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心情非常恶劣。难道不是因为他将自己至于十分难堪的境地,让她如同一个伶人一般由着旁人戏弄?
她一想到方才风月楼发生的一切,再也装不下去,敷衍他的心情都没有,转身就要走,谁知他一把将自己扯了回来,抵在墙上,背撞得生疼。
齐云楚!
齐云楚狭长的眼睛从她的眉眼一直扫到她的唇,最后停留在她半点没有惧意,黑白分明,隐隐带着怒意的杏眼上。
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那个酒宴上惯会讨好扮乖的模样,让他恨得牙痒痒。
“今晚的酒好喝吗?”齐云楚突然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低头在耳侧嗅了嗅,低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哑巴而已,却让他三番五次失了分寸。他的手慢慢抚摸上她纤细的脖颈,只需要轻轻一下,这个美丽的脖颈就会咔一声被扭断。
小哑巴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凛冽的杀意,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她费尽心思的爬进城,可不是为了死。
两人贴的太近,她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甜香浓郁的脂粉味,是那个生的美艳,一晚上对着齐云楚眉来眼去的花魁身上的味道。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齐云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齐云楚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这样寂静的夜,两人离得这样近,小哑巴才到他的下巴处,甚至能够听得见他略微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他的心乱了。
杀人的时候,这真是大忌啊。
如此一想,她整个人贴了上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悄悄的伸出手勾住了他右手的尾指处。
他的手指很热,跟他这么冷淡的一张脸极为不相符。
她笑了。细眉杏眼弯起,露出两颗尖利的小虎牙,一脸的天真无辜。
齐云楚紧紧盯着那两颗尖利的小白牙,拇指又开始痒,扼制住她纤细脖颈手不自觉的收紧。
她果然是妖精!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笑的出来。
他们两个黑暗中犹如两头野兽在对视一般,都在对方漆黑的眼眸看到了闪烁着浓浓的征服欲。
小哑巴一句话不说,手指却在齐云楚的的手心轻轻划过。
齐云楚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一根丝线被勾住了一般,忍不住低下头去,眼神在她饱满的唇唇瓣流连,呼吸也逐渐粗重。
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暧昧甚浓。
小哑巴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捉住尾指动弹不得。
他又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没了半点缝隙。
齐云楚微微倾下身,眼见着离她的唇不过是一个指尖的距离。她甚至觉得他有些粗重炽热的呼吸扫过自己的笔尖,如同羽毛在上面轻轻划过,痒得很。
她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悄悄摸向了自己头上的发簪。早上的时候她才刚刚打磨过,又尖又利,可以轻而易举的刺进一个人的皮肉。
就在她将要拔下发簪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扼制她脖子的手,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花园。
小哑巴只觉得死里逃生一般,脸上的笑意隐的干干净净,靠在冰凉的墙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个齐云楚,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她得赶紧医好自己得病,想办法离开这里。
次日一早。
小哑巴便遵遗嘱去了王府中的司药局先是找孙太医施针。
大抵是齐王府人丁简单,司药局里面的医官都闲得很,扎堆聊天的聊天,晒太阳的晒太阳,唯有药童们忙碌些,在空旷的院子里晒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小哑巴在廊下找到了正躺在摇椅里睡觉的孙太医。
孙太医那对仿佛从来没有睁开过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让药童拿出他的药箱,慢悠悠的掏出自己的银针开始替她施针。
她看着那比中指都要长细如牛毛的银针一根一根的扎在自己的头上,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扎成刺猬。
小哑巴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看着自己的刺猬头,觉得新奇又有趣。
孙太医背着手眯着眼睛看着她,道:“可有感觉?”
