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泓和长孙霆的“大业”,是基于长孙曌不在的情况下才敢进行,所以当长孙曌回来的时候,事情比想象中还要结束快。
叛变的御林军和京城守备军均已伏法,由长孙曌带来的城防兵马司负责处理。而京城中的局势,也被长孙曌带兵平定,参与谋事者则由京兆尹带人控制住。
至于已经丧失反抗力的长孙泓和长孙霆,在长孙曌的吩咐下,被青枫带到了凤藻宫。
“小姐!”卿如晤先前住的偏殿里,邢善在为顾昀暄治伤,方才躲起来的荷风望了青枫一眼,整个人便朝卿如晤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检查,含着眼泪,“小姐,担心死奴婢了!”
卿如晤安抚道:“傻丫头,一切都没事了。”
荷风点点头,这才走到青枫身边。
“邢善,顾世子的伤如何了?”长孙曌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
邢善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没有性命之忧,还请殿下放心。”
长孙曌微微颔首,对近乎昏迷的顾昀暄诚恳地道了句:“多谢。”
顾昀暄目光悄悄漫过卿如晤,勉力一笑:“臣不辱使命。”
其余的事情告一段路,长孙曌吩咐了青枫几句,便押着长孙泓和长孙霆,与卿如晤一同去了正殿。
影魅阁阁主朝长孙曌行了个礼,便隐退到了黑暗之中。
“父皇就在柜子之中。”在得知长孙泓逼宫消息的时候,卿如晤当机立断,把淑妃的人都放倒在地,然后把成祖挪进了柜子之中,让淑妃穿上成祖的寝衣躺在床上,而她则以自己作饵,与长孙泓虚与委蛇拖延时间。
长孙曌打开皇后寝殿的衣柜,将成祖扶了出来,让他坐在床上。成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脸色难看得不成样子——愤怒、心痛,各种情绪杂糅。
“父皇,叛乱已经平息,还请父皇定夺。”长孙曌单膝下跪,无悲无喜地道。
“你怎么在这里?”憋了半天,成祖终于说出了这样一句话,但是却不利索。
长孙曌道:“儿臣一出京城,便接连遭到不明身份的刺客刺杀,后来儿臣收到太子妃的消息,察觉事情有异,便悄悄潜回了京城。”
“哈哈哈……”成祖笑了几声,已成癫狂状态,“长孙曌,你告诉朕,你到底是谁?胡人?还是秦人?”
长孙曌面色闪过一丝阴沉:“父皇,我是你和母亲的儿子!身上流血你和母亲的血!”
成祖阴鸷的目光钉在长孙曌身上:“可是,朕是秦人,你母亲是胡人!”
长孙曌望着成祖,目光渐渐由阴冷变为失望:“原来在父皇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可笑,我奉你为天,整整几十年!”
成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大的笑话,忽然指着长孙泓和长孙霆,脸色涨得青紫:“奉朕为天?!你与这两个逆子有何区别!满嘴恭敬纯孝,心底都巴不得朕死!”
长孙曌的神色,渐渐由失望变为淡漠,亦如往常,那般内敛自持:“母亲走的那天,曾找过我,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停地重复一句话,那就是一定要尊你、敬你、爱你!那个场景,十数年存在我的脑海里,刻在我的心上,这十数年来,我为你南征北战抵御强敌,守着这个母亲视之为家的大秦,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对得起你!但是这一刻,你让我觉得不值,我为母亲感到深深的不值!”
“好啊!”成祖冷笑,“你来把朕杀了啊!”
长孙曌摇头,眼底带着薄碎的伤与恨:“父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觉得没必要。”
成祖望着他,许久,突然爆发出一阵疯魔般的笑声:“想朕这一生,曾经轰轰烈烈,缔造多少传奇,临了,却不配死在你手下么?”
长孙曌凌凌一笑:“父皇,你一心寻死,是想下去九泉之下向我母亲道歉,还是你不忍面对这众叛亲离的结局?”
成祖默然不语,神色愈发铁青。
长孙曌继续道:“我说了,一切任凭父皇处置,二弟三弟我带来了,无论父皇想要动家规还是国法惩治,我都绝无异议。”
成祖望着他的目光,闪过狐疑的光芒:“他们背叛你,你不恨他们?”
长孙曌摇头:“我是储君,我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我的心胸必须能有容纳背叛的宽广,我也是兄长,作为他们的兄长,我理应原谅弟弟们的小任性。”
“妇人之仁!”成祖不满地道,“你该杀了他们!”
长孙曌轻笑:“父皇,那你的‘无毒不丈夫’又为你带来了什么?”
成祖又陷入了沉默,长孙曌继续道:“父皇,今夜的事还没有完全平息,若父皇一时拿不定主意,那儿臣只好先将他们关起来,等风波平息,再依国法处置。”
成祖讥笑道:“方才不是满嘴仁义道德道德仁义的么?如今露出狐狸尾巴了?”
长孙曌淡淡道:“父皇,你的想法,我不在意,所以,随你怎么想。”
说完,长孙曌拉着卿如晤准备离开。纪衡已战死,如今还算忠于成祖的,仅剩方才同被卿如晤藏起来的喜乐公公,然而,喜乐公公暗地里早已归顺了长孙曌。
成祖望了望躺在榻上的妻子,又望了望躺在身侧的爱妾,最后望了望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忽然又笑了,笑着笑着,眼底又掠过哀凉——众叛亲离,他是九五之尊,却六亲情绝。
到底是什么,让他成了孤家寡人。
转身走了两步,卿如晤道:“宸华,你先去处理今夜的事情,藏在英国公府的卿如琅和高雨柔,以及北胡使臣贺兰辰,他们之间或许有联系,先把人抓了好好问,这里交给我。”
“我送你回去休息。”长孙曌心疼地道。
卿如晤冲他笑了笑:“宸华,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想陪你一起解决,你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长孙曌把青枫叫了过来,让他守在殿门口,并让竹露进来守在卿如晤身边,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太多事情要善后,还有和长孙泓有勾结的人,也必须揪出来。
目送长孙曌远去之后,卿如晤从竹露手里接过剑,脸上的温柔登时烟消云散,化作修罗厉色。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成祖一眼,道:“父皇,我不是殿下,不会和他一样心软,等会儿可能会出现一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我先跟您打声招呼,若是您不敢看,那就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