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也不顾上别的,付江亲自指路沿着后山追了上来,天亮的时候,付江道:“皇上,前面是绝命崖。”
文帝听了往前望去,正瞧见三娘坐在悬崖边儿上,旁边是吕范,咬牙切齿都不足以表达文帝的心情了,文帝都恨不能冲上去咬下三娘两块肉来,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女人呢。
可心里头再恨要杀要刮,都是自己的事儿,轮不上旁人插手,再说,吕范算个什么东西,文帝的目光也就在三娘身上停留一瞬,便落在吕范身上:“朕命你来剿匪,吕爱卿怎跑到这儿来了?”
事到如今,吕范还怕什么,都不想活了,还在乎什么君臣,阴笑一声,把三娘拽了起来,推到悬崖边儿上:“皇上还要哄骗臣下不成,万岁让臣来剿匪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吗,恐天下人都未想到,后宫三千手段狠辣的万岁,真心喜欢的竟是这么个不情不愿的女人,这女人有什么好,巧言令色无情无义,简直就是一个祸水,倒不如臣最后尽忠一回,为万岁除了这祸水,也省得她迷惑君王。”
“你敢?”文帝冷喝一声,便吕范豁出去了,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你敢动她一个头发,纵你死了,朕也要将你吕家的祖坟掘了,把你的祖宗从坟里抛出来鞭尸。”
吕范却大笑了起来:“我吕家哪有什么祖坟,便有也不知祖宗是谁家的,皇上掘坟鞭尸,臣如何拦得住,臣既在这里等着皇上,就没想过活命,黄泉路上有万岁爷的心上人做伴,也算万岁爷的恩典了。”说着扯住三娘就要往下跳。
三娘眼睛一闭,心说这回真要完了,却忽然听道嗖嗖两声,自己的身体仿佛给什么东西套住一扯,三娘睁开眼,正好看见吕范坠下悬崖,那声惨叫响彻山谷,听着都瘆的慌。
三娘腿一软坐在地上,直觉浑身的力气都泄的一丝不剩,缓了会儿,终有了些力气,却仍低着头,不是她不想抬头,她是不想面对文帝,以及接下来自己必然要经历的惩罚,就算能保住命,以文帝之变态,定不会轻饶了自己,所以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而且,她正在发动所有脑细胞琢磨应对之策。
可就算她低着头,也能瞧见明黄的袍服下一双紫金靴就在自己跟前,三娘鸵鸟的往下沉了沉脑袋,半天听见一声冷哼:“怎么,是腿软了,还是怕了,或者心里琢磨什么诡计想应付朕?”声音越说越沉越来越冷,却越来越近,最后就贴在自己耳朵边上。
三娘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就听文帝道:“真怕了?朕还没发落你呢,你怕什么?三娘,你自己说说你该当何罪?”
