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青被两名天罡卫一左一右地压住肩膀,可怜兮兮地看着齐霄。
齐霄眼见她要被押解而去,便出声阻止:“你们要带她去何处?”
天罡卫怒道:“这小妖擅闯蟠桃林,又让昆仑镜染上妖气。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齐霄伸手拦住他们,天罡卫瞪向他,呵斥道:“大胆,你也要违反天规吗?”
“天规?”齐霄冷哼一声,“刚才你们明知她手中的是昆仑镜,仍出手相逼,才致使妖血流入昆仑镜中。若论违反天规,此事与你们几位,怕也脱不了干系!”
“狡辩!”领队的天罡卫长矛在地上重重一顿,“我等守卫蟠桃林,对宵小之辈出手,只是分内之责!”
齐霄正欲再度开口反驳,九天之上,忽然扬起雄鹰嘶鸣声,只见一只巨大苍鹰盘旋在小青头顶,小青因着蛇类的本能,被吓得不敢睁眼,却忽然听到白夭夭的声音响于身后:“怎么?这千年了天罡卫连手段都不换,又想动用鹰司吗?”
小青颤抖着睁眼,只见白夭夭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便不由又是喜悦又是可怜地唤道:“小白……我会不会连累你了?”
“你我之间还说什么连累?”白夭夭向她安抚般一笑,“我既来了,便绝不许任何人伤你。”
“大胆白蛇,王母仁慈,千年前果然罚轻你了,还敢上来挑衅!”天罡卫眼看便要攻向白夭夭,许宣侧身挡住他们,满是担忧地低声对白夭夭道:“我不是传讯于你,让你不要过来淌这浑水吗?难道小青一个人还不够麻烦?”
“她对你们来说是麻烦,对我来说却是亲人,”白夭夭回想起自己醒来时接收到的许宣的传音符,以为自己在桃林中是被许宣所救,便又藏起自己眼眸中的情绪,低声道,“方才我受伤,谢谢你救我……但今天的事,我管定了。”
许宣一听便是既惊且痛:“什么?你受伤了?那你还来做什么?你哪儿受伤了?”
“刚才林中不是你?”
“我不知何事……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快回去,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白夭夭面上牵出一丝冷笑:“当日我亲眼见你诛杀小妖,我不想再经历一次。我来,是要小青知道,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有我与她一起扛!”
许宣怒极,却一时无语,小灰则跪倒在地,慌乱地说:“白娘娘,许大夫,都是我,是我央求山君来这蟠桃林的!”又转向天罡卫,“大人们,求你们放了山君,所有的责罚我都可以承受!”
小青看看白夭夭,又看看小灰,眼中盈满感动,却转而面对天罡卫时,便是豁出去了的坚决:“无论任何责罚,我小青一人受过就是,绝不牵连任何人!”
众人还未有所反应,白帝声音已冷冷的传来:“既然如此,就算赔上你一条妖命,都是便宜你了。”
齐霄回头,只见白帝怒意腾腾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大手一抓,便将小青拎在手中,暴怒道:“大胆小妖,随我回昆仑山受审!”
小青面露惊慌,众人见白帝震怒,皆是一震。
潇湘仙子沿着气息寻到昆仑山外,忽觉不对,便止住了脚步,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已见到带着面具的斩荒从一旁走出,声音一如千年前那样低沉醇厚:“我在昆仑山上徘徊这些时日,就为见你一面。”
潇湘仙子怔了一瞬,面上情绪几变,最终却只恨声道:“你终究是回来了!”
斩荒眸如点漆,从面具中投出沉沉眼神,凝在潇湘面上:“九重天之上,我第一个便是要见你。你我同为麒麟之身,道不同,却总该念着几分旧情。”
“旧情?”潇湘面上俱是痛苦与怨恨,“你在婚礼上弃我不顾之时,就当知道,从此你于我而言,只有仇恨!”
