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到院子里, 站在院子当中的沈凌拂去身上的雪花, 对王侍郎道:“大人请留步, 在下告辞。”
她对王元吉那失踪多年的生父并不感兴趣, 也不想认王陵生这个父亲。自己自由自在这么多年, 又是女扮男装之身, 何况王陵生又娶了另外的妻室, 有了自己的子女。自己一旦与他相认,矛盾必不可少,还不如不相认的好。
因此沈凌只一口咬定, 自己的生父已经早逝,这一点外公外婆早在小时候就已经告诉了她。王陵生见她死活不承认,也没有办法, 只得看着她慢慢出了院子。
京中这一场伤寒一直闹到来年春天才慢慢平复下去。
阳春三月, 沈凌这天踏春归来,就听药铺的伙计说王侍郎亲自过来想请她到府里看病, 看她不在, 就留下话来, 让她回来以后务必到府上去一趟。
这几个月来, 王侍郎经常过来, 许是为了弥补当年的缺憾,来的时候不是带些补品就是一些衣物。
可是请她到府里, 却是头一次。
沈凌便换了身衣裳,坐了马车, 去了侍郎府。
王侍郎不急着让她到房里看病, 反而将她让到了花厅,屏退完下人,方开口道:“前几天,宫里传出消息,皇后要给今上往宫里添几个新人,已经定下选秀的时间,就在下个月。至于范围,凡是七品以上的官家女儿,年龄在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只要未曾定下婚事的,都要送去参选。”
沈凌闻言看了王侍郎一眼,“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选秀什么的,跟府上有人患病有关系吗?
王侍郎轻咳一声道:“芳姐,也就是你那最小的妹妹,今年刚好十四岁。本来我们想等你表弟埙哥中了秀才以后,再定亲的。哪知却出了这事。”他看着沈凌说道,“芳姐不愿进宫,为了这事,已经绝食一天了。”
沈凌听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王侍郎最小的女儿芳姐自小就和表哥埙哥定下了娃娃亲,不过这件事只有两家人知道,还未过明路,打算等埙哥中了秀才以后再说。
哪知宫里突然要选秀,芳姐家世年龄都合适,又没有定亲,如无意外的话,是一定要去参加选秀的。可是,她不愿意参加选秀,怕一去就没了出来的机会。
王侍郎和夫人也心疼女儿,所以便把沈凌叫来,看有没有种药吃了能让人虚弱不已,然后再让芳姐称病就可以逃避选秀。
沈凌想了想,从医箱里拿出了一只不高的古瓷瓶。
“能让人虚弱不已的药没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她落选。”沈凌从瓶子里倒出几粒药丸,“这药丸专治高烧不退,寻常人若是无病吃了以后便会出一种疹子。不过这药丸最好在参加选秀的前一天服用,那时效果最好。”
沈凌细细将药丸的服用方法和出现的效果说了一遍,言明那疹子只要停服这药便会自然消退下去,不会留下任何疤痕。
王侍郎将药拿给夫人时,夫人梅氏有些将信将疑,找了个信得过的丫鬟试药。那丫鬟吃了药丸以后,第二天脸上身上就起了好些疹子,不过停药以后,过得两天疹子便下去了。
梅氏方放下心来,将药丸妥善收好,准备留着给芳姐选秀的时候用。
有王侍郎这样不想女儿进宫的人家,也有巴不得把女儿送进宫的人家。
沈凌从王侍郎府上回来,就有一户勋贵人家把她请了过去,给府里待选的七姑娘调理身子。
这位七姑娘身子骨倒是可以,就是脸有些不够白嫩。沈凌给她调理身子的时候,她的母亲三奶奶便问沈凌可有美白的方子。
沈凌当即写了两个方子,一个内服,一个外敷。但是觉得以这位七姑娘的姿色,即便皮肤变得白嫩,只怕入选也难。
除了有人问沈凌要美白的方子,还有要瘦身的,祛疤的种种能让人变得漂亮的方子。
沈凌觉得这也是一个提升自己知名度的机会,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各种美白的方子整理出一个小册子,只要有人问起,便将小册子送给这些人家。
四月初旬,选秀在京中拉开帷幕时,镇国公的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却病倒了。
京城谁都知道,镇国公是出了名的事母至孝,老夫人一病倒,他便向今上请了旨意,将宫中医术最好的徐太医请了出来给老夫人看病。
可惜老夫人的病,就是这位医术在当朝数得着的徐太医也没有看好。无奈之下,镇国公便从民间寻访名医,也不知是谁给他推荐的,总之没几天,镇国公府的人就找到了药铺这里。
沈凌还是第一次来镇国公府,她虽去过不少权贵世家,但镇国公府是当朝数一数二的勋贵世家,寻常患病都是从宫里请太医过来诊治,若不是这次太医们未能治好老夫人的病,只怕她绝无机会能够来到这里。
在沈凌看来,镇国公府也不过是比远乡侯府大一些,更富贵一些罢了。于她这样连皇宫都住过几辈子的人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她平静的跟着丫鬟后面,来到了老夫人住的青松院。
一进上房,沈凌就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她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只在丫鬟的带领下到了老夫人的床前,然后诊脉看病。
沈凌一诊脉就发现老太太肾阴虚的厉害,心肝血也比较亏损。她这才将目光放在了窗下的两个花几上。花几上摆放了两盆兰花,兰花开的正好,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正望着兰花出神,就听下面的人回报,镇国公回来了。
沈凌便将目光收回,由着镇国公将她请到了旁边的房间。
“敢问大夫,家母到底所患何病,为何整晚都不能入睡?”镇国公一坐下就开口问道。
沈凌缓缓问道:“有件事,我想要请问国公爷,老夫人到底是从何日起开始出现不能入睡的症状的?”
