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唐崇宁发现沉槐安没跟她走一起了。
她依旧走在队伍最前面,回头找他的时候发现他落在队伍的最末端,穿着重新换上的白t,偶尔和身边的同学聊天,也时不时抬头看看周围的树木花草。
她盯着他,他也正好抬头,眼神碰见,她笑了一下,他却着急地避开眼神,低头走路。
唐崇宁知道了,沉槐安还在害羞别扭,因为自己看了他的半裸上身?……
但这怪不了她,只能说是天意。
天意不可违,菩萨都需要大发慈悲献身。
她转过头,思绪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奇怪。
上礼拜还觉得他一板一眼爱管闲事,现在却觉得他木讷呆板得可爱。一板一眼可以解释为单纯朴实,爱管闲事也能被阐述为责任心强。
总而言之,沉槐安哪里都好。
白嫩嫩的身体最好……
坐上回去的公交车,唐崇宁坐回原来的位置,放好东西,仰头等了半响却不见沉槐安,直到大巴都开始走了,她的身边还是空荡荡的。
抵不住那股持续翻腾的心浪,她站起来,直截了当地去寻找沉槐安,朝着车头好几排都没发现他的人影,收回视线的时候竟发现他就坐在她前面一排。
身边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戴姣。
唐崇宁重重地一屁股坐了回去。
刚才那种心痒痒的感觉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郁结,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小火花灼到了。
她算是班级里处于最边缘的人。
班里最受欢迎的是沉槐安,第二受欢迎的就是戴姣。
戴姣之所以能当上文艺委员,自然是因为她能歌善舞,长得也温婉可人,待人也十分亲和,唐崇宁也曾经以为她真是单纯善良的小公主,直到,唐崇宁亲耳听见戴姣对她的评价——
“她一看就不是正经学生。”
许多人都在她背后说她坏话,她如果一一计较,那她会浪费许多精力心情也会被搞得一团糟,所以她大多时候的解决方法都是……不解决,即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但戴姣不一样。
戴姣跟其他嘴碎她的同学不一样,那些人背后说她坏话,在表面上最多也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并不想和她多说话。
而戴姣却能在嘴碎完她的十分钟后,笑吟吟地过来和她套近乎聊天。
唐崇宁想过她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
想要营造出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现象,包括班里最游离最不合群的唐崇宁。
唐崇宁见她便觉得她假惺惺,从头到脚都假,善良和体贴也是假的。
戴姣总能让唐崇宁想到童话里的蛇蝎美人,笑着递给她的苹果浸满了毒药。
唐崇宁不爱陪她演戏,却也顾及她的面子,在戴姣好几次莫名其妙的献媚时冷言冷语,反应淡淡。这时戴姣会一脸尴尬,然后左顾右盼地不知在和谁交换眼神,最后讪讪离开。
想到这里,唐崇宁插上耳机,沉进座椅里,不再讲话。
菩萨原来不止要渡她,还需要渡蛇蝎美人的。
车开到半路,班主任拿出两大袋零食,拆了包装从第一排慢慢往后传。
唐崇宁闭目养神,耳机也插着,自然不知道要伸手拿零食。
沉槐安手里拿着薯片,透过座椅的缝隙看后座的唐崇宁,她闭着眼睛,又像是在休息。
戴姣也跟着一起回头,看了一眼唐崇宁,对沉槐安说:“可能在休息,她应该也不想吃这东西。”
沉槐安问戴姣:“你还好吗?头还晕吗?”
是班主任让他坐这里的,说是戴姣身体不舒服,原来坐在她旁边的陈栀珠也因为不舒服跑到前排去坐了。戴姣却很好心地让了位置给别人,只说自己还可以再撑一撑,班主任一脸心疼地让沉槐安坐她旁边照顾一下。
沉槐安只能拐了方向,坐到戴姣的身边。
“还可以。”戴姣愣了一下。
“那你需要帮忙再叫我。”沉槐安起身,往后一排走去,然后再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戴姣和唐崇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戴姣往后看了一眼他们二人,唐崇宁正好睁眼,眼皮半阖,凌厉的目光扫到她,戴姣朝她弯了弯唇角,转身回去了。
唐崇宁又兀自闭上眼睛,却被气得怎么都静不下来——
菩萨热心肠,一边照顾蛇蝎美人,一边又放心不下她这个妖怪。
转念想想,她应该是感激涕零,可她就是只妖怪,并没有好心肠。所以菩萨惹她生气了,她也会对菩萨摆脸色。
菩萨不说话,只是在她身边静静地坐着,她眯着眼睛,大概能看到菩萨的侧脸。
他偶尔看她,并不说话,转过头一会儿又转过来,周而复始一点都不累。
受不了他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所以她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
至少在沉槐安看来,她是“突然”睁开了眼睛,当场把他偷窥的行为抓了个现行。
“干嘛?”她皱眉问他,颇不耐烦的语气。
“没事。”沉槐安摇头,想起什么,他拿起手上的薯片,“班主任给的,你吃吗?”