斩荒叹息一声:“我从未想过臣服九重天……潇湘,是你不知,你我道路从一开始便是背道而驰……”
潇湘长枪顿地,面上情绪几变,全然不见平时冷然的神情,最终,她咬牙开口:“你也不必再说这些……当年我或许还会放过你,如今你是九重天的要犯,今日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
斩荒闻言,却是低低笑了起来:“我若不与你叙叙旧,待会下起手来,未免觉得良心难安。”
潇湘闻言,眉心便是一皱,却来不及防备,只见斩荒手微微一拂,地面紫气涌动,周围阵法浮现耀眼光芒。
潇湘神色一凛,急忙飞身向后退去,斩荒双手动作一变,紫色结界内,两道妖光瞬时将潇湘仙子抽打在地面。
斩荒唇边仍是浅如薄冰的温柔笑意:“昆仑山上仙力精纯,或许你还能有五成胜算。只怪你大意,循着气息前来,入了我这结界。今日,你必是任我鱼肉了。”
潇湘奋力挣扎,却有束缚越束越紧,她目眦欲裂,怒瞪向斩荒:“你早有计划,可如今不是千年前,我已不是妖族中人!我对你,还有何用?”
斩荒笑容中透着凌厉的寒意:“雌麒麟的心头血,还请仙子借我一用。”
说着,二指间的一道紫光,便是直插入潇湘心头,潇湘挣扎几瞬,哪里是对手,他一取血,潇湘便顿时昏死过去,那血滴顺着紫光,漂浮在半空之中,斩荒划破指尖,自己的血跟着漂浮而出,逆云现身,手中一白一青两个玉瓶,各收入了一滴血。
斩荒摘下面具,望着瘫在原地的潇湘,撤去了阵法。
逆云躬身问:“主上,该如何处置潇湘?”
斩荒轻轻一笑:“留她一命吧,是我欠她一份情,若她有本事,日后只管来复仇……”
逆云点了点头。
斩荒望向残破不堪的昆仑,唇边笑意一深,更显妖冶:“眼下昆仑镜已被妖血所污,正是天赐良机。逆云,咱们也是时候出手了。”
2
白帝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怒视着底下白夭夭等众人,特别是看向小青时,恨不得立即将她挫骨扬灰。
有弟子来报,说王母派人传话,将惩戒小青之事全权交给白帝论责。
白帝微微点头,凶狠望向小青,不待许宣与齐霄上前求情,便是怒喝出声:“蛇妖,你看看这昆仑山,皆是你犯下之过!你们一路进来,都看见了些什么?”
众人不敢言语,白帝便盯向齐霄:“你说!”
齐霄赶紧低头,道:“昆仑山是九重天重地,昆仑镜乃是昆仑山至宝,是昆仑山万物灵气所化。如今山上一片衰败之象,皆是因为昆仑镜上沾染了妖气……”
齐霄说完,抬头望向面色阴郁的白帝,恳切道:“只是师父位尊五帝之首,以师父的法力,定能……”
白帝站起身,一挥袍袖,怒斥道:“你错了!就算我耗尽一身法力,也无法净化昆仑镜!”
齐霄狐疑地望向白帝,许宣则是眼底一痛,说道:“昆仑镜是仙家宝物,至清至洁。如今遭受妖气侵染,若要净化,就必须以小青的元神祭奠。只不过如此一来……”
白夭夭连忙上前:“万万不可!你们这是要将小青逼上死路!以元神祭奠,与死无异。”
齐霄石化在地,满是痛楚:“竟要用元神……”
白帝大怒:“你们真当我昆仑镜是一般俗物吗?几次三番的出事,胆大包天!竟然拿来闯蟠桃林!当初我怎么也不应该借给你们!”
齐霄咬牙道:“师父息怒!”
“孽徒,给我跪下!”
齐霄当即跪在白帝面前,小青见此,也跪了下来,望着高高在上的白帝,颤声开口:“是不是,要我舍了性命?”
白帝冷眼望着她,喝道:“现在倒知道怕死!”
许宣却露出不忍之色,闭眼摇头:“只怕比死更痛苦。用元神祭奠,会废了你千年的修行,打回原身。小青你修为不强,又是妖身,若元神受损,伤了根基,此生恐是再难修炼成人。”
小青登时面色苍白,额上浸出冷汗。
白夭夭痛心难忍,“砰”一声跪在白帝面前:“我们小妖,修炼成人着实不易。念在小青心无恶念,还请白帝放过她吧!此事我亦有责,是我未能及时阻止,还请白帝一并处罚,只求别让小青以元神祭奠。”
小青凄惶地望着白帝,恐惧道:“我不能被打回原身!我宁愿死,也不要被夺去修行!”说着,她又跪行两步,抓住面色痛苦的齐霄,“你当日说,许宣杀了小妖是身不由己,那今日你就杀了我吧!我宁愿死在你剑下,也不要被打回原形!”
