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教授说,“这种疾病,在单亲家庭长大的人中发病率较高。多半是由于童年时受过打击或精神创伤,导致人格缺陷。如果没及时得到心理疏导,长期积累不良因素,成年以后,就很容易出现偏执型人格障碍。”
  犯罪诱因查清楚了,凶犯也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这起给京海市市民造成极大恐慌的——连环奸杀案彻底宣告侦破完结。
  陆浩送走教授,返回办公室,心里又冒出了那个疑惑:“凶犯和苏可曼究竟是否熟识?这三起案子会不会存在某种关联?”
  坐回到办公椅上,他点上一根烟,刚吸了几口,猛然想起教授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心底顿时窜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第10章 堂弟的手记——精神囚笼
  三天后的中午,京海市警局。
  陆浩驾车驶进警局大院,把警车停在车位后,他没立刻下来,而是先给堂弟打电话。手机里传来对方已关机的声音。
  “三天了,一直关机!这家伙还玩起了失踪?”
  陆浩嘟囔了一句,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向办公楼。他昨天去过新起点高中,但堂弟不在,询问得知,堂弟请假三天了,一直没来上班,没人知道行踪。他又去了堂弟租住的公寓,门锁着。
  走进办公楼,路过收发室时,值班的老刘叫住他,并递给他一份快递。陆浩接过来一看,寄件人竟是堂弟!再看寄件时间是今天上午,地址是从虎石镇寄来的。
  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许多事情,也终于猜到堂弟去做了些什么。他感到迷惑不解,心想如果堂弟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偏偏要寄一份快递呢?难道是还没彻底查清楚,只是把暂时查到的东西寄给我?
  陆浩来不及多想,一边撕开快递,一边跑进办公室。坐到椅子上,他从里面抽出一个32开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一行字——“苏可曼的犯罪动机,我已调查清楚,都记录在这个笔记本里。”
  他仔细一看,确实是堂弟的笔迹,连忙快速翻阅。这个笔记本不算厚,但有十几页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页的顶端还有人名和身份背景,格式很像警方的笔录。
  他赶紧翻回到第一页,就见上面写着:
  堂兄,我这几天走访了与苏可曼相识的一些人。她们给我讲述了很多故事,在这些纷繁杂乱的故事里,就暗藏着她的犯罪动机。
  在你阅读之前,我要奉劝你几句。
  犯罪动机背后隐藏的秘密,完全超出你我的想象,让我感到不寒而栗!我现在甚至后悔,当初不该把苏可曼是嫌疑人,以及布下诡局的事情告诉你。事已至此,我彻底失去亲口告诉你答案的勇气,所以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方式。
  看到堂弟的这番话,陆浩的心一下悬了起来,犯罪动机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真有堂弟说的那样可怕吗?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向后翻看。
  腾瑶,京海师范大学数学系助教,苏可曼的大学同学
  你问我和苏可曼是不是大学同学?当然是了!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同一个宿舍住了四年。不过你问错人了,我对她了解不多。因为上学那阵儿,她很少和我交流,不只是我,她也很少和同宿舍的其他姐妹交流。
  我觉得原因有很多,比如性格、兴趣爱好等。但最主要的是她那时处了男朋友,没时间和我们一起玩吧。她男朋友的名字我记不住了,只记得是外语系的,个子高高的,长得挺帅,篮球打得也挺棒,是校队的。他们是同一所高中考来的,应该是高中就相处了吧。
  谁知道她前男友现在的联系方式?
  这可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刚才忘了告诉你,她男朋友大学没毕业,就去世了。这件事我印象很深刻,是大三那年的初冬,反正是在圣诞节之前。那天黄昏,下着漫天大雪,她男朋友醉酒后横穿马路,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货车当场撞死。
  听传言,她男朋友之所以喝那么多酒,是因为苏可曼向他提出分手。我声明一点,只是听来的传言。不过,对比这件事发生后苏可曼的反应,我个人觉得传言未必可信。
  那件事发生以后,苏可曼彻底崩溃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她每天回到宿舍都不说话,往床上一躺,呆望着天花板。在教室上课也是这样,经常发呆,被老师责备了好多次。她以往的考试都拿奖学金,但那年期末考试,所有学科全挂了。一直到大学毕业,她都没振作起来。
  唉,我们虽没有很深的友谊,但说实话,我真的很同情她。对了,你们不是同事吗,她近况如何?