三娘闭了闭眼,陡然睁开,心说今儿就今儿了,事已至此,逃避也没用,他乐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大不了就死呗,反正给他逮到以后也好不了,死了没准还一了百了呢。
想到此,三娘蹭一下抬起头来,瞪着文帝:“你是皇上,你是天子,你是这里的老大,你想弄死人就弄死谁,都不用自己动手,你说我什么罪就是什么罪,谁还敢有异议不成,反正你弄死了我爹,我姐,现在弄死我,正好凑齐了,我们一家在阴曹地府也能团聚,你说吧,想怎么弄死我,是凌迟还是车裂,或者这都不解恨,你想把我也搁油锅炸了。”
三娘这几句话几乎是嚷嚷出来的,文帝后头的骁勇将军贺威,跟那些赶来的官儿听了个一清二楚,忙往后退了十来步,再没眼色也瞧的出来,皇上跟这位有的磨,谁上前谁倒霉,想保住命还是别掺合的好,不过,这位还真是名不虚传,皇上跟前,就没见过敢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也不知皇上怎么想的,怎就喜欢上这位了呢。
不说这些人心里怎么想,且说文帝,给三娘一通嚷嚷给气乐了,他早知道她会耍赖,却没想到她连认错都不认,直接就跟自己要死要活的,这回若是吓不住她,以后再想收拾她就更难了。
想到此,文帝一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三娘,你真想死吗?”一句话把三娘问愣了,三娘心说要是能活谁他妈想死啊,不过刚自己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来多没面子啊,再说,三娘根本不信他真想自己死。
三娘死咬牙硬的点了点头,接着身子悬空给文帝抱了起来,三娘心里一乐,暗道,就说他舍不得,可文帝走了两步,三娘觉着不对劲儿了,他没往后走,而是往前,走了两步,两人就站在悬崖边儿上。
三娘甚至能感觉从下头的万丈悬崖间窜上来的冷风,鼓动着文帝的袍服,猎猎作响,三娘手臂下意识缠上文帝的脖子,文帝低头看向她:“不是想死吗,朕成全你……”说着一手掰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往前一松,啊……
三娘真想骂街,可出口的就是一个字,最后的念头是这么摔下去还不摔成肉饼啊,死的太难看了,做鬼也不放过他,死变态,也不知自己一死能不能穿回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停住了,三娘睁开眼,啊一声又闭上了,下面根本就看不见底儿。
三娘都不知自己啊了多久,嗓子都喊哑了,也没见掉下去,三娘才又睁开眼,不敢往下看,上望了望,这一望就望见了文帝,他就站在悬崖边儿上,冷冷看着自己,而自己身上的绳子不知绕在哪儿,反正另一头捏在他手里,三娘的心都凉了:“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三娘这句话问出来,感觉他一扯手里的绳子,三娘的身体嗖一下就升了上去,升到接近悬崖边儿,文帝开口了:“朕再问你想不想死?”三娘这个气啊,说他是死变态,一点儿都不亏,这种阴招儿除了他就没人想得出来。
一气上来理智就飞了,三娘恨恨的道:“我就是想死怎么着……”话音刚落,身体嗖一下就掉了下去,啊…………三娘叫的都岔了音儿:“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想死,不想死……”三娘的话一出口,身子急速升了上去,三娘都不知道怎么弄的,就给文帝抱在怀里。
一贴进文帝怀里,三娘立马双手双脚攀住他跟无尾熊似的,攀的死死,睁开眼看了文帝几秒,张嘴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咬的别提多狠了,都往外渗血了,才松开嘴,恨恨地道:“变态,死变态,呜呜……人家恐高啦,怕死了,呜呜……你个变态,呜呜……”裂开嘴哭得地动山摇。
她这一哭,倒把文帝弄的哭笑不得,从怀里拿出帕子想给她擦眼泪,给三娘一把夺了过去,接着哭。
文帝叹口气:“你还哭,你自己想想是谁的错,朕刚那么问你,不就指望你服软,你倒好,跟朕硬气上了,你可知朕在护城河边儿上瞧见你的尸首时,心里是何等难过,你可知,朕在慈云寺扶着你的棺木时,朕甚至想抛下这江山追随你去,你记恨朕杀了你爹,赐死你两个姐姐,朕若早知会喜欢你,便你父亲罪不容诛,也会格外开恩,只那时朕不知你,许你是朕的报应,为着你,朕都变成了昏君,你看看这太行山下,多少兵马,只为了你一个,三娘,你是朕的女人,你是朕的心尖子,是这天下朕唯一心软不舍的人,纵朕嘴上说的再狠,见了你却只想这般抱着你,朕舍不下你,无论你情不情愿,朕这一生都不会放过你,你是朕的女人,只你不再逃,想如何朕都依着你。”
三娘傻了,定定望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你是皇上吗?我怎么觉着你不是呢?”文帝忍不住笑了一声:“小没良心的,朕说了这么多,合着你一句都没听进去,罢了,这回没听进去,一会儿朕接着说,现在可该下山了。”
说着,文帝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倒是没想到太行山的匪患猖獗十多年,三娘几句话就解决了。”
三娘眼睛一亮,舔着脸道:“这算大功吧对不对?”
