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整整一个白天,霍格沃茨都处于亢奋状态。西奥多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起床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布雷司已经换好了礼服。西奥多爬起来揉了揉眼睛,问道,“你这么早换衣服干什么?”
“我不知道!”布雷司亢奋地捶了捶床栏。他成功请到了达芙妮,为此高兴也是应该的。
“你不知道女孩子都需要几个小时打扮的吗……”西奥多又躺回床上。他实在找不到下床的理由。父亲寄来的礼服很简单,一套就解决了,西奥多也不用化妆弄头发,他甚至懒得洗脸。
不过特拉蒙塔娜也不会因为西奥多不洗脸就放过他。这就非常悲伤了。
西奥多觉得自己应该恨特拉蒙塔娜。她大约很享受随心所欲控制别人的感觉,手越伸越长,现在连西奥多跟谁说话、穿什么衣服、甚至吃什么东西她都要管了。如果不是因为西奥多晚上还能在男生寝室里好好享受睡眠,他恐怕早就疯了。凌晨,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坐在床上环视着整个寝室。对面的布雷司睡得那么香,让西奥多嫉妒得牙痒痒。某些瞬间他觉得他应该恨整个世界: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要被折磨到精神衰弱。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西奥多想明白了。他应该恨那个人。如果没有神秘人,父亲就不会被要挟,特拉蒙塔娜就不会近乎狂热地控制西奥多。他甚至有种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如果没有神秘人,他和特拉蒙塔娜可能会成为朋友,他还有可能有很多朋友,比如像缪斯卡杜兰德那样的朋友。
西奥多很想跟缪斯卡交朋友,可每一次特拉蒙塔娜的存在都在阻止他。倒不是说缪斯卡是个极为值得深交的人——当然,他人很好——只是西奥多太想摆脱特拉蒙塔娜了。他做梦都想。
西奥多最痛苦的时刻还是在医疗翼。每周六上午,西奥多要到医疗翼去接受例行检查,斐克达罗齐尔会不动声色地悄悄塞给他一瓶高效恢复药剂,他需要全部喝完。其实喝药剂这件事情本身并不痛苦,感受到身体恢复得更快还会让西奥多高兴。可是当他喝完药剂、走出医疗翼的时候,他还是得装出病人的憔悴不堪,那些刹那让西奥多生不如死。事实上,光是每天的精神折磨就足够让他憔悴了,有没有恢复又有什么区别?
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本不应该这样。
为什么?食死徒的孩子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西奥多?
“我在想,这一切的意义在哪儿?”西奥多不由得问。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本身的意义。
“什么?”布雷司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听到西奥多的话,他转过头来。
“我是说,圣诞舞会、斗龙这些……整个三强争霸赛的意义是什么呢?”西奥多想问的并不是这个。他可能永远不能把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他实在想发泄。
“你没事吧?”布雷司哈哈大笑起来——真好,他什么都不知道,“邓布利多不都说了嘛,国际交流、促进友谊什么一堆乱七八糟的。再说了,搞点不用上课的活动不是挺好的吗?”
“嗯,或许挺好的吧。”西奥多漫不经心地应着,拉着被子蒙住了头。他不想面对世界,连布雷司他也不想面对。
“咚咚咚”,有人敲门。
西奥多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他知道是特拉蒙塔娜来了。每一个折磨人的日子都是从她的敲门声开始的。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西奥多用低声的咒骂来缓解心中的恐惧。今天特拉蒙塔娜又会做什么?不许他和任何人讲话吗?
