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安澜只得点点头,又对孙嬷嬷使了个眼色,暗示她盯紧了世子夫人,不要让她受委曲。
孙嬷嬷点了点头。
苏玉畹便进了门,入了花厅,果然看到有四位夫人坐在厅堂里,正喝茶吃点心。她一进门,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她,不着痕迹地打量她,想看看那位永安候世子娶的什么样的女人。
她们虽然参加了婚宴,但因是与永安候夫人交好的,都只在前厅里陪着她说话,并没有去后院洞房处看新娘子,所以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苏玉畹。
苏玉畹进去,目不斜视地走到厅堂中间,盈盈行礼:“儿媳见过夫人,请夫人安。”
孙嬷嬷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是宫时出来的人,对于礼仪向来讲究到吹毛求呲的地步。先前颜安澜请她来保护苏玉畹,她心里还思忖着颜安澜应该另请一人来教苏玉畹礼仪才对,免得到时候被那些贵夫人笑话。
却不想这位世子夫人的礼仪,即便是她这宫里出来的老嬷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永安候夫人坐在上首,却不叫起,冷声道:“不敢,我可受不住你的大礼。媳妇茶我没喝着,这些天也没见有人来给我请安。我们候府娶没娶着世子媳妇,我这做婆婆的还真不知道呢。”
苏玉畹自然不会白白受她磋磨。她兀自站直了身体,笑道:“那日来敬茶,候爷、安立小叔子、两位小姑子都在,唯独未见夫人出来。后来候爷遣婆子去问,夫人房里的刘嬷嬷说,夫人身子不适,不来了。所以儿媳的茶就没有敬上。”
她顿了顿,又扫了大家一眼,将这些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知晓这些都是身份地位比较低,想要巴结奉承永安候夫人,也不管她的名声是香是臭的。这样的人,即便她说出来的理由很能站得住脚,也证明了永安候夫人没喝上媳妇茶,是她自己的错,而不是她苏玉畹的错,这些人都会帮着永安候夫人下她面子,奚落于她。
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完。她又接着道:“至于之后几日,夫人一直病着,候爷发了话,叫我们别来打扰夫人,免得惹得夫人生气,病又重了,所以我们便没有过来。”
“是吗?我就没听过有婆婆生了病,儿媳妇不用来床前伺候,连请安都不来的。这会子还真是开了眼界。莫非,这就是你们徽州商户人家的规矩不成?我们京城勋贵人家,可不是这样。”永安候夫人冷冷道。
“可不是吗?哪家的儿媳妇不是主动去请安伺候的?莫不是非得公公发话了才去做不成?世子夫人,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就不对了。”
“是啊是啊,听到婆婆生了病,就应该主动去床前伺候,别的不会,看着下人煎药,弄几样婆婆喜欢的吃食,这总会吧?世子夫人连这些都不做,这是没把婆婆放在眼里呢。”
那几个贵夫人纷纷附和起永安候夫人,指责起苏玉畹来。
苏玉畹站在那里,身板挺得笔直,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似乎要把这个几夫人的模样印在脑海里似的。至于她们所说的话,则丝毫引不起苏玉畹的情绪波动。
那几个夫人被她这么一瞧,心里便犯了嘀咕,渐渐的,那话就说不下去了,到最后,竟然全都住了嘴,屋里一片寂静。
永安候夫人原先还没把苏玉畹放在心上。她一向以身份地位来区别人。像苏玉畹这样,在小县城长大,又是个中等商户人家出身,父亲早亡,自己年纪又轻,再如何也厉害不到哪里去。颜安澜之所以娶她,想来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二来也是因着这样的身份地位她不会反对。可刚才苏玉畹竟然一句话不说,就让这些贵夫人都住了嘴,这份威慑力便是她自己都不曾有的。
她暗自心惊,不由定睛打量起苏玉畹来,心里大呼错误,不应该因苏玉畹是个商家女而轻视于她。
“几位夫人,我倒是没有见过,不知可否说一下自己的身份?往后在外面遇见了,也不至于叫错名字不是?”苏玉畹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几个女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的这位是世子夫人。虽说世子爷颜安澜跟永安候夫人不对盘,位置不一定坐得稳,可他从五岁起,永安候夫人就已拿他没办法了,更不用说他现在已年满二十岁,成了亲娶了妻,而且跟在大皇子身边,已渐渐成了气候,手中有了一股自己的权势。如果她们跟在永安候夫人身边奚落欺凌世子夫人,世子爷又岂会轻易放过她们?
这么一想,她们的脊背上冷汗直冒。
在来之前,她们也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想想苏玉畹不过是小地方来的商户女,被永安候夫人吓唬一下,便六神无主了,哪里还顾得了她们?实在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竟然如此厉害。
心里存了畏惧,她们便有了退意,此时狠不得苏玉畹记性不好,不要记得她们的相貌才好,哪里还会把自家的身份报上去?
当下几人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永安候夫人。
“怎的?当着我的面要威肋几位夫人不成?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商户女,没规没矩,自以为飞到枝头就成了凤凰不成?就凭你,还敢威胁别人,先瞧瞧自己腿上的泥洗干净没有,再来我跟前说话。”永安候夫人冷声道。
像这样的话,苏玉畹能说出一万字来反驳永安候夫人,说得她哑口无言,可她现在没兴趣了。这种斗嘴就算赢了又怎样?这些妇人该怎么去外面抹黑她,那还不是由永安候夫人说了算?使出手段把永安候夫人踩到脚下,让她永远闭嘴才是真胜利。
她淡淡道:“我是朝庭册封的永安候世子夫人,这样的身份,在夫人眼里却不是个东西。这话传出去,也不知圣上和贵妃娘娘怎么想。”
永安候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苏玉畹又道:“听说夫人病着,儿媳一直挂心,一回府就过来请安了。现如今看到夫人满面红光,中气十足,眼界更是高得连圣上和贵妃娘娘册封的身份都不放在眼里,儿媳就没啥可挂心了。世子爷还在院门外等着呢,儿媳妇这就告辞了。”
说着,她也不等永安候夫人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这说出来的话,这种无视的态度,简直要把永安候夫人气炸了。自打嫁给了永安候,就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下自己的面子。可今天不敢下了,这个人竟然还是颜安澜的妻子,更有甚者,竟然还当着外人,这简直把她的里子面子都剥了下来,扔到了地上,她如何不难受?
见永安候夫人脸青一阵红一阵,整个人往外冒着戾气,几个夫人都有些害怕,生怕她把火都发到自己头上来。默不作声地你看我,我看你一会儿,便有一个胆子大的起身告辞:“妾身忽然想起我家老爷明日要去郊外打猎,我得回去给他把东西准备齐全,就不多留了。待得空了,再来看望夫人。”
“走吧走吧,都走吧。”永安候夫人即便恼怒异常,也不敢拿这几个夫人做出气筒。现如今能站在她这一边,跟她说说话奉承她的,也就剩这么几个了,她要是得罪了她们,往后出去赴宴,她就成了没人理会的大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