  看报纸和新闻?我平时太忙了,你也知道大学竞争很激烈,每个月都要写论文,和你们高中教师没法比呀。话又说回来,苏可曼怎么会上了报纸?
  你说什么?她遭人报复,流产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报复她的那个人,也是师大毕业的,叫许蕾,比我们大一届?我从没听说过这个人,也是数学系的吗?劳烦你描述一下容貌。
  你容我想想……想起来了,确实有这样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孩。她来宿舍找过几次苏可曼,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她叫许蕾呀。她们老家好像是一个地方的,每学期期末放假,都让苏可曼帮着去订长途汽车票。除此之外,我再没见过许蕾这个人。
  同宿舍其他同学的联系方式?你等下,我去办公室拿大学通讯录。
  钱冰,京海市第103高级中学教师,苏可曼的大学同学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是腾瑶告诉你我在这里教书?你刚才说为了苏可曼的事而来,我看报纸的报道了,她因三角恋遭人报复,怀孕6个月的孩子也流产了。
  你想了解苏可曼大学时的情况?
  不是我多嘴,你们只是普通同事,你打听这些干什么?你也不是警察,再说案子都结了,你这不是多管闲事吗?如果你非要问,我只能说对不起,我帮不上你,因为我和她没什么交情。这样说吧,我们平时几乎连话都很少说。
  她男友出车祸那件事?是不是因为分手导致醉酒后发生车祸?我不清楚,那个传言我也没听过。我那时正忙着复习外语功课,准备12月底参加外语六级考试,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关于她还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我刚才说了,我俩平时很少说话,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如果非要说印象特别深的事,就是她那个人神神叨叨的。举个例子吧。有一次晚上起夜,我忽然听到她连续大喊了几声:“笼子!笼子!”当时吓我一跳,仔细一听,原来在说梦话。
  对,她喊的肯定是笼子,因为我不只一次听过这样的梦话。
  其他的?我就只记得这件事,其他的没什么记忆了。实在抱歉,我下节还有课,不能陪你聊了。你听,上课铃声都响了,我先走了,失陪。
  慕容南南,某娱乐节目编导,苏可曼的大学同学
  嗯,我是慕容南南。你可别误会,这不是网名,更不是笔名,而是我的本名。呵呵,你可能联想到了“南慕容北乔峰”。哦,不和你开玩笑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对,我和苏可曼同住一个宿舍。你可能觉得很奇怪,数学系毕业的学生怎么当了编导?嘿嘿,其实我是广电系的,当时广电系的宿舍紧张,就把我安排到了那里。怎么说呢?那个宿舍死气沉沉的,彼此间不怎么交流,幸亏我去了,才把气氛搞得轻松活跃了一点。
  在宿舍里,苏可曼和我关系最近,但她性格有点古怪,很少像我一样侃侃而谈。可能用古怪来形容不太贴切,我觉得她更像是不轻易向别人吐露心声的那种人,越是接触久了,我越是难以捉摸她心里的想法。唉,真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那样?
  许蕾是苏可曼的老乡,她俩好像从小就认识。我对许蕾不了解,因为她很少来我们宿舍。但凡是来,就让苏可曼帮她做一些事情,当然都是小事,比如代买车票、代购某某东西等。
  她们两人之间的矛盾?我从没听苏可曼提起过,也没见她们发生过矛盾冲突。不会存在任何矛盾吧?