齐霄眼神中流露着心痛,忍不住想要开口,白帝已经冷声抢先说道:“哪轮得到你做主?!此事事关我昆仑山根本,就由本帝亲自执法,惩戒你这小妖!”
“师父!”齐霄痛呼一声,“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小青犯下大错并非有意,她修行千年实不易,这责罚实在太重了些!”
白帝见他为小青求情且失态至此,更是怒极:“毁我昆仑镜,乱我昆仑山,留她一命已是恩赐,你还待如何?!在你心中,可还将昆仑山当师门!将我当你的师父!”
许宣心内暗叹,此时也上前一步:“白帝贵为五帝之首,千年不沾血气,不应为此时破戒……”感受到白夭夭在身侧殷切的目光,许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方继续拱手说道,“当初是我来借昆仑镜,如今,便由我来执法……”
许宣一言既出,众人皆是震惊不已,白夭夭看着他一脸冰冷神情,心底升起深深的恐惧。
白帝沉吟许久后,竟是同意了,随后便让弟子将小青押入山洞看守,自己则拂袖而去。
“小青!”白夭夭见小青被押走,想要与齐霄一起追上去,却又驻足,看向身后许宣,“这一回,不能放了小青吗?”
许宣沉默半晌,淡淡说:“小青将昆仑山弄成如此破败情形,如此大错,我亦是无能为力。”
白夭夭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小青若是故意如此,那她必然该罚,可她血污昆仑镜却只是无心之失……从蛇修得人身,她花了足足千年。既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他人相助。你们一句话就欲要了她的道行,毁去她的元神,难道妖在你们眼中,真的如同草芥?”
许宣被白夭夭的质问触动,痛心异常,可面上仍是不显分毫,只是沉默以对。
白夭夭盯着他许久,忽而凄凉一笑:“我懂了,是我不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你还或许会念着这同小青的情分……是我忘了,许宣如今已蜕成了仙骨,自是一切以九重天为先,再不愿与我们此等小妖有什么瓜葛,我会靠我自己来救小青,就算是与你动手,我亦无惧。”
许宣只觉如利刃贯心,痛得他几乎难以呼吸,见她要走,便伸手将她一把抓住,带到身前,眸光无限温柔疼惜:“你别胡来,夭夭,你信我……”
“以前的我,一直信你,直到见你亲手杀了小妖,我才明白你们仙道中人,与我们终究是不同的……”
许宣心口又是一痛,望着白夭夭清冷侧颜,略带急切地道:“信我,最后一次!”
白夭夭眼中早无了往昔的依恋,只剩浓浓的痛楚,她用上法力一振,许宣竟一时脱手,她提步向门外而去,冷声道:“如今,我亦不是当初的白夭夭了。我再也不需要你护着我,就算往后我深陷万劫不复之境,也与你无关。”
许宣收回只余一片虚空的手,眼底深处徒留寂寥与痛楚。
山洞黑暗,靠几盏微弱烛光勉强照亮。
小青坐在墙边,身上并无镣铐,算是齐霄求来的宽待,微弱的光线将她的轮廓勾得柔媚动人,可神色却是漠然的。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她忽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小青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高声道:“齐霄。”
齐霄走到她身边,低头望着她,眸中神色俱是痛惜。
小青却是笑着站起来,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
齐霄不言,从袖中掏出一颗蟠桃递给小青,见她怔愣,才柔声道:“你们蛇类都爱吃蟠桃对吧?从前,白夭夭也擅闯过蟠桃林……”
“我不是为了这个。我是为了小妖们,”小青虽接过蟠桃,却摇了摇头,她认真盯着齐霄,真诚说道,“我知道九重天上规矩大,我不应该私自进去。只是小妖们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再来一次蟠桃林,我不能不为他们完成心愿!”
齐霄听她说完,面上是少有的温柔神色,他靠着墙坐下,低声道:“我知道,快吃吧。”
小青坐在齐霄身边,抱着桃子,却半晌也没有咬下一口,再抬头时,一脸的凄凉:“等明日过后,我这一生就算结束了。你这是给我的最后一餐吗?”
齐霄伸手,再度摸了摸小青的头。
小青抬头看向他:“齐霄,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你的手有特别的魔力,每次我心慌难受的时候,只要你摸摸我的头,我就全好了……”
齐霄手上一顿,眸中的温柔与痛楚浓的几乎化不开,他收回手,轻声问:“我上回答应过你,要完成你一个愿望。这个约,我没忘。你想要什么?”