文帝低头咬了她一口:“少跟朕论什么功过相抵,你的过朕先记着,回京再跟你算账。”三娘那颗刚放下的心,嗖一下又提了起来,说了这么多,合着还没过去呢……
☆、第 80 章
銮驾从东城门进了京,从皇撵里远远望见城门,三娘忽想起当初自己出来,那劲儿费的,偷偷摸摸不说还扮成了要饭花子,这跑了没几个月又转回来了,且这是这般阵势,三娘都不知道文帝想怎样。
文武百官迎接圣驾自是应该,可自己这个在圣驾旁边儿的算怎么回事儿,三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站在了文武百官面前,三娘是觉着文帝这个皇帝当得挺任性,根据现代宫斗电视剧里的常识,即使是皇上,也不能想干嘛干嘛,规矩往往比皇权还大,还难搞,皇上睡哪个女人,都是有一定政治目的的,不能随着性子来,更别提封妃封后了,没有十七八道工序,连门都没有。
可文帝却想怎么着怎么着,三娘立在他旁边儿,还眼巴巴指望着大臣能跳出来几个死谏的,自己也好开开眼,顺便把自己进宫的事儿给搅合黄了,省得自己张嘴,说不定又得吵架。
虽说跟着文帝回来了,可让她进宫当妃子,还是不乐意的,三娘可不傻,进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就算给文帝的表白稍微有点儿感动,可也没到把自己的自由搭进去的地步。
三娘想了一道儿,既然逃不开索性就顺着他得了,总这么你追我跑的折腾,她也受不了,可顺着是顺着,也得有自己的底线,依着三娘的意思,原先就挺好,没必要进宫染这一水,可文帝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从太行山下来,就完全变了个人儿,对自己温柔非常,肉麻话儿跟不要钱似,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弄到三娘都有点腻得慌。
这就好比吃韩料,那五花肉烤的再香,单着吃也容易腻,得沾点儿佐料裹上生菜,味儿才对,文帝这真有点儿过了,真的,可三娘也不能直接跟他说,这厮不是什么好脾性,自己本来就有短儿捏在他手里,如今再嫌东嫌西,回头他一恼起来,不定使出什么招儿。
说起来,这一路他都规规矩矩什么都没干,还真有点儿诡异,基本上,在三娘的认知里这厮就是个下半身格外发达的种马级变态,见了自己除了那档子事儿还是那档子事儿,别管嘴上说的多肉麻,最后都得上炕,可这回他愣是啥都没干,至多也就亲亲小嘴,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絮叨,整的三娘还有点不大习惯。三娘都开始怀疑,他这是憋着劲儿想回京之后再折腾呢。
“朕跟你说话儿呢,怎不应,又琢磨什么呢,朕可说了,不许再动跑的念头嗯?”文帝一伸手把她抱在怀里,低头端详她一会儿道:“这一番是你的运气,付江早有投诚之心,你才能安然无事,若真是歹人,又怎会等你报上字号,图财的还好,大不了把银子与他,若遇上好色的,便你再聪明能如何?”
三娘心说,又絮叨上了,三娘斜着瞥了他一眼道:“相信我,似皇上这般眼光独到品位高绝的不多了。”
文帝目光略深,淡淡的说了一句:“与朕一般眼光的人虽不多,却也不是没有。”说着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虽笑,却不及眼底,话里也有些明显的酸意,三娘再傻也知道他想起了朱晏。
对于自己跟朱晏那档子事儿,虽说没整出真事儿,若非要掰扯清了也不大好说,首先自己的确对朱晏有过心思,至于最后也没睡了皇叔,一个给朱晏痴情的小眼神儿吓住了,还有就是朱晏比自己矫情多了,到后来三娘琢磨,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容易了,这里毕竟不是现代,朱晏这个古人没自己看的开,就算自己送上门去,他也馋的哈喇子流了二尺,也不可能像她原先想的,弄个一夜情什么的。
便这么着,自己跟朱晏的关系,以这里的衡量标准完全都能算上奸夫淫,妇了,所以朱晏的事儿还是少提为妙。
想到此,三娘扭过头,撩开帘儿假装往外瞧了瞧,这一瞧就瞧出事儿来了,就这么巧,她往外头一瞅,正瞅见安记,可安记的门却闭着,门板都没放下来,门口冷冷清清的,连个半个人都不见,像是关了门。
三娘暗道,莫非经营不善黄了,不能啊,安记的客户源稳定,想黄都难,那么为什么关门,三娘正琢磨呢,耳朵边儿上文帝的声音传来:“莫不是外头有什么新鲜街景儿,三娘瞧了这大半天。”说着凑过来往外头瞄了一眼。
武三娘感觉气氛不对,放下帘子回头看着他,文帝沉着脸扭过头去,那样儿三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文帝哼了一声:“你笑什么?”
