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嗓子哑了,灵气过剩容易发烧。”秦颐语气平静。
  沈清棠心下顿时了然——往日他服用那些灵药也都是沈霆和沈清岸用真气帮他化开的,不然药力淤积太久也容易浪费,还会容易发烧。秦颐或许也是想这么做。
  只是……他刚刚才能修炼,秦颐不会发现吧?
  沈清棠悄悄皱了一下眉,有些迟疑。
  可他这个念头刚落下,就听到秦颐淡淡道:“你不信我?”
  沈清棠心头一跳,顿时无奈了,知道自己又不小心碰到了秦颐的玻璃心,只能立刻乖乖将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挽起袖子,露出冰雪一般的手腕。
  秦颐见到沈清棠那毫无血色,近乎透明的雪白手臂和上面淡青色的血脉,眸色微微暗了暗。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先伸出三指,轻轻搭上了沈清棠的脉门。
  不带一丝狎昵之意,连一分多余的接触都没有。
  寸、关,尺。
  三脉依次把过,秦颐狭长的赤色眸中渐渐闪出一抹疑惑来。
  他这时抬头看了沈清棠一眼,沈清棠也看向他,神色沉静温柔,丝毫没有破绽。
  秦颐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表情,忽然指下微微用了一点力,一道细线一般的真气便顺着沈清棠的寸脉钻了进去。
  这真气绵柔又纤细,钻入沈清棠的经脉中顿时便勾连上了沈清棠体内那游荡无序的真气。
  轻轻一撩——
  酥麻的感觉顿时在沈清棠整个身体内蔓延开来,若不是他及时抿紧了唇,恐怕就要叫出来。
  半晌,只见沈清棠面色微微发白,有些难以启齿地看了秦颐一眼,颤声道:“痒……”
  秦颐面不改色,慢慢收回手:“有人在你体内留了几缕真气,过几日等你身体好些,我想办法帮你将那些真气碎了吧。”
  沈清棠:???
  沈清棠的心绪顿时变得有些凝重了,他有些弄不清秦颐这话是玩笑,还是说真的。
  倒是秦颐,不动声色地别过眼,淡淡道:“你体内药力沉积不算太多,我就不替你运化了,你自己慢慢吸收吧。”
  沈清棠看着秦颐的表情,薄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但最终他什么别的都没多说,只点了点头,还是说他最常说的那几个字:“好,多谢你。”
  秦颐的神色微微一僵。
  秦颐离开了。
  沈清棠注视着秦颐离开的背影,眸光微转,慢慢显出一丝怀疑。
  结果不多时,秦颐又回来了。
  还扛来了一张矮榻。
  沈清棠微微睁大了眼,神色讶异:“你……这是?”
  秦颐语气冷淡:“药力没炼化之前,你一个人睡容易出差错。”
  看着上方秦颐隐约透着一丝别扭和倔强的清瘦下颌,沈清棠漂亮清澈的眸子轻轻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
  最终他抿了一下唇,淡淡一笑,轻声道:“其实不必那么麻烦。”
  秦颐眉头微微一挑。
  “要不,你也来床上睡吧?”
