。”蔡先生打包票:“不过您得快点,我可是个急性子。”
石臻笑笑说:“我会加速调查的,尽快。”
“那个……”蔡先生忽然又面露些许难色。
石臻却很明白,只淡淡说:“本来只是查幕后黑手,这会儿却转向要从老爷子这里开始查,做儿子的不想深究是人之常情,我会控制好分寸的。”
“嗯。”蔡先生也是明白人,勉强笑了笑,也没再多说什么。
“那今天就到这,告辞了。”石臻说。
“好,麻烦你了。”这会儿蔡先生倒是客气了许多,还小k送石臻出去。
从办公楼出来,蓝框镜小k的态度360度大转变,一个劲地殷勤,客套地有点过分,一路送石臻去停车场。
考虑到小k那里可能也会有些线索,于是石臻敛了些傲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
“有事联系。”小k把石臻送到车边,还是一脸客气。
“有劳了。”石臻手已经触到了门把手,却不开,只有些好奇地问:“多问一句,老爷子境况可好?”
“这个……”小k环顾四周,思虑周全了才说:“伤倒是可以治……不过……老爷子不是太配合,所以老大比较着急。”
“一电话也说不了了?”石臻问,想起那段剪舌头的视频,还真是血淋淋。
“哎呀,不谈了……切下来的舌头见的真真的。听说有视频,没敢看,据说是用剪刀剪得,几乎剪到舌根了,很长的一条……”小k扶了扶胸,回忆有点血腥。
“有点恐怖。”石臻说。
“可不是。”小k不想聊舌头,赶紧转话题:“据说舌头能重建的,但老爷子不配合,反复用手势表达,再给他安条舌头,他继续剪,老大没辙,这事就这样了吧。等老爷子心情好了,再给他提修复舌头的事。”
石臻听完说:“……这么刚烈……老爷子从前的工作?”
小k悄悄说:“做过很多职业,什么摆地摊、业务员、大食堂……很多。”
“哦。”石臻点点头,表示明白:“职业规划很丰富。除了收费员,他最后一份工作是什么?”
“这倒真的不清楚,应该都差不多吧,反正老大家也没什么书香氛围。”小k一脸回忆地说:“我认识老大的时候,老爷子就已经在看车收费了,有两、三了吧。”
“看车时间挺久了。”石臻不想继续问职业的问题,转而又问:“对了,这次的紫色车,真是很邪门。蔡先生家的装修是偏紫色的风格吗?或者,或者老爷子比较偏好紫色?”
“啊?紫色!那么骚气的颜色怎么可能,老大家的装修是简约灰,没有紫色。”小k说:“唯一的紫色就是停在路边的那辆车,话说干嘛开辆紫色的车出来惹眼?”
“刚才说了,还在调查,可能查出来就有答案了。”石臻耸耸肩不置可否。
“我也觉得这紫色邪门,那么亮的紫,怪恶心的。”小k碎碎念,抬手看一眼表,抱歉说:“哎呦,不好意思石先生,我还有点事,就给您送到这里了,有事您联系我,我一定权利配合你的工作。”
“好,有事就麻烦你了。”石臻点点头,这才拉开车门坐上去,发动了车子,驶离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