镇国公马上道:“已经有三天了。从三天前就开始出现了。”
沈凌又问:“窗下的那两盆兰花不知是何时放到老夫人房间的?”
这种小事,镇国公就不清楚了,忙吩咐人去问房里的丫鬟。回来的人说,那两盆兰花是花房的人三天前孝敬上来的,老夫人看着喜欢,就留在了房里。
沈凌便道:“老太太之前也有夜不能寐的毛病吧?”
镇国公点头道:“是有,不过没这次这么严重,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眼睛干疼的不行。”
沈凌道:“其实也没什么,老人家上了年纪,平时又多思虑,便伤了心血。心血不足,便会睡眠不好,一来二去,肝血也会不足。本来只要喝两剂汤药就好,只是这房里放了两盆兰花,兰花的香味不利于人入睡,时间一长病情自然加重。”
镇国公听了,马上就命人将兰花搬走,沈凌道:“不仅兰花要搬走,老夫人以后也要早起早睡,越是熬夜,就越是亏损肝血,肝血一少,就更不容易睡着了。”
沈凌说着话,便给老夫人开了个方子,镇国公接过去一看,和徐太医开的方子全然不同,里面的好些药材,他都没在徐太医的方子上见过。
沈凌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太太这次病情会这么严重,固然是因为那几盆兰花,但平日思虑过多也是其中一个主因。思虑一多,便易伤脾。我这方子以补脾为主,脾气一足,血气自然会充裕。”
镇国公心里虽存着疑问,但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吩咐人去抓药,然后吩咐管家,将沈凌送回药铺。
管家回来以后,就见府里又多了一位别人介绍过来的名医,那位名医给老夫人诊脉时,那两盆兰花仍在房里。原来老夫人不信自己夜不能寐是因为兰花的缘故,说两盆兰花放在房里看着鲜活,不肯让人将花搬走。
镇国公也觉得沈凌太过年轻,便依着老夫人,将兰花留了下来,而沈凌开的药方则被放了起来。
老夫人被京中有名的大夫都看了一遍,开出的方子有的吃了,有的没吃,但是病情一点没好,反而越发重了,就是白天,也没有了睡意,眼睛红的厉害。
镇国公看老夫人熬的不成样子,想起沈凌说的话,试着将两盆兰花挪了出去。
傍晚的时候,丫鬟就过来回禀镇国公,说老夫人小睡了一刻钟的时间。
镇国公当即命人去将沈凌开的方子翻出来,到药铺抓药。
两天以后,老夫人一连喝了沈凌的两副药,夜里终于能睡上一两个时辰了。
镇国公等老夫人的病情稍微好点,马上派人去请沈凌过来复诊。
隔了好几天,镇国公的人才来请自己上门。沈凌不用问就知道自己的方子开始的时候肯定被束之高阁了,不过这种情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不是每个人都肯相信她的医术。
沈凌来到老夫人房里,看房中去了那两盆兰花,多了两盆开的正好的茶花,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把完脉以后便道:“这茶花最好也不要摆到房里。”
镇国公忙问:“难道这茶花也有问题?”
沈凌道:“兰花和茶花本身并没有问题,不过却都不适合放在房内,就是其他的花花草草也不适合放在睡觉的地方。老夫人若是实在喜欢,可以放些盆景,花花草草就不必了。”然后根据老夫人当时的身体状况又调整了一下方子。
这方子再吃个几天,老夫人的病虽不能除根,但起码不会再夜不能寐了。
老夫人病好了以后,也不出是谁放出的消息,不出三天的功夫,沈凌治好镇国公府老夫人的消息就传满了整个京城。
沈凌本来之前就京中就有了些许名气,这个消息一出,她的名声更大了,坊间甚至将她冠以神医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