布雷司习以为常地挥了下魔杖开门。他下手有点重了,门弹到墙上,发出更响的声音。西奥多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炸裂了。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西奥多咒骂的声音更轻却更快了。他开始恨特拉蒙塔娜了——她甚至连一点隐私空间都不给他留。
“中午好,西奥多。”
西奥多调动起全身的力气才使自己掀开被子坐起来。
特拉蒙塔娜瘦长的脸上挂着微笑,“已经很迟了,西奥多,礼堂里快没有午饭了。”
西奥多极力忍住对着特拉蒙塔娜骂脏话的冲动,说道,“嗯,我知道了。”
特拉蒙塔娜微笑着,看着西奥多下床走向她;就算他走到她面前了,她的表情还是没有变。
“我要换衣服。”尽管努力调整心态,西奥多的语气还是冷冷的。
“行啊。”特拉蒙塔娜伸出手来想替西奥多关门,但后者并没有任她这么做。
西奥多把门重重关上,冲上床拉起床帘。他想他已经疯了,特拉蒙塔娜每做一个动作每眨一下眼都让他崩溃。几乎没有犹豫,西奥多抓起床头柜上的魔杖就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念吧,他告诉自己,只要一个简单的切割咒,一切就都结束了。他不必再崩溃,父亲也不用为了他而受神秘人摆布了。
“你怎么了,西奥多?”
布雷司的声音突然阻止了西奥多念咒的想法。西奥多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太累了,累得连死都死不动。布雷司拉开床帘的时候,西奥多已经抱着膝盖哭了。他不敢哭得太大声,怕门外的特拉蒙塔娜听见。
“你怎么哭了?”布雷司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出什么事了?”
那一瞬间,西奥多差点说出了实话。他迅速找到了一件在旁人眼里应该值得他伤心的事情,搪塞道,“我想请的人已经跟别人凑对去舞会了。”
“谁啊?她瞎了吗?”许是因为请到了达芙妮的缘故,布雷司底气十足地说道,“四年级级草都邀请她了,她还跟别人凑合去?等等,你不是跟特拉蒙塔娜一起去吗?”
“因为没请到她我才答应特拉蒙塔娜的,”西奥多一边抽噎一边扯谎,“李素说……李素说她很早就跟安东尼古德斯坦约好了。”他想起那天特拉蒙塔娜搭在他肩上的那只冰凉的手,更加难受了。
“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嘛!等晚上你再找个比她漂亮的姑娘跳一曲,她就会后悔了。别难受了,不值得。”布雷司拍了拍西奥多。
“真的吗?”
不可能的。西奥多早就知道答案。
“真的!”布雷司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的吧。”西奥多默默抹去泪水。崩溃够了,该面对现实了。
见西奥多不再伤心,布雷司又嬉皮笑脸起来。“看不出来啊,西奥多,你居然会为了爱情流泪。”
“长得好看又不代表我花心!”西奥多怼回去。
其实强颜欢笑久了,有的时候也好像是真的开心。
晚上八点整,西奥多被特拉蒙塔娜挽着走进了礼堂。除了勇士们,他应该是被人指指点点得最多的。他好像什么都听见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被喧闹搅得一团乱。
布雷司和达芙妮不知道坐在了哪里。西奥多没有去找他们,礼堂里琳琳琅琅的装饰晃得他头发晕。
跟西奥多和特拉蒙塔娜在同一张餐桌落座的是德拉科和潘西帕金森。德拉科穿得像是要去参加葬礼,他一直在喋喋不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帕金森穿着一条很不衬她的充满褶子的浅粉色裙子——西奥多莫名觉得这条裙子穿在画像里的卡佩拉姑姑身上会很好看。在帕金森的衬托下,穿着很简单的墨灰色挖肩长裙的特拉蒙塔娜甚至变得眉清目秀起来。