三娘却不说,只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儿道:“你不会想把我带进宫去吧!”
文帝挑挑眉,声音又沉了好几度:“怎么?你还是不乐意进宫?”
三娘道:“在太行山上你可应的我,只我不跑,怎么都成,皇上一言九鼎,莫非想反悔不成?”
文帝阴晴不定的瞧了她良久:“到了此时,你还不想跟朕进宫,莫不是心里还惦记着旁人?”
三娘最烦这种有话不痛快说,非得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谁耐烦猜他这些,自己都跟他回京了,还想怎么着,自己原先计划的那些滋润美好的小日子,可都放弃了,这牺牲大了,他还让自己进宫当犯人,门儿都没有,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没这么想不开。
想到此,三娘的脾气上来了:“乐意怎么想怎么想,再说,你后宫多少女人,就是一天睡一个,一年都睡不完,我惦记旁人也应该……”
“放肆。”三娘的话音刚落,文帝便斥了一声,眉头都竖了起来:“朕是舍不下你,可你要是想跟过去似的,朕也容不得,朕最后问你一句,进不进宫?”
“不进,不进,就是不进。”三娘也怒了,什么人啊,说了不算,没回京的时候一个样儿,进了京立马就变脸了,什么东西,老娘委屈大了,不吃这一套。
文帝脸色变了几变,末了咬着牙道:“不后悔?”
三娘心说,这辈子不进宫才好呢,斩钉截铁的点点头:“不悔。”
文帝一伸手掐住她的下颚,咬牙切齿的道:“以往的事儿朕可不追究,你自己也当掂量掂量,对得住朕这份心才是,真惹的朕恼了,朕心狠下来,你的小命却要仔细了,二喜送三娘去邹府。”吩咐完再不理三娘,冷着脸,跟尊佛似的。
三娘还生气呢,头都没回的跟着陈二喜走了,隔了几个月重新住进了邹府的寻梅阁,三娘刚到,跟着宫里的侍卫就来了,把寻梅阁外前后门角门,守的严严实实,苍蝇都飞不出去,三娘哭笑不得,自己都跟他回来了,这么看着自己有意思吗。越想越气,气了一会儿,自己忽然想开了,跟死变态置什么气,要真从这儿一掰两开,更好。
想开了,三娘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只当没这回事儿,过的自在非常,孙嬷嬷一边瞧了,暗暗叹口气,心说,皇上也是,三娘的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儿了,前头几回都服了软,这回想扳过来,怎么可能,依孙嬷嬷瞧,三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硬越坏,这一点儿上,倒是安亲王朱晏比皇上瞧得明白。
其实文帝也知道这个,正是因为知道,心里头更酸的没边儿,跟喝下一缸老陈醋似的,文帝酸了大半天,天擦黑的时候,忽想到,自己跟三娘这般,倒似民间的小夫妻拌嘴,虽说气的难受,可回过味儿来又觉分外亲近。
这一亲近文帝的气就消了大半,叹口气,有些事儿自己还是得替她处理了,文帝如今是看出来了,三娘就是一根搅屎棍,让她自己来,越搅越乱。
想到此,吩咐陈二喜去宗人府把朱晏赦回来,把朱晏关在宗人府本就是自己一怒之下,后来想想有些理亏,两人虽是君臣,情份却不寻常,便瞧着太妃的面儿,也不该把朱晏关起来,可见女人果真是祸水,自己终也没过去情这一关。
朱晏进来的时候,文帝正坐在炕上自己跟自己对弈,见他进来招招手:“皇叔来的正好,朕正愁没有对手呢,来,来,与朕对上一局。”
朱晏倒也没推辞,侧身坐在文帝对面,叔侄俩你来我往,不到半个时辰,棋盘上已泾渭分明,文帝手执棋子抬头看着朱晏:“不若朕跟皇叔赌个彩头如何?”