“不爱吃。”唐崇宁没好气。
见沉槐安再说不出什么话,她侧过身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街道边的树木飞快地退后,耳机里放着五月天的《听不到》,音量不小,她似乎在主唱的歌声里听到沉槐安在她耳边模模糊糊声音,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什么?”她扭头看他,将音量调小。
“你在听什么?”沉槐安盯着她的耳机看,目光又从耳机转到她的眼睛。
“听不到。”唐崇宁哑声道。
沉槐安眼里的光黯了下来,抿了抿唇,低声地说了句:“算了。”
唐崇宁花了一秒就知道他可能是误会了。
见他这幅失落无奈的样子,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妖怪。
不想承认,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有一点点不舒服,胸口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
她转过身子,继续看窗外,那股气却越来越往脑门上冲,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猛地转过去看他,像机关枪一样开口,“这首歌就叫《听不到》,很好听,你可以去试试。”
沉槐安一怔,听清她说的话后,嘴角动了动,慢腾腾地说:“好。”
妈的,那股气下去了。
唐崇宁暗自想道。
她瞥到沉槐安右手臂上的一条红色痕迹,细细看,是被刮破皮的伤口。
她突然想起早上她伸的那个懒腰,神经突然紧绷起来,她摘了耳机,低头看着他的小臂,问他:“这是我弄的?”
沉槐安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说:“没事,只是刮破皮而已。”
唐崇宁抬头看他。
撞上他惯有的那种深邃眼神,脑子突然嗡嗡响个不停,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直起身子,嘴硬道:“我看也没事。”
沉槐安只是笑。
唐崇宁突然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碍眼,她有些不舒服,具体表现为——
太阳穴那处跳个不停,整个脑袋都像是烧起来了,思绪钝钝的,十分烦躁不安。
又没办法对着一脸友善的菩萨发脾气,所以她又转过身,背对着他自己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坏情绪。
这一消化便是好一会儿。
一直到大巴停下,她都没再和沉槐安说话。
回到学校,老师总结了几句,大家便着急地收拾东西回家。
唐崇宁去上了个厕所,回去的时候看见桌上有一包薯片,是沉槐安刚才在大巴上要给她她却没要的那包。
拿起薯片,下面还有一张小纸条,笔迹遒劲,一看就是沉槐安写的——
「我看你平时经常吃这个薯片 所以给你留了 歌很好听^ ^」
拒绝他时说的“不爱吃”犹然回荡在耳边。
唐崇宁倏然意识到沉槐安一直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撒谎,只是他不拆穿任由着她说罢了。
她在心里再一次感叹菩萨的高超境界。
抬头看了看周围,沉槐安并不在。
她将薯片和纸条一并收到书包回去了。
*
回到家里,洗漱干净后,她坐在电脑面前纠结了一会儿,拆开沉槐安留给她的那包薯片,又打开自己经常访问的网站。
不是很正经的那种网站。
惊喜地发现她关注的那个博主发布了新的视频。
好死不死,巧的不行,这次视频的“男嘉宾”是一个冷白皮,封面已经十分火辣露.骨了,她舔了舔唇,打开视频。
十五分钟后,薯片被吃完了,视频也播完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洗了一遍澡。
第二天,她是被鼻血催醒的。
许久没留过鼻血了。
意识一清醒,鼻腔便涌出一股热流,她抓过纸巾塞到鼻孔里,捏了好久的鼻子,鼻血才堪堪止住。
不流鼻血了,意识也慢慢回笼。
她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昨晚的梦境,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不动了。她竟搞不清楚,她是因为昨晚的那包薯片流鼻血还是其他的了。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细细地在大脑里搜寻梦境的细枝末节,渴望再抓到一些东西……
过了几分钟,她抓起手机,给沉槐安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薯片,可是我昨晚吃完流鼻血了。」
随即又附上一张自己的自拍,虽然鼻子里塞着纸巾,但还是拗了个美美的造型,顺便还将睡衣往下扯了扯,露了个性.感的小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