  她男友?我认识,是外语学院的才子,好像叫……冉少枫,对!就是这个名字。他俩在高中时就恋爱了。冉少枫不仅多才多艺,连续两年拿下校园歌手比赛的金奖,还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篮球打得超级棒。据说有挺多女生暗恋他,但他很专一。可不知为什么,苏可曼竟向他提出了分手。
  不是传言!我曾问过苏可曼,确有其事,但她对分手的原因讳莫如深。
  估计是分手后,冉少枫心情郁闷,和同学在学校对面的酒馆喝酒。我后来听其中一个男生提起过,那天,他闷头喝酒,很快就醉了。男生说扶他回宿舍休息,他不同意,非说要去找苏可曼问个明白,然后就疯了似的冲出了酒馆。
  车祸现场我也去了。我赶到那儿时,苏可曼正蹲在尸体前。我喊了她几声,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警察来后,把她拉了起来。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忽然摔倒在地,我和几个同学赶紧把她送往了医院。
  苏可曼是不是经常说梦话?这么隐秘的事儿都被你知道了啊!哦,是钱冰告诉你的。她说得没错,苏可曼经常说梦话,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就是——笼子。
  我曾问过她,为什么总做相同的梦。她起初避而不答,后来可能是被我问烦了,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原因。反正梦里经常被关在一座密不透风的笼子里,怎么也逃不出去。”
  我记得当时还这样劝她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不去想那座笼子,慢慢就会忘掉了,也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然而,她的回答让我非常担忧。
  “不可能,我这辈子都逃不出笼子!”说这句话时,她口气非常严峻,表情也怪吓人的。
  我当时在想,不就是一个噩梦吗,怎么还能一辈子都逃不出去?但可怕的是,那个噩梦伴随了她四年的大学生活。至于现在是否还做那个噩梦,我不得而知,因为大学毕业后,我俩就不联络了。
  什么?车祸当晚,冉少枫一起喝酒的那个男生?应该能联系上。把你手机号码告诉我,我联系上他,第一时间通知你。
  郭飞昊,外语培训学校老师,冉少枫的大学同学
  你就是苏可曼的同事?快请进来坐,对,慕容南南打电话和我说了。
  提起7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我现在回想起来仍愧疚不已。如果那晚喝酒时,我劝他少喝点,或者他冲出酒馆时拦住他,或许就不会被车撞死。那天的天气太糟糕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能见度相当低。肇事司机也抱怨,要不是视线受阻,就不会撞到他。
  上大学时,我和冉少枫是最好的兄弟,几乎无话不说。据我了解,他和苏可曼的感情一直很好,从没见他们吵过架。可那天参加摄影社团成立仪式后,他突然告诉我,苏可曼向他提出了分手。我当时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当天中午,她俩还在一起看电影,甜甜蜜蜜的,怎么能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嗯!不只是我认为分手这件事很蹊跷,冉少枫自己也这样认为。那晚在一起喝酒时,他好像是这样说的:“苏可曼说自己慎重考虑过,我们在一起不适合。可我俩在一起5年了,时间不短了吧?为什么直到今天才开始考虑我们的未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迫使她突然做出分手的决定,不行,我得去找她问个清楚。”
  当然没机会问清楚,他不是出门就被车撞了吗!唉,分手原因至今都是个谜。
  许蕾?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你让我回忆一下。有点印象了,大概是大二下学期那阵子,许蕾总来我们外语学院。对,她来找冉少枫。
  找他干什么?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不是那种八卦的人。不过,我兄弟在大学可是风云人物,获得过两届校园歌手大奖赛……哦,你听慕容南南提起过那些往事。那我就不啰唆了,反正常有一些女孩儿来找他,大家都习惯了。所以许蕾来时,我们都没问,估计也是暗恋他吧?
  冉少枫和苏可曼就读的高中?好像是老家那边的一所高中吧,具体名字我不记得了。这样,你去问蔡安军,他们三人是同一所高中考来师大的。
  蔡安军,4s店销售经理,苏可曼和冉少枫的高中同学
  原来你是苏可曼的同事,我还以为是警察,吓我一跳!要不要边看车边聊,这是本月刚改款上市的新车,性能很不错……既是这样,那去办公室吧。
  没错,我们三人是同一所高中毕业的,并且同班。那是虎石镇唯一的一所重点高中,但升学率很一般,和“重点”不太相称。
  你是高中老师,也知道学苗竞争一直很激烈,中考的高分生全被市里的重点高中录取走了。不过,据我所知苏可曼的中考分数相当高,完全可以考取市高中,不知她为什么……我想起来了,那个年代是先报志愿后中考,而她初三复读过一年,估计是由于保守,所以才填报镇高。冉少枫的中考成绩也不错,他好像是考虑家里的经济因素,才没去市高中读书。我就别提了,能考上镇高都算万幸。
  你问苏可曼为什么初三复读一年?我没问过她原因。但无须去问,她肯定是第一年没考上,不然没必要复读。不是有一些学生由于压力过大,导致考试发挥失常吗?或许,她第一年中考就是这样吧。
  那年高考时,苏可曼的成绩全校第一,冉少枫和她差了两分。他们本打算一起填报工业大学,却在填报志愿时,突然改成了师范大学。谁都知道工大比师大好得多,而他们的成绩也考得上,班主任为此气得够呛。
  于是我们三人又成了大学校友,但我读的是专科,和他俩有差距啊!不然我也不用在这儿卖车了。别看我头衔是经理,干的却是最低级的活儿……
  话题扯远了,你大老远跑来找我,一定还有重要的事吧?