小青早就想好了,因此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陪我玩上一整天,不要念经,不要打坐,不要思考任何事,什么饕餮什么封印什么九重天,都抛到一边,就陪我……”
齐霄心中一痛,点头道:“明日过后,我就陪着你去。”
一瞬间,小青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有感动,有喜悦,有幸福,有难过,她觉得眼眶酸胀,便用力眨了眨眼,眸中却一片干涸,她嘟起嘴来,乔作无事道:“明日之后,就算我侥幸活着,也只会变成条蛇了。你带着一条蛇,有什么意思?”
齐霄轻笑道:“挺有意思的,这样你就不会吵,也不会闹……”
“你嫌弃我?”
齐霄但笑不语。
小青想了想,也不气了:“从今以后,你也嫌弃不了我什么了,反正你嫌弃了,我也听不懂……”
她低下头望着手中蟠桃,神色渐渐认真起来:“齐霄,你对我……”
她声音太弱,支支吾吾半晌又没有问出来,齐霄便是不解地望向她:“什么?”
听见他声音,小青更是说不出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断断续续地道:“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过……就是……”
齐霄忽然有些猜到了她要说的话,站起身来,冷声打断:“师父不知道我来看你,此处我不能久留。这蟠桃,你还吃不吃了?”
小青狠狠一口,对着蟠桃咬了下去,许多话梗在喉头,却是再也问不出口。
昆仑山难得地飘起了大雪,许宣站在雪中,已是不知有多久,连肩头都已隐隐被水泅湿。
齐霄满怀心事地走出山洞,走向不远处的许宣。
许宣望向他,问:“让她吃下了吗?”
齐霄点了点头,又勾出一丝笑来:“吃得干干净净,这种时候,居然还有胃口。”
许宣颔首:“蟠桃上仙气浓郁,或许能够掩去她身上的妖气,阵法一起,你趁机带着她离开。”
齐霄沉默半晌,才道:“你在殿中便作好如此打算,为何偏要瞒着白夭夭?眼下误会重重,只怕她会更加怨你……”
许宣闭眸,掩住其中的寂寥与萧索,声音带着疲惫:“她若是知道了,此事才会真的无法顺利进行。”
齐霄又问:“那我带着小青离开,你要如何收拾残局?”
许宣向后靠上一颗大树,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收拾。但总要先保下小青才是。”
雪纷纷落下,两人俱是沉默,天地间唯余暴雪侵袭的声音。
3
次日正午,见已到时辰,昆仑山弟子便是鸣钟奏鼓,有两人将用捆仙索所缚的小青带了上来,立于斩妖台正中央。
有弟子唱呼:“执行责罚!”
白帝与青帝并肩缓步踏出,许宣则手持天乩剑走向小青。
小青目露绝望,拼命摇头道:“许宣,若你还惦念着一丝情分,求你,给我个痛快!”
许宣却是冷声长叹:“九重天上有天规,这一回,你只能认罚。”
“不要……”小青凄然摇头,“我不要变回蛇去……我不要……”
许宣出剑,一手刺入小青身体,另一手运起仙力,强行逼出小青灵珠,灵珠离体,小青痛不欲生,直倒在地上翻滚,眼睛却紧盯许宣,目中尽是哀求之意。
许宣面色冷淡,扬起天乩剑,幻化出剑阵来。
齐霄在斩妖台下趁势拔剑而起,以剑气护卫着被红黑妖气缠绕的昆仑镜。
白帝见状冷哼一声:“总算记得自己是昆仑山中人,还知道护着昆仑山的宝贝了。”
趁着青白二帝分神,许宣低声在小青耳边说道:“再忍忍,若障眼阵法成了,齐霄会将你带出去。”
小青一愣,目露迷茫,忽然间,昆仑山上云雾翻腾,白帝举目望去,便是面色一凛:“不妙!有人作法!”
齐霄上前,正要扶起小青,却慢了一步,一道剑影袭来,将他逼退,白夭夭飞身而至,将小青带至自己身边。
她紧紧搂住小青,眼睛却望向许宣,小青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白夭夭的一袭白衣。
许宣震痛不已,怒喝道:“小青遭受如此重罚,你仍没吸取教训吗?还不赶快退下!”
白夭夭迎风傲然而立:“许宣,你若不让我带小青走,今日我们夫妻二人便就此恩断义绝!”