西奥多随便点了一个菜单上的鱼排。他根本毫无食欲,在切鱼排的时候还有点想吐。于是他放下刀叉,先喝了高脚杯里的饮料。
见鬼,是火焰威士忌。西奥多皱着眉头喝完了它,忽然觉得喝醉一回也没多大关系。
“西奥多,你身体还没恢复,别喝酒。”
特拉蒙塔娜的话忽然就点醒了西奥多。他不能喝醉,喝醉了他可能会乱说话。然后西奥多把火焰威士忌换成了南瓜汁,总算是比较好吞咽的饮料了。
“西奥多,吃点东西吧,一会儿要跳舞呢。”
那种濒临崩溃的窒息感觉又来了。西奥多拼命咬着牙抵抗拿起魔杖自杀的冲动,慢慢勾起一个微笑,接着拿起刀叉开始切鱼排。
鱼排很好吃,但是西奥多想呕。特拉蒙塔娜还在看着他,他必须好好吃东西。
“喂,西奥多,”德拉科喝了一口他杯子里的酒,“你们这是在一起了吗?”德拉科的杯子里装的是红醋栗朗姆酒——又是红醋栗朗姆酒!西奥多想起那杯没喝完就掉到地上的朗姆酒,手差点开始抖。
西奥多还没来得及回答,特拉蒙塔娜就替他回答了。“是的,马尔福先生,我和西奥多在一起了。”
特拉蒙塔娜投过来含情脉脉的眼神。西奥多只感觉天旋地转,他更想吐了。
坐下西奥多对面的潘西帕金森呛了一口酒,似乎是不敢置信。
不信就不信吧,连西奥多自己都不信。
西奥多继续吃他那块大概永远吃不完的鱼排。这时候,一只手放到了西奥多肩上。不同于特拉蒙塔娜冰冷的手,这只手是有温度的。
是斐克达罗齐尔。谢天谢地。
“诺特先生昨天忘了来检查了。”罗齐尔的法式英语说得真像个真法国人,“跟我来一下医疗翼。”
西奥多昨天是去过医疗翼的,但为了逃离特拉蒙塔娜,他立刻站起来跟着罗齐尔往外走。
一离开特拉蒙塔娜,西奥多的呼吸就顺畅了很多。罗齐尔身上穿的紫棠色礼服和她那条吊坠一模一样,但她今天没有戴那条吊坠。
西奥多一走出礼堂就扶着墙呕吐起来。新鲜空气的突然冲击让他招架不住。罗齐尔轻轻拍打着西奥多的背,在他吐完之后为他擦干净了嘴,又把地上的秽物处理掉。
“我迟早要死在莱斯特兰奇手上。”西奥多靠着墙喘气。他拼命呼吸没有特拉蒙塔娜存在的空气,也许这样能清理掉他身上和她有关的一切。
“我真的很抱歉。”罗齐尔低着头,西奥多看不到她的表情。忽然,她走近西奥多,轻柔地抱住他。西奥多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但他没有排斥。罗齐尔的臂弯让他想起了记忆中快要模糊了的母亲。
“斐克达,我觉得我快死了。”西奥多不自觉地叫她斐克达。他已经快四个月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安全感了。她的身上有圣诞玫瑰的味道,很好闻,让西奥多安心。
“不要怕,西奥多。”斐克达拍拍他,“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你只需要等着。”
她放开西奥多,然后轻柔地捧起他的脸。“西奥多,你要永远记住你是谁。就算不能反抗,也不要妥协,知道了吗?”
母亲从前也常常这样捧起西奥多的脸。西奥多感觉到他的眼泪掉下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的。”
斐克达为西奥多擦去泪水。“不哭了,舞会要开始了,今天晚上把一切都忘了吧。”
西奥多忽然很想看看斐克达真正的脸了。
西奥多僵硬地看着眼前特拉蒙塔娜的脸,僵硬地在舞池中旋转。所有的人都很高兴,只有他感受不到任何感情。哪怕已经跳完一曲,特拉蒙塔娜的手还是冰凉冰凉的。她本就比西奥多高一点,还不愿配合他的舞步,本来很会跳舞的他也被带得笨拙起来。
“你感觉如何?”