  沈清棠的嗓音清和柔软,宛如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听不出一丝不悦。
  秦颐扛着矮榻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最终,矮榻还是平稳地被放了下来。
  秦颐拒绝了沈清棠的提议,自己躺上了那张矮榻。
  嗤嗤两声轻响,烛火摇曳了两下,也同时熄灭了。
  无边寂静的黑暗中,沈清棠眼睫微微动了动,主动轻声道:“今日辛苦你了,早些睡吧。”
  过了许久——
  “嗯。”仍是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的嗓音。
  沈清棠悄然一笑,静静躺下了。
  有秦颐在身边,沈清棠没办法再尝试修炼,只能拉起柔软温暖的被子,静静盖住自己,闭上了眼。
  虽然沈清棠心里还想着许多事,比如那个紫檀木牌,比如他可以运转自如的真气,比如沈家……
  不过的今日的开局似乎不错,让沈清棠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不会像以前那么压抑而担忧。
  他莫名觉得,明天是好的。
  以后也会是好的。
  在这样怀揣希望的情绪中,沈清棠头一次陷入了极为安稳舒适的睡眠……
  ·
  寅时二刻,天光未醒
  一双深赤色的眸子却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其间隐约有金红色的光芒悄然流转。
  秦颐静静感受了一会,确认床上的沈清棠没有醒来,才悄然起身掀开被子,推门出去了。
  密室内
  秦颐冷白修长的手轻轻摊开,掌心赫然便躺着那块由一百零八颗南红珠串着的千年紫檀木牌。
  秦颐先捏着那块紫檀木牌闭眼感应了一会,似乎没有觉察到异样,便放下了木牌,再用手指捻起那些颗颗如血珠般莹润饱满的南红珠,一颗、一颗,缓缓地往下扣。
  终于,在摸到第三十八颗南红珠的时候,秦颐骤然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
  果然,他的嗅觉从不会骗他。
  不过秦颐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下检查。
  嗒、嗒、嗒,南红珠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沉润中透着一丝金银玉石特有的凉意。
  就这样,一百零八颗南红珠全都检查完毕。
  有问题的,只有那第三十八颗。
  片刻之后,秦颐将那颗有问题的“南红珠”从整串南红珠串里卸了下来,捏在了双指间。
  旋即,他苍白柔软的指尖便腾起一丝金红色的火苗,火苗就这么舔舐着那颗“南红珠”,缓缓将其包裹在内。
  在火苗的舔舐下“南红珠”疯狂缩小,化出一团团红色的雾气,开始四散升腾,而这些雾气,明显带着一股凶兽身上特有的血腥味道。
  秦颐眉头漫不经心地挑了一下。
  千年庚金虎的血精。
  对于大部分筑基以下的修士来说,这血精随身佩戴,都会扰乱周身气血,影响修炼,不过因为够精纯,所以扰乱的效果不那么容易被察觉,只会让人觉得隐隐有些兴奋。
  但对于修炼方法异于常人的秦颐来说,却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这时,血精已经几乎燃烧殆尽。
  秦颐没有迟疑,张口轻轻一吸,那“南红珠”燃烧后生出的红色雾气竟是被他尽数吸入了口中。
  吸入这红色雾气后,秦颐眸中的赤色顿时深浓了几分,周身骤然爆发出了一股冷厉摄人的气场。
  不过秦颐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便闭上了眼。
  几个呼吸后,他再睁开眼,眸色已经如同寻常,只是眸中隐约多了一条细细的血丝。
  睁眼之后,秦颐顺手收起了紫檀木牌,便拿出了传讯玉简,将一条消息传了出去。
  ——慕飞,替我打听一下沈家的近况
  不多时,秦颐的玉简微微一闪,有传讯回复了过来。
  ——好的秦大哥,不过你是要做什么?
  秦颐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两个字。
  ——有用。
  传讯完毕后,他便收起了传讯玉简,不再看了。
  ·
  日上梢头,温暖的光芒静静照遍了整个洞府。
  沈清棠是被屋外叽叽喳喳的鸟鸣给叫醒的。
  他这一觉睡得极好,比先前这一年来任何一觉睡得都好。
  也再也没有做那个噩梦了。
  往常沈清棠是个觉不多的人,因为他睡觉其实并不比醒着轻松,入睡难,觉还浅,噩梦也多。
  久而久之,沈清棠几乎都有了睡眠恐惧症。
  可这一次,他久违地感觉到了如此香甜安稳的睡眠,此刻甚至还有点想赖床。
  而在看到不远处的矮榻上已经没人的时候,沈清棠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起床,而是斜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懒懒地窝着,享受着难得的舒适。
  一缕青丝从沈清棠雪白的里衣上蜿蜒垂下,洒在一旁,散发着幽幽清香。
