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他,对所谓的权势地位已无半分.欲.望。
  那些于他而言,已不再重要。
  但他手里一定要有兵。
  一块兵符便已足矣。
  他只要留住那块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兵符就好。
  只要他手里握着的还有兵权,那他就能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
  若今后再遇到什么事,他也能有把握护住她。
  但号令禁卫军的兵符,让他拿着实在不妥。
  这块兵符只能交给皇宫掌权之人拿着。
  禁卫军于皇城而言多么重要,若是能控制住禁卫军,就相当于控制住了半个皇城。
  如今大齐处于这样的情况下,顾愠和又手握两块兵符,如今的他已然成为大齐手中所掌权力最大的人。
  他此时若是想要天下,那天下便就是他的。
  谁都抢不走。
  纵然是乔明锦,也拿他没办法。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说他要将兵符还给乔明锦。
  他说他并不想要这些虚无缥缈的权势。
  “那你想要什么?”乔明锦问。
  他与她对视,缓缓开口回答:“好好活着。”
  他只想要好好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乔明锦望着他的眼睛发愣。
  他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真挚。
  顾愠和没骗她。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见乔明锦不说话,还以为她这是不信任他,便将兵符掏出来,正要给她,却听到她缓缓开口:
  “你有没有想过,你即使将这块兵符交给了我,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这天下有多少人会听我这个女子说出的话?你觉得,大齐有多少人会服我这个公主执掌大权?
  你觉得,就凭我,能受得住大齐,能用的好这些将士吗?”
  顾愠和道:“可我记得你说过,男子能做到的事情,女子也一样能。
  乔明锦,如今就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了吗?”
  乔明锦苦笑道:“许多事情不是我相信自己便能做得到的,太多的事情是我改变不了的。”
  重活一世,明明知道以后要发生什么,明明有机会避开这一切,可她还是失败了。
  她还是要经历黑发人送白发人的悲哀,还是要失去那一切。
  她想要留住的,一个也没能留住。
  她觉得自己太过失败了。
  这一世唯一的庆幸之事,便是大齐还在。
  便是大齐被他守住了。
  被那个她小心提防的顾愠和守住了。
  她的家,她的国,最后却被她最厌恶的那个人守住了。
  她曾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
  她分明是那般憎恨他。
  最后却是他守住了这天下。
  守住了这大齐。
  倒是可笑。
  乔明锦觉得,她这一世活得,倒也是够可笑的。
  顾愠和忽然道:“可你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还能去相信什么?
  你活在这世上,可以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不信任何人,唯独不能不相信你自己。
  若你连自己都不相信,那便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她望着他问:“所以顾愠和,你可曾相信过你自己?”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若你想要歇一歇,那就自己选个人,守住大齐百年基业。
  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了。
  你的大齐,我守住了,现在还给你。”
  他将兵符放到了乔明锦身旁的桌子上,又叮嘱了一句:“收好它。”
  说罢,便要离开。
  乔明锦快步拦住了他,她挡住了他的去路,望着他问道:“这大齐,你当真不想要?”
  “你为何执念于此?我倒是想问一问你,我要这大齐,到底有何用?”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对他这个问题避而不答。
  “顾愠和,无论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都要谢谢你。这一次,若没有你,大齐怕是挺不过这一关。若没有你,我如今怕还是他安平王笼中囚。”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顾愠和苦笑着道:“所以,在你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是吗?
  我犯险入宫带你出来,领兵与安平王开战,都是有目的的,是吗?”
  “这些只能问你自己,我曾经问过你,你并未对我如实说过。”
  “并无任何目的,这六个字,便是我的实话。
  可你从未信过。”
  她总觉得他是在欺骗自己,她总觉得他说得所有话都是在骗自己。
  可这又怎么能怪她?
  前生她被他骗了半辈子,被他骗光了所有。
  这世界还要她如何相信他?
  乔明锦根本就没法再相信他分毫。
  “我做的所有事,在你眼里都有目的。即是如此,那你又何必留我这条命到现在。
  乔明锦,你既然这么不相信我,就该早点把我除掉,以绝后患。”
  “我杀不了你。”她对他如实回答。
  她说的所有话,都让他心中一凉。
  原是因为杀不了他,她才一直留她这条命到现在。
  原是这样。
  “乔明锦,其实你比任何人都冷血。”他盯着她的眼睛,又继续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杀我,我活着与否,对你的影响不大。
  顾府,随时欢迎你。
  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能杀得了我。”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乔明锦没想到两个人会落得如此境地。
  她说那些话时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他问到了,她便如实回答了。
  她没想到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又让她们两个人处于一种极其尴尬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太难了。
  “祁安,我方才,是不是不该说那些话?”
  “这世上本就没有应不应该,只有你想或不想。只要你想,你说什么,都是对的,都没关系的。
  不过乔乔,他并不是一个会记仇的人,你若是觉得心中有愧,日后寻他向他道歉,应该就会没关系的。”
  “心中有愧的人不该是我。”
  乔明锦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可我也没想到,这一世的他,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顾愠和,和上辈子真的不一样了。
  乔明锦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
  “人都变的,更何况,这辈子的他,和上辈子经历的事情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