特拉蒙塔娜居然这样问他。
西奥多想冷笑,可是他连勾起唇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很想像斐克达说的那样暂时忘记一切,可他根本就做不到。他不像斐克达那样强大,他也没有一个像布莱克先生一样的人爱他。
不过西奥多可以做到不妥协。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你想让我感觉如何?”西奥多反问。
“我没什么想法。”特拉蒙塔娜看着西奥多的眼睛微笑。
西奥多听到许许多多的笑声,总觉得那些人都是在笑特拉蒙塔娜的明知故问。他听得最清楚的是李素的笑声,她还是跟以往一样,跟图尔平和古德斯坦他们在一起。他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什么李素总有那么多事情值得她笑?西奥多忽然有点嫉妒李素了。她只是远跨重洋到这个地方来求学,根本就不属于这里;在所有的事情中,她只是个过路人和看客,只要她想离开,她随时都能走。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李素的笑声很响亮,莫名给了西奥多一股反叛的勇气。
“你觉得很好玩吗?”西奥多问特拉蒙塔娜。
特拉蒙塔娜没有回答。她死死盯着西奥多的眼睛,仿佛要把它们盯穿了。过了半晌,西奥多牵着她转了一个圈,接着她才接着说道:
“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
西奥多的眼睛是昏黄色的,和卡佩拉姑姑一模一样。卡佩拉姑姑因那个人而死,此刻特拉蒙塔娜这样评价西奥多的眼睛,让他觉得是对卡佩拉姑姑天大的侮辱。
西奥多的身体比大脑先行动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就重重扇了特拉蒙塔娜一耳光。
这个耳光是为他自己打的,也可能是为斐克达打的。
古怪姐妹还在小舞台上演奏,舞池里的人们全都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斐克达和布莱克先生好像对西奥多笑了一下,布雷司和达芙妮震惊地看着他。
特拉蒙塔娜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她报复性地凝视着西奥多的双眼,缓缓开口问道,“你打我?”
她的语气里没有悲伤,只有确认性的疑问。西奥多忽然觉得,能反抗这么一下似乎也很值了。
特拉蒙塔娜再次勾起唇角,那是个冷笑,又像是她在自嘲。
西奥多等着特拉蒙塔娜哭着跑出礼堂,可现在似乎是他更想跑出去了。
于是西奥多毫不犹豫地往外跑。
“西奥多——”
是李素在叫他。西奥多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李素拿着一杯将倾未倾的黄油啤酒。她看着他,终究是没有跟上来。
这样最好。一个人最好。
西奥多毫无目的地在城堡里奔跑。他感到圣诞节的寒风打在他脸上,也在他耳边呼呼地吹。他感到很冷,但他知道这是自由的感觉。四个月以来他第一次这样高兴。
深夜的黑湖边,除过灯火通明的城堡就没什么可看的了。斐克达从没见过夜色里如此完整的霍格沃茨城堡,如今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可看的——跟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真好。
雷古勒斯站在斐克达身边,默默地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她身上。
“我不冷。”斐克达对他说。
斐克达从雷古勒斯黑曜石般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原貌。在这无人之地,确实不必再伪装了。
雷古勒斯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抱住了斐克达。她强撑了那么久,忽然就失去了所有气力。
“我恨这个世界。”斐克达低声说。说来是恨世界,听来其实是恨自己。
“我也是。”雷古勒斯像往常一样把头埋进斐克达的肩窝。
“我想救西奥多。”斐克达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雷古勒斯说这个。她这几日总是在这么想。许是因为见到的孩子多了,她的恻隐之心也多了。又或是因为西奥多太像卡佩拉,给了她一种救了西奥多就能救活卡佩拉的错觉。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雷古勒斯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很蠢,但是我还是很想说……”
“那就别说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
尽管斐克达不太想笑,她还是笑了出来。“这确实很蠢,雷古勒斯。”她放开他,“你该回家了。”
