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是想听云笙亲口说。
  云娆知道,若是透过容珺转述,他为了不让自己担心烦恼,肯定会避重就轻只挑好的说。
  她不喜欢那样。
  容珺还想再劝,云娆却十分坚持,最后只能让云笙进来说事。
  云笙知道容珺不喜旁人看云娆,进来之后目光倒是一直落在地面,始终恭敬垂首,不敢多看云娆半眼。
  云娆:“什么事这么急?还让你直呼大事不好?”
  云笙紧张地看了容珺一眼。
  容珺眸色微沉,声音温和:“慢慢说,好好说,莫要吓着公主。”
  云笙沉默了下,似在思考如何措辞,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街上到处都是小报。”
  云娆困惑的拧起眉,安静的等他继续说。
  容珺修长如竹般的手指,却已悄然无息的摸上系在腰间的铁笛。
  “小报上,”云笙垂首敛目,话声艰难,“全是写着五公主的真正身世,说她根本不是自幼病弱,而是幼时就被人掳走,不止写了她以前曾在荣国公府当丫鬟的事,还写了,还写了……”
  容珺眼中笑意尽消。
  云笙虽然说不敢说,他却已经猜到都写了什么。
  定是将云娆曾当过自己通房的事,也一字不漏的写上去。
  云娆脸色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云笙:“小报在哪?拿来!”
  她心头骤然慌乱:“是谁要做这种事?如今我都是五公主,还成亲了,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容珺见她无措的模样,心里一疼,连忙将人按进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温声哄道:“没事,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云娆不担心自己,她知道自己如今贵为公主,不敢有人对她说三道四,但她担心澜清!
  对,澜清该怎么办?
  她抱着容珺,急着问道:“澜清和陆君平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要是因为这件事,影响到她的婚事,那该如何是好!”
  容珺先让云笙退下,才将人抱到一旁贵妃榻上落座。
  她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容珺捧起她的脸,看着她,低沉保证:“我有办法,你们都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第73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求容珺和五公主,不如……
  云娆身世公诸于世,内容还极尽荒谬,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再加上顾太后有意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此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公主府里的奴仆不是宫里出来的,就是温府的人,个个嘴巴严实,丝毫不敢乱嚼舌根,外边的权贵及京城百姓就不一样了。
  不过云娆如今已是正经公主,这驸马爷还是话题中的容珺本人,压根儿不算什么大事。
  就是所有人都好奇,这小报上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荣国公府这一日可说门庭若市,不少人登门拜访长公主与荣国公,旁敲侧击是否真有此事。
  云娆与容珺也在第一时间赶到相府。
  一到相府,就见到陆君平的座驾停在大门不远处。
  云娆心头一紧,下马车时有些慌乱,险些摔了下去,好在容珺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搂住。
  “娆儿还是不信我?”容珺索性将人打横抱走,眉眼间尽是无奈。
  原本伸手准备搀扶云娆的春兰春菊垂首偷笑。
  云娆不自觉地环住他的脖颈,气急败坏的嗔道:“你的肩!”
  钟院判都说得好好养伤,可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云娆又是心疼又是气恼。
  容珺笑了下,这次倒是不再任性,依言乖乖将人放下来。
  “你如今身子无比娇贵,再急也要从容不迫,切莫因而伤了自己。”
  他一边说,一边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踏进相府。
  幼时母亲怀着妹妹在他面前没了的事,早就成了容珺的心魔,没人知道他有多担心、有多害怕。
  今日之事,乍看之下对云娆没有什么影响,容珺却还记得二十年前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起初以为,不过是件举手之劳,助人之事,不承想,那只是诱人踏入陷阱的开端。
  两人刚踏进大厅,便见陆君平匆忙来到容珺面前。
  “子玉。”陆君平面色凝重,全然不似素日里的玩世不恭,“我已经派人去调查究竟是何人故意败坏五妹及温家的名声,只是当务之急,还是需要荣国公府那边极力否认。”
  只要荣国公与长公主拒不承认就没事。
  这件事,陆君平知,容珺也知,放出消息的人定然也清楚,最重要的是,此人不选在云娆大婚前放出消息,偏偏在她成亲之后才放出来?
  是因为之前没能说服长公主,现在说服了吗?
  容珺微微颔首,用眼神意示他稍安勿躁,先是来到温斯年面前请安,才又回头看向陆君平。
  他沉吟片刻,笑容温和:“此事,长公主若是认了,那无疑是在打皇上的脸,她素来谨慎,最是重视容子扬,为了他的前程,绝不会胡涂行事。”
  “不过,”容珺话锋一转,唇边笑意如春,“流言越是传得人尽皆知,越要是有人跳出来搧风点火,将此事闹大才好。”
  “什么?”云娆错愕。
  温斯年略微沉吟,倒是很快就点头:“子玉所言极是。”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当初云娆的身世可是明帝亲口跟百姓说过的,还亲自带着她前往天坛祭天,一向最重面子的明帝定会恼羞成怒,不追出幕后指使者绝不罢休。
  “只是,”温斯年刻意压低音量,“此事最后还是需要荣国公府的人出面澄清才行。”
  容珺笑了笑:“温相不必担心,此事,子玉自有办法。”
  陆君平也很快就明白过来容珺的意思,却是眸色却仍晦暗不明:“母妃刚才传人递消息过来了。”
  话方落,温斯年便道:“大厅不是谈事的地方,到书房再谈。”
  云娆眉心直跳,心中那股不安逐渐放大:“爹爹,女儿也要听。”
  温斯年难得的迟疑了下,正想拒绝,云娆却早一步道:“此事因我而起,若是澜清因此不能和七哥成亲,那、那我……”
  容珺按住她的肩,不着痕迹的将人往怀里带,微微一笑:“你七哥过了这关,便是否极泰来,无须太担心他。”
  担心我便好。
  云娆心里紧张,完全没听出男人话外之意及微不可察的醋意。
  陆君平与温斯年倒是都听出来了,不由得同时看了他一眼。
  “承你吉言啊!”陆君平简直没脾气了,都什么时候了,都成亲了,容珺居然还能他和温澜清的醋也能吃?