  什么?高中时苏可曼和哪个女生私交最好?
  真没想到,你竟是为这个问题来找我,不过你还真问对人了。自打高二分完文理班,我和苏可曼就成了前后桌,一直到高三毕业。她那时和一个叫张蕊蕊的女生同桌,两人平时形影不离,关系很密切。张蕊蕊高中毕业就辍学了。我去年回老家,在商场遇到过她一次,好像在做服装生意。
  许蕾是不是那所高中毕业的?
  等一等,许蕾是哪位?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报纸和新闻报道?我哪有时间去看报纸,就算有,看的也一定是汽车相关的。不用仔细回忆,我真的没听过许蕾这个名字。如果非要刨根问底,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去原高中查一下毕业生档案。
  你这就走了,要不要看看车?那好吧,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光顾啊。
  安建民,虎石镇高级中学档案管理办老师
  我听校长说了,你要查11年前的毕业生档案,那个毕业生叫许蕾对吗?那年头没有电子档案,都是这种装订成册的纸质档案,查起来挺费时。你坐这儿等我吧,查到叫你。
  半个多钟头后。
  你确定,那个毕业生是许蕾,而不是徐小蕾?哦,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那年毕业的学生没有你要找的人。绝对不会漏查,我仔细查过两遍,根本没有许蕾这个学生。
  你要是信不过我,亲自去查一遍吧!
  张蕊蕊,某商场时装个体户,苏可曼的高中同学
  我当然看过报纸和新闻报道。发生那样的事,对苏可曼来说真够不幸的,我都想打电话安慰她了,只是苦于没有联系方式啊。
  我们高中时是最好的朋友,但自从她考上大学,就不怎么联络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不是一个层次的。高中辍学后,我就干起了个体经营,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衣服和形形色色的顾客,和她没什么共通点,自然就越来越疏远了。
  苏可曼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你是从谁那里打听到我的?哦,蔡安军,那家伙高中时就是个大嘴巴,特能说,难怪做了汽车销售。
  你想通过我了解她高中时的情况?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算起来都过去了十多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要说特别的事情,倒还记得一两件。
  刚升入高中那天,学校组织高一新生参加军训,我和苏可曼就是在军训时认识的,对,我们初中不同校。那天我俩聊得很投机,约好放学后去我家玩。第二天训练的间隙,一个高二女生走到我身边,紧张兮兮地告诉我:“苏可曼患有精神病,随时可能发作!”
  没错,是精神病!我记得特清楚,肯定是这么说的。我当时吓了一跳,但仔细回想,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那女生看我不信,好像说了句“等你信的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然后跑开了。
  我开始担心害怕了,就远离了苏可曼。结果军训完毕,我俩被分到一个班,还是同桌。她问我这些天怎么没去找她,我就把心里的担忧告诉她了。我记得她当时捂着嘴笑了,并说那些都是谣传,是被别人污蔑的。
  你问她是被谁污蔑的?我当时真问她了,她却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过去的事,当然指的是初中时的事。她是第十九初级中学毕业的,就在镇中心附近。
  还有一件特别的事,我印象也很深。高考填报志愿那天,我俩一起坐车去学校,在学校大门口遇到一个女生。那女生把她叫到很远的地方,不知说了些什么,她回来时脸色很难看。接着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原本要填报工业大……
  哦,蔡安军告诉你了,那我就不细说了。我觉得那个女生肯定跟她说了什么,才迫使她突然改变志愿。我离得太远,什么都听不见。
  那女生长什么样?我没印象了。对,是短头发,你是怎么知道的?天呐,好像……和你描绘的是一个人啊!
  你说什么?那女生就是报纸上报道的谋害她的人——许蕾!
  我有点蒙了,这究竟怎么回事?她们什么关系?许蕾肯定不是那所高中毕业的,因为除了那天以外,高中三年我从没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