  无意间,沈清棠瞥了一眼床栏,就发现这床由榉木制成,床栏床柱上雕刻着精致细密的海棠花纹,光漆犹在,显然是新做的。
  沈清棠心头微微一动,细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崭新光滑的床栏上抚摸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破旧局促的矮榻。
  一时间,沈清棠心中泛起了一丝古怪的滋味。
  秦颐,倒真是对他很好啊。
  看来昨晚也是真的嘴硬心软,小学生似的。
  这个念头生出来,沈清棠无奈一笑,摇摇头,便愈发想跟秦颐好好谈一次心。
  他想让秦颐别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让人误会。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沈清棠便不再赖床,而是慢慢扶着栏杆,下了床。
  ·
  因为服下了七心海棠,又没有再穿昨日那沉重繁复的嫁衣,沈清棠起身后只觉得自己身体比往日轻盈了数倍,甚至稍微快步行走都不会觉得气喘。
  这让沈清棠有些惊喜。
  沈清棠穿过卧房,走到外间,正想找到秦颐道谢。
  可出来没有看到秦颐的人。
  只看到了秦颐留下来的几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海棠花缠丝红木食盒,一张纸笺,纸笺上压着昨日秦颐拿走的紫檀木牌,最旁边是一套雨过天青色的丝绸外裳。
  沈清棠见到这几样东西,心头微微一暖,走上前来拿起了那串着紫檀木牌的南红珠链和纸笺,便看到纸笺上面写着的遒劲锋芒的几个字。
  ——有事外出,勿等。
  片刻之后,沈清棠唇角轻轻勾起一丝,先慢慢折起了那纸笺收入怀中,便细细打量起秦颐还给他的紫檀木牌了。
  这木牌沈清棠先前也研究过许多次,这时他拿到手里掂量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轻了一点?
  可木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样?
  沈清棠抿唇再次检查了一番,终于发现,穿着紫檀木牌的南红珠链少了一颗,从一百零八颗变成了一百零七颗。
  沈清棠心头微微一动——果然有问题么?
  不过难怪他先前没有看出问题,原来是他把对象弄错了。
  被动手脚的是南红珠,而不是紫檀木牌。
  可不光是沈清棠没看出问题,这木牌曾经经过沈家那么多人的手,竟是一个人都没看出问题。
  可见害人的人处心积虑,心思缜密。
  还好秦颐发现了。
  想到这,沈清棠又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早点见到秦颐,好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秦颐也只是练气六层,沈家那么多修为比他的高的人都没发现,独独他发现了,看来也真是别有所长。
  只不过沈清棠也看原书中提过,秦颐白日狩猎,至少也是傍晚归来,这个疑问要解决也只能等晚上了……
  想着,沈清棠又随手打开了一旁的海棠花缠丝红木食盒。
  打开食盒之后,沈清棠又是有些惊讶。
  食盒分三层,一层是精致的糕点,一层是晶莹剔透的虾饺和蟹黄饺,最后一层则放着一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莼菜鸡丝粥。
  莼菜碧绿欲滴,鸡丝嫩黄,散发着一股清新又鲜美的香气。粥碗旁放着一圈火晶石,也就是这样,粥才能一直保持着热度。
  看到这碗莼菜鸡丝粥,沈清棠眼皮不由得微微一跳。
  这粥是沈家还未落魄前沈清棠极爱的。
  但说是极爱也不恰当,只是从前沈清岸怕沈清棠烦闷,常常带沈清棠去琼月楼顶层包厢观景。
  琼月楼里的菜肴精致,但沈清棠能吃的不多,常点的就有一个莼菜鸡丝粥。
  秦颐……连这也知道?
  沈清棠静静抿了抿唇,神色有些无奈。
  若是旁人,或许会觉得秦颐为人偏执可怕,还有跟踪狂的癖好。
  可沈清棠却只觉得秦颐这份喜欢实在是太沉重,太辛苦了。
  毕竟原书中不管沈清棠如何对秦颐,秦颐都没舍得对他不好,甚至重话都没说过两句。
  现在也是,自己出门辛苦狩猎,却又花大把灵石用在这些一看就会“赔本”的地方。
  还真是单纯得有点傻。
  想到这,沈清棠微微叹了口气,无奈一笑,决定之后真的要对秦颐更温柔耐心一点。
  这样或许能让秦颐的性格慢慢阳光起来。
  不然以秦颐现在那个钻牛角尖的闷脾气,迟早把自己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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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棠:我要对秦颐好点。
  秦颐:你不对劲。
  沈清棠:你是抖m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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