朱晏目光闪了闪,深深看着文帝:“皇上想赌甚彩头?”文帝道:“就赌你的安记如何?”朱晏想都没想吐出一个字:“好。”
也不过一会儿功夫,文帝落下最后一子笑道:“皇叔你输了。”
朱晏弃子道:“是啊,我输了,安记是皇上的了。”
文帝忽道:“我朝本有规矩,凡亲王不可在京久居,先帝虽赐了皇叔封地,到底舍不得皇叔,特准皇叔留京,建了安亲王府。”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以朕与皇叔的情份,朕也想皇叔在京住着,闲暇时,进宫陪朕下下棋说说话儿,却虑到皇叔偌大的亲王府,没了皇婶,到底清冷过了,不若朕与皇叔做主,在京中世族闺秀中遴选才貌兼得之女子,赐予皇叔为妃可好?”
朱晏站了起来一躬身道:“臣谢皇上隆恩,非是臣抗旨不尊,却任天下芳草如林,繁花似锦,臣心里只独独钟情一人,此生不得愿,盼修来生缘。”
“你,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收尾很卡,亲们见谅,明儿争取更完了,貌似还有一些需交代的。
☆、第 81 章
文帝脸色阴沉沉看着朱晏,眼中的怒意令一旁的陈二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话儿,安亲王还真不会瞧眼色,万岁爷什么脾性旁人不知,他这个叔叔难道还不清楚吗,万岁爷这前头三十多年何曾在乎过女人,从前往后,从后往前,也就一个武三娘,折腾了这么些日子,不都是为了她,那就是皇上的心头肉,自己都不舍得吃进嘴,能容旁人惦记着吗。
若这人不是朱晏,换了二一个,万岁爷又哪会如此好颜好色拐弯抹角的,说是叔侄,到底还是君臣,真恼了,寻个手段收拾了也不新鲜,刚皇上那话不就等于给送了一个台阶吗,那意思就是娶个王妃搁府里,绝了两人的意,安皇上的心。
说白了,这还是瞧着旧年的情份,不然,哪有这等好事儿,安亲王就该识时务者为俊杰,顺坡下驴了事,再说,瞧着武三娘对安亲王也就那么回事,道儿上万岁爷说把安亲王送进了宗人府,三娘一声都没吭,所以说,安亲王这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其实陈二喜瞧着,皇上也有点儿这意思,那武三娘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真拿谁当回事儿啊,不是没辙了,她能跟着皇上回京?真这么痛快,当初还跑什么啊,还不是让皇上连哄带迫弄回来的,为这么个女人硬扛着不娶老婆图什么啊,这不有病吗,且病的不轻。
可安亲王就这么倔,这话说出来,简直就是往皇上心尖子上捅,皇上能痛快吗皇上一不痛快有他什么好儿。
文帝定定看了他,良久没言声儿,文帝是真恼火,却也真为难,安亲王毕竟不是旁人,自己纵有手段使在他身上也着实不妥,本想着赐他一个王妃,日后三娘再一进宫,日子长了,两人这事儿也就淡了,可他偏不,非跟自己顶着干。
文帝也是没辙了,他如今是真治不住三娘,若搁以前,文帝死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辖制不住一个女人,可现在他信了,你说不舍打,不舍罚,他还能怎么着,比无情无义三娘是这天下之最,自己偏稀罕这个无情无义的,她是他的心肝儿,也是他的软肋,更是他急于要护在心头的珍宝。