  -
  拜访荣国公府的人虽然多,长公主却如容珺所料,始终一概否认。
  那日长公主与明帝不欢而散之后,何皇后的人将她请到凤仪宫之后,何皇后曾经暗示她,只要接下来好好配合何家放出的任何风声,将来太子即位,荣国公与容子扬定会步步高升。
  长公主虽曾一度心动,却十分清楚明帝是怎么样的人。
  二十年前,或许他们的母后顾太后还能将她这个皇弟捏在手里,叫他往东,就不敢往西,可如今的明帝已不是当年羽翼未丰的年轻帝王,她可没那么傻。
  无论将来何人登上大位,只要他们不要再主动招惹容珺与陆君平,是绝对不会有事的。
  长公主一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蹚浑水,惹得明帝不痛快。
  偏偏她有心避开祸端,容子扬却是浑然不知。
  这日下午,他就与平时一般,与一众世家子弟在清云楼饮酒作乐。
  清云楼二楼乐声悠扬,觥筹交错间,还有歌女唱着小曲,万种风情,嬉戏无度,好不惬意。
  此时外头有关温三姑娘也就是五公主的传言,早已传得满城风雨,容子扬之前因为在五公主婚宴,失手将新科状元郎推入湖中,不止被明帝训斥一顿,还连着被贬官,从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降为正七品的国子监监丞,可说心中郁愤难平,不由得多喝了几杯,颇有几分藉酒消愁之意。
  雅间内的几个人,都是与容子扬平时玩在一块的公子哥,知道他心中不痛快,很快就有人拿着刚刚从伙计手中得到的小报,来到他眼前。
  这些人皆是公侯伯爵家的富贵公子,就算毫无作为,家里也都有爵位可承袭,是以不是很明白容子扬不过是被贬了个官,就如此郁闷难平,不过这不妨碍他们安慰自己兄弟。
  “荣世子可看过今日最新出炉的小报了?”此人为定远侯家的小公子,虽也是出身名门,也是正经嫡子,却因会试屡屡落败,最后只能倚靠定远侯捐个散官来当。
  容子扬一进清云楼酒就没断过,哪里看过小报。
  他满是醉意的抬头,漫不经心的眯眼哼道:“什么小报?”
  坐在容子扬左手边的永昌伯次子也饮了不少酒,此时亦是满面通红,他醉醺醺的拿过定远侯小公子手里的小报。
  “这上面都写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朱哲瀚,你可别什么东西都往小公爷面前塞。”永昌伯次子猛地“呸!”了一声,染着醉意的脸庞显出几分一言难尽,显然不太相信小报上的胡言乱语。
  其他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声斥喝吸引过去。
  定远侯小公子被如此斥责,倒也不恼不怒,反而笑盈盈的拿回小报,摇摇晃晃起身,有模有样的朗诵起小报内容。
  屋内原本一众犹带醉意的世家子弟,听见小报内容之后,倒是瞬间清醒不少。
  这可是当今圣眷浓厚的五公主身世啊!有趣的是,他们这位民间公主以前居然当过自己驸马的通房?
  容子扬心中本就烦闷,听见小报内容后,蓦然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我早说了,我早说五公主不是什么好货色,盛老二偏偏不信,那日还在宴席上与我动手。”
  “动手就罢,还因为自己手无搏鸡之力,文弱至极的关系,推老子不成反倒自己跌入湖中,害老子背负骂名,不管如何解释,舅舅都不信,这下可好了,真想瞧瞧盛二知道这消息之后的嘴脸。”
  雅间内几人脸色纷纷变了,永昌伯次子更是立刻制止他:“小公爷慎言,此处人多口杂,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可就不好了。”
  定远侯小公子却是不以为然,兴致勃勃地追问:“世子爷此话可为真?五公主以前当真在荣国公府当过丫鬟?当过你那、你那位兄长的通房?”
  他们都知道容子扬与容珺的感情并不好,是以在容子扬面前鲜少提起这位战功赫赫的大哥。
  长公主对容子扬是严格且充满期待的,尤其是有容珺这个珠玉在前的前妻之子做榜样,对自己的儿子更是要求极高。
  可惜容子扬心有余而力不足,无论如何努力,都赶不上容珺这个兄长,苦心准备多年,最后也只拿了个贡士,之前的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还是皇帝舅舅看在他母亲的面子上给他抬的官位。
  容子扬本就不喜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且不提长公主日日拿他们两人相比,就说容珺回京时,太子帮他办的那场接风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