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成祖的确是被皇后给气昏了,所以说成气急攻心并没有错,卿如晤除了隐晦地解释一下成祖的病因外,还有另外一个更深层次的目的,而这个目的需要秦主事帮她达到。
秦主事向来公正刻板,心里头清楚宫中暗斗地弯弯道道,但他从来都有自己的原则,听闻卿如晤问成祖的身体情况,他如实答道:“回禀太子妃娘娘,陛下的确是气急攻心之症,因气得太狠,心脉有所受损,微臣已经为陛下稳住了心脉,不过还需好生调养一段时间,期间不能动气,才有恢复的可能。”
卿如晤又问:“皇后娘娘伤势可有大碍?”
她说的是“伤势”,而非其它。
秦主事答道:“皇后娘娘伤及肺腑,伤势不可谓不严重。”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得怔了怔,在心里将成祖怒火攻心、皇后受了重伤一事串联起来,脑海里登时就形成一个鲜活的画面:皇后出言激怒陛下,陛下怒不可遏动手打伤皇后。
除了淑妃,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看向卿如晤,心里不由得叹道:怪不得太子妃不肯说出事情的经过,原来竟是因为真相这般荒诞,若自己看到这样的事情,给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把皇帝打了皇后,最后两败俱伤说出口啊……
卿如晤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的反应,在心底满意地笑了。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所以方才她才会向皇后动手,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说得通。
这还要感谢秦主事的正直,否则也达不到这个效果。
既然戏已经做完,也没必要留下碍事的一帮人,卿如晤朱唇微抿,道:“既然父皇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这里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侯着了,免得影响父皇休息,嫔位以下的人依次离去,都回宫里好好待着,记住本宫方才的警告。”
看向纪衡,卿如晤继续道:“纪衡,派人将诸位娘娘看着,若有人搬弄是非,泄露父皇身体抱恙的消息,先拔了舌头再来禀报本宫。”
七八个低位的妃嫔面面相觑,最后行了个礼,分成几批陆续离去。
如此,偌大的凤藻宫,便只剩下淑妃、娴妃,以及两个贵嫔。
少了许多碍事的人,淑妃也不再假装,她上前一步,声音泠冷:“太子妃,留下我们几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卿如晤侧首,目光凝在淑妃脸上:“淑妃娘娘,父皇龙体抱恙,皇后生死一线,事情多严重你不知道么?你在后宫忝居高位,不忧心父皇身体,不思量如何让这场风波平息下来,反而对本宫的所作所为各种揣测!你以为本宫会对你做什么?!”
淑妃眸凝冷婺:“太子妃,我对你并无任何冒犯之心,但你未免太独断专横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行事章法,但有些事还请你给我等透点口风,也好让我们心里有数,要是你什么都不说,那也怪不得我们心有疑窦。”
卿如晤冷冷一笑:“要是淑妃娘娘脑子没问题,应该还记得本宫方才与喜乐公公说的话,我们对外宣称皇后娘娘有乘鸾之势,如此严重,你们几个不在跟前侍疾,如何说得过去?你们是当天下人都是蠢货么?本宫知道你们的心思,但眼下你们就算装,也要装出一派尊重皇后的样子!”
淑妃终于闭上嘴巴。
淑妃为妃嫔之首,她不说话,别人自然也不敢说。卿如晤让喜乐公公给几人搬来椅子,又吩咐秦主事和邢善几句,这才走到外间,与纪统领商议。
“纪统领,务必要注意宫中的动向,以免让居心叵测之人有机可乘,除了关注宫里的主子们有没有异动,也要留心有无形迹可疑的宫人,有时候,最不起眼的人,也有破坏全局的本事。”
纪衡抱拳道:“陛下曾嘱咐过属下,若有万一,陛下亲卫皆由太子妃调遣,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纪衡说完,握紧腰间的佩刀,大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方才不见踪影的荷风来了,凑到卿如晤身边小声地道:“小姐,一切准备就绪。”
卿如晤挑唇:“那么,大戏准备开始。”
卿如晤话音刚落,她捂着自己的小腹,忽然叫了出来:“好痛……肚子好痛……”
荷风一推竹露,二人连忙惶急地呼喊:“娘娘,您怎么了?”
卿如晤痛苦万分地道:“邢善……叫邢善!”
竹露大喊一声:“邢御医,你快来!娘娘不好了!”
她这一喊,里头的人被惊动,除了喜乐公公和秦主事外,淑妃等人也跟着围了出来。
邢善不敢耽搁,连忙替卿如晤把脉,手指刚搭在卿如晤手腕,便惊呼一声:“快,把太子妃娘娘移到床榻上。”
荷风皱眉道:“凤藻宫距离宸绥宫甚远,我看先移去偏殿吧。”
说完,和竹露一起,手忙脚乱地将卿如晤抬到了偏殿。
邢善又是好一阵忙活,把脉、扎针、写方、吩咐荷风去煎药,足足忙了半个时辰,这才擦了擦额头的汗。
淑妃目光一闪,走上去情真意切地道:“邢副主事,太子妃情况如何?”
邢善道:“娘娘心中忧焚,动了胎气,需要好生修养,万不能再劳累了。”
淑妃目光一转,道:“怎么会这样呢?眼下这种情况,太子妃又动了胎气,那这宫中的局势,谁来稳定?”
床上得卿如晤冷哼一声:“这不正好如了淑妃娘娘的意么?”
说着,不等淑妃反应,卿如晤看向娴妃,道:“娴妃娘娘,请你走近一点,本宫有话要与你说。”
娴妃看了淑妃一眼,依言走了上前。
卿如晤开口,虚弱地道:“娴妃娘娘,父皇龙体抱恙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眼下各国使臣都在京城,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恐怕会生出风波,本宫虽然事先封锁了消息,但这么多人看到了,本宫就算铁血手腕也难堵悠悠之口,然而本宫再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想请娴妃娘娘帮本宫稳住宫中的局势。”
娴妃拧眉道:“太子妃,为何……”
卿如晤目光漫过淑妃,最后无奈地道:“比起有些人,本宫更相信你,毕竟,娴妃娘娘不敢背叛本宫,对么?”
此言一出,淑妃和娴妃都变了脸色。
卿如晤微微一笑,面庞有些憔悴:“娴妃娘娘,你不愿意么?”
娴妃没有说话,紧紧攥住的双手,显示出她此时心里的矛盾。她在权衡这件事的利弊,一方面,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权力,另一方面,她心底到底忌惮着淑妃。
最后,还是欲望占据了理智,他一咬牙,道:“是,太子妃。”
卿如晤疲惫地道:“本宫累了。”
淑妃与娴妃等人行礼告退。
待二人走后,荷风小声地道:“小姐,淑妃会上当么?”
卿如晤完全没有先前的虚弱之态,勾唇道:“淑妃谨慎,如果直接把权力让给她,她反而不相信,觉得我另有所图,但我摆明与她为敌,她反而会觉得可靠,有些人啊,身处泥沼久了,他们只敢相信自己。”
荷风笑道:“小姐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