说句过点儿话,他都想把她搓揉成一小团,搁自己嘴里含着,省得一转眼就看不见她,一看不见她,自己这心就没着没落的难受,如今他是彻底明白了,不是三娘离不得他,是他离不得三娘,而三娘跟朱晏前头这一段,即便没什么,也膈应的文帝万分不爽。
一边儿是三娘,一边儿是亲叔叔,文帝想了很久,才想出这个主意,偏朱晏还不领情,且说出这么一番让他恼恨气愤的话来,此生来世,这话听得真真刺耳。
文帝冷哼了一声:“莫说此生来世,生生世世她都是朕的人,皇叔就莫妄想了。”
朱晏愣了一下,苦笑一声道:“皇上如何不知朱晏的心思,虽心之所系,却未想要如何,朱晏所思,所想所愿,不过就是她能过的快活罢了,皇上又何必非要赐婚,朱晏心枯如井,若娶妻岂不是害了人家,若皇上不安心,朱晏愿往封地,日后不得圣上宣召绝不进京,还望皇上成全。”
文帝倒未想他情愿出京也不娶妻,只他越这般,文帝心里越酸,虽酸,底细想想若他从此不在京城,却再好不过,便顺着道:“既皇叔主意已决,朕便成全皇叔。”
朱晏跪地谢恩,起来往外退了几步,却站住脚,抬头跟文帝道:“朱晏这里有句话想说给万岁,三娘虽为女子,却心性刚强,古人云柔能克刚,朱晏觉着用在三娘身上或许可行,臣告退。”
朱晏走了之后,文帝沉吟良久,暗道可不吗,自己跟三娘这几回拌嘴都是她硬自己也硬,一言不合便冷下了,若真能一拍两散倒好,偏自己舍不得,过后又万分后悔,且指望三娘给他台阶,这辈子都甭想,那个没良心的女人,说不定心里就盼着一拍两散呢。
想想文帝都咬牙,摊上这么一个,又不能天天捆着她,除了以柔克刚哄着她还能怎么着,说到底这女人对自己无情,若也跟自己似的,哪会这般,只这么哄着也不是常法儿,当寻个长久之计才是。
就这么着,文帝苦思冥想半天都没想出招儿来,晚膳的时候忽想起刘方来,刘方年纪大,知道的事儿自然多,便让陈二喜叫他进来。
陈二喜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周大福那事儿让这老不死的躲了过去,就是陈二喜毕生的憾事,想着以后给他使个套儿,一并处置了他,也省得这老不死在跟前碍眼,可刘方精明谨慎,最要紧是运气好,陈二喜陷害了他多少回都没成,今儿一听皇上唤他进来,陈二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老不死说不上话倒好,真在皇上面前说句什么,那都顶的上自己说一百句的,陈二也是怕他给自己下套,回头自己一不留神栽进去,可没人救自己。
心里这么想着叫了刘方进去,便竖着耳朵听皇上问什么,不想文帝却问了一句掩耳盗铃的话,皇上问道:“刘方你年纪大,知道的事儿也多,朕有一事询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一个人长长久久的拴在身边儿?”
这话谁听不出来,不就是说武三娘呢吗,刘方心里自是也门清,可门清归门清,有些事还得装糊涂,想了想便道:“这人有心思,有腿脚,栓哪里栓得住,倒是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才得长久。”
文帝道:“这个朕如何不知,却怎样才能心甘情愿?”
刘方道:“这也不难,若有了丢不开舍不下的牵挂,自然就心甘情愿了。”
刘方出去后,文帝砸吧了半天,之于三娘什么才是丢不开舍不下的,想了半宿,终于给他想出了一个,那就是孩子,别管皇子还是公主,只三娘生下一个两人的亲骨肉,他不信她能舍的下,天下间哪个娘舍得下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