白帝震怒,指着白夭夭怒喝:“大胆妖类,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九重天上撒野,当真以为我仙界好欺吗?许宣,你让开,我要亲手拿下这两只蛇妖!”
许宣同白夭夭对峙着,忽而眼神一冷,举起天乩剑便向白夭夭攻去,白夭夭淡然一笑,举剑相迎,霎时间昆仑山被二人交替的剑光卷起大片烟雾。齐霄握着自己的剑,微微一颤,却是不经意地往旁边闪了寸许,让出了昆仑镜。
许宣与白夭夭斗作一团,两人身形极快,一招一式几乎幻化成影。缠斗的难舍难分,只是白夭夭终究道行不够,逐渐落入下风。
小青看在严厉,强忍着伤口之痛,对着白夭夭喊道:“小白,你快走!别为了小青再受责罚。”
眼见天乩剑破空而来,白夭夭唇边忽然绽开如花笑意,略略侧身,任由剑锋划破手臂,鲜血猝不及防地滴入了昆仑镜中。
许宣一震,忽地明白了她的意图。
白帝则愤怒出声:“大胆!你做什么?”
白夭夭翩然落地,站在众人面前,语气坚定地道:“如今昆仑镜也染上了我的妖气,若我与小青各自舍去一半功力,是否就能净化昆仑镜?”
许宣心头已痛到麻木:“白夭夭,你是否明白,千年……舍去一半是什么意思?”
白夭夭面容平静从容:“我自然知道。”
小青看着白夭夭,心里酸楚与感动齐齐涌上,颤声道:“小白……不能为我这么做……”
白夭夭低头将她扶起来揽住,目露关怀,道:“傻瓜,你在这里只有我这么一个至亲之人,我自然会护下你。若是我们各舍去一半修为,大不了重新修炼。可若是你被打回原形了,我一个人多寂寞?”
小青鼻子一酸,将头倒在白夭夭肩上,低声唤道:“小白。”
白帝气得在原地大步走来走去:“狂妄小妖,竟然一错再错!今日,我……”
青帝伸手拦住白帝:“白夭夭说的有理,姐妹情深,她这也是一片赤诚。”
白夭夭也趁机道:“白帝大人,妖与妖只见尚有情意,你贵为上仙,必能看透其中的善恶黑白。白夭夭所求还望白帝成全。”
青帝再度出言相劝:“此事还是得尽快了结,否则昆仑山荒芜下去,无法恢复生机,迟早要被天帝问起。”
白帝面露犹豫,目光却扫向一边神情痛楚的许宣,冷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不过,此事还是由许宣来执行。”
许宣望了眼白夭夭,向白帝略一拱手,颔首遵命。
白帝有些不耐地转身:“快动手。”
白夭夭目光平静地望向许宣:“动手吧,”
许宣收敛起眼底的情愫,举起天乩剑,一剑穿过白夭夭,天乩剑剑光大作,剑身割过白夭夭的小腹,剑光穿透她的五脏六腑,痛得白夭夭几乎无法站立,只兀自强忍着。
许宣靠近白夭夭,沉痛地在她耳边低语道:“为什么?你不肯再相信我一次?”
白夭夭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这一次,我不愿你再为我而牺牲了……”
许宣瞳孔放大,不知如何回应。
白夭夭手指慢慢攀上许宣后背,强忍痛楚开口说道:我了解你,怎会真的对小青下手。抢来这个行刑人的角色,一定是为了让齐霄能有机会带着小青离开。是,也不是?”
许宣恸道:“你竟……都知道了。”
“所以……”白夭夭狡黠一笑,“我必须要破坏你的计划,就算舍掉一半的修为,又如何?”
许宣望着白夭夭,情深意重再难在眼中隐藏,他将白夭夭紧紧抱在了怀中。
白夭夭法力渐失,浑身发抖,而昆仑镜中则慢慢清透,重新散发出七彩的耀眼宝华。
彼时,天罡卫正来回巡逻着蟠桃林,经过那一排小妖陶偶时,却忽然看见有一只小妖眨了眨眼。
当头的天罡卫以为自己眼花,凝神细察,却见到另一只也眨了眨眼,便对身后的其余人说:“快去禀告王母,这些陶偶成妖了!不对,他们本来就是妖……唉,总之就是他们活过来了!”
随着天罡卫匆匆而去,一排陶偶在蟠桃林中,俱又是神色各异,欢喜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