雷古勒斯望着斐克达的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凑近来吻她。他似乎吻了许久才松开她,然后他说,“圣诞快乐,斐克达。”
“圣诞快乐,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转头走向更远的可以幻影移形的地方。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来再次拥抱斐克达。
“你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是的,有很多。
斐克达当然不能这么说。她拍拍雷古勒斯的背,轻柔道,“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她几乎用上了哄西奥多的语气。
不,她什么也不会说。
雷古勒斯在斐克达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他没有告别,也没有拿走他的外套,就径直走进了无边的黑夜里。
斐克达心头居然生出了恻隐之心来。
她提起裙子往和雷古勒斯相反的方向走,越走城堡的灯火就越亮。她一边走一边喝复方汤剂,很难喝,但大概比火焰威士忌好喝一点。真奇妙,她喝复方汤剂都能喝出醉了的感觉来。
等斐克达走到城堡大门口的时候,她又彻底变成安妮特多米尼克了。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大门口,似乎在等她。
“陪我在这站一会儿吧。”西弗勒斯斯内普低低地说道。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不过他也没有高兴的时候。
“快到宵禁时间了,斯内普教授。”
“看在梅林的份上,别用你那滑稽的法国口音跟我说话。”斯内普嫌弃道。
斐克达现在没有翻白眼的精力,于是就懒得追究了。“一片漆黑很好看吗?”她开始讲标准英语。
斯内普没有说话,只是眺望着远方模糊不清的地平线。
“喂,斯内普,快宵禁了呢。”
“我是个教授,罗齐尔,我想站到几点就站到几点。”
“您身体真好。”斐克达嘀咕道,“今天可是圣诞节,您考虑考虑饶我一回?平时给您当助教已经够我受的了。”
“一会儿就不是圣诞节了。”斯内普讥讽道。
“您嘴这么毒怎么还没把自己毒死呢?”
斯内普又不说话了。斐克达耳边只剩下冬夜的寒风凛冽,听着居然也能获得片刻的宁静。风把她的裙袂吹起来,似乎要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她盯着飘扬的裙袂,忽然想永远这样待在这里了。
“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件事。”斯内普突然说道。
“说吧。”斐克达紧了紧雷古勒斯的外套。
“他现在还如此虚弱,我们是否可以……”
斯内普的声音很轻,但在斐克达耳中却如雷贯耳。在他说完之前,她就打断了他。
“邓布利多是这么想的?”
斯内普冷笑,“我都没告诉他那个人要回来了。”
“要真是这样,只有你的哈利波特能活了。”斐克达也冷笑,“雷古勒斯会死,曼卡利南会死,西奥多也会死——西奥多今天晚上那副样子你也看见了,我以为你也会像怜悯波特一样怜悯他。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你是服从了太久,忘记反抗了吗?”斯内普转过头看斐克达。这时候他的眼睛里倒是有怜悯了。
“那么你呢?”斐克达也转过头与斯内普对视,“如果莉莉波特还活着,我想你立刻就会那么做的吧?”
斐克达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斯内普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他平时不是这般感性的人,要怨……就怨今天是圣诞节,又是深夜吧。
“揭我伤疤让你很高兴吗?”他的声音里甚至有哭腔。
“我只是想让你停止你那愚蠢的想法。”斐克达把目光转向月光下结了冰的黑湖。
斯内普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他大约早就有了这样的习惯。他好像叹了口气。
“你到底还是没把所有事情告诉我。”
“我怕我告诉你之后,你会疯掉。”
尽管不愿回想,十一个月前那个夜晚的一切还是回到了斐克达的脑海。那一瞬间她几乎就要崩溃,但是西奥多在礼堂外的泪水让她冷静下来。
“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斯内普嗤笑。他的嗤笑让斐克达更加难受了。
“你确定要知道?”
“告诉我吧。”
斐克达狠狠闭上眼睛,不让恐惧的泪水涌出来。她的嘴张了好久才在那些恐怖的回忆中获得了讲述的能力。然后,她开始用沙哑的声音讲述那个同样是严冬的夜晚,关于她脸上的疤,还有那个把她彻底推入地狱的牢不可破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