小哑巴摇摇头。除了施针的时候有些疼,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孙太医转过身在身后那一整面墙的药匣子里挑挑拣拣,甚至都不用过秤,就捡好了几副药丢给她。
“早晚各服用一次,莫要吃辛辣刺激之物。”
小哑巴其实很想问问多久才能医好,可她开口说不了话,又见他又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又将话咽了下去,也闭上眼睛去仔细感受施针时有什么不同。
可遗憾的是,直到半个时辰以后,孙太医又宝贝似的将自己的那副银针收好,她也没什么感觉。
这半个时辰下来,她脖子都要僵了,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向孙太医作做了一辑。
孙太医大约见她是个知礼数的,捋着胸前白须,缓缓道:“你的嗓子只要每日按时服药,不出三个月应该便能重新说话。但是你的记忆老夫并不能保证。人的大脑结构极其复杂,老夫日日为你施针去除脑中淤血,至于你能不能想起来,或是想起来多少,老夫并不敢保证。”
他说完仔细打量着眼前生的细致白净,细眉杏眼,眼里始终含笑的少女,试图从她脸上寻找一些其他的表情。谁知她听完之后,只是走向旁边作记录的笔墨前,弯腰提笔写了一行字递给他,然后再次冲他拱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孙太医的眼睛终于睁大了些,眼神里散着精光,低头看着手里那张堪比书法大家的手笔,只见上面笔走龙蛇写着两行字:尽人事听天命。
“师父,这样的人物,居然是个书童?”这时旁边一直研药的药童凑了过来,惊讶的看着那副字。
孙太医看了一眼那逐渐消失在院中,徒留一抹灰色高挑身影的少女,总觉得他曾经在燕京时也见过这般钟灵毓秀的人物。
是谁呢?时间太久远,他实在想不起来了。
……
小哑巴提着药去了上次齐三带她去的下人用膳的小厨房。
她在里面翻翻捡捡,终于找到了一个被烟醺的有些发黑的药罐子。
她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药罐子,一时犯了难。她方才忘记问问这药该如何煎煮。
煎煮煎煮,是否应该先煎一下再煮?
小哑巴想要找个人询问一二,只是眼下早饭时间才过,这会儿大家各司其职,整个院子空无一人。
她叹了一口气,准备先洗一洗药罐子,谁知迎头撞上了一人,手中的药罐子跟药应声落地,“啪”一声摔得七零八落。
“对不起,没事儿吧?”撞她的人沉声道。
小哑巴低头看着散落了一地药罐子尸体。药罐子打烂了。她方才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看来得麻烦齐三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眼前嘴里说着道歉的话,可脸上半点歉意没有的丫鬟。
只见她个子比自己还要高,肤色白的没有半点血色,生的浓眉大眼,穿着一身王府中三等丫鬟服饰的女子。
最奇特的是她的眼珠颜色竟然比一般人的浅,显得有些疏离冷漠。
真是个怪人,怎么瞧怎么觉得她身上的衣裳与她气质半点不符合。
小哑巴暗道自己真是想多了,王府的丫鬟应该是个什么模样气质,谁说的好呢。
她赶紧弯腰将地上的药一样样捡起来包好,那丫鬟赶紧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我叫十一。”她头也未抬道。
小哑巴愣了一下。
她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薄唇紧抿,下巴没有一般女子的圆润或是纤细小巧,反而与男子一般坚毅。
她开始觉得眼前的丫鬟有些不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她的手。
果然,她的手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的手。虎口粗,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手背上有些细微的伤痕,露出的右手手腕还有一处拇指大小仿佛是被火烧伤的痕迹,看着应该是新添不久的。
小哑巴冲她笑笑,往后退了一步,找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位置,放慢了捡东西的手。
可捡着捡着发现不对劲。
只见一堆乌黑的瓦砾碎片之中,静静的躺在一块碧绿的翡翠菱形玉佩,闪着碧绿通透的光泽。
她认识这块玉佩。那是她来云都城的第一天亲自交到云都城的守兵手里的。
她说她叫什么来着?十一?代号?
十一似是怕割伤她的手一般,赶紧将她手中的碎片拿过来,“你是不是不会煎药,不如我帮你。”
小哑巴笑眯眯得看着她,将手中的药递给她,做了一个口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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