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太太又出事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出门见朋友,不小心让车给撞了一下,进医院了。
于是当慕书记一行人急匆匆赶来医院,便看到她左腿上打着石膏,正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状似很痛苦。
当看到儿子夜澈成功出现在她面前,她忽然哎呦一声,叫得更大声,拼了老命的做戏表演,“夜澈,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妈差一点就见不着你了。哎哟,腿好痛。”
她抚着自己的腿,痛苦的哼着,夸张的表情差一点让她面部抽筋。
门口,慕夜澈与古妤双双看着她,不敢怀疑她的腿没有受伤,也不敢相信她伤得有多重。毕竟她曾在电话里再三强调,她快不行了,想见古丫头最后一面!
但是此情此景,又哪是要病逝的模样?顶多,腿让车子给擦了一下,需要在病床上躺上几天。
于是古妤朝她的病床边缓缓走来,将手中的水果篮放上床头柜,嘱咐她保重身体,笑道:“伯母您好生养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丫头!”慕太太却突然一把拉住她,望了望她空荡荡的身后,对宝宝没有被带来有些失望,感慨道:“前不久你还说与夜澈出去办点事,办完事就回来吃我亲手包的饺子,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一直等着你们回来,可是……”
她将古妤的右手抓紧,一双苍老杏眸中布满了恳求,“丫头,你是我们慕家的儿媳妇呀,不要再离开,留下来好不好?留下来,让我们重新成为一家人!”
古妤则望着她,再笑道:“我是Jasmine,从未答应嫁给慕夜澈。”
以她对慕太太的了解,她相信慕太太这次装病骗她过来,绝不是为了留住她这个‘儿媳妇’,而是另有目的。至于这个目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想必,一定跟慕夜澈有关系的,呵!
“妈,您不要逼Jasmine。”她的身后,面色微冷的慕夜澈对母亲沉沉出声了,微眯双眸,眸色冰冷,“如果您的腿无大碍,那我先带Jasmine离开了。”
他非常厌恶母亲装病骗他,这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夜澈,你这又是要去哪?!”慕太太立即激动的从床上坐直,又被这句话给刺激到了,急得全身微微颤抖,“不要动不动就闹消失,我和你爸的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说不定明天,我们就睁不开眼睛就这样睡过去了,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既然经不住折腾,那就不要折腾。”慕夜澈眸色一冷,冷若冰霜盯着面前的母亲,“你亲自打电话给Jasmine,说你快不行了,什么时候你会停止这些谎言?”
“夜澈,妈这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吗!”慕太太激动的大吼起来,一时间老泪纵横,哽咽不止,“妈出车祸,没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如果我不打电话给古丫头,你慕夜澈又怎么会知道妈出事了?!你把手机丢了,把什么东西都丢了,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你!可是你是我们的儿子啊,我和你爸天天盼着你回家,盼着你与丫头重新组建家庭……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为了我自己吗?!”
面对慕太太的情绪爆发,慕夜澈依旧冷冷盯着她,眸底闪耀着寒光,不吐一语。
最后,他看一眼古妤,示意古妤随他离开这里,高大身躯冷漠的走出病房。
“夜澈。”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慕书记忽然喊住了他,尽量压住他的怒火,冷声道:“我们可以各自退一步,我不反对你与这个女人交往,但是你们必须在五年之后才可以谈婚论嫁!”
慕夜澈停住脚步,缓缓回头,“五年之后,我将近四十岁,但到那一日,你依然会再给我订一个五年之约!”
古妤也回头看着这怒气勃发的慕书记,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眸中寒光闪耀。
先不说她愿不愿意嫁给慕夜澈,就凭慕书记现在对她的偏见,她便不想再迈进慕家门!
她始终相信,曾经再深厚的感情也敌不过人走茶凉!在慕书记心中,当初的古丫头已经死了!
所以,随他们父子折腾,她古妤,只是一个看客!
“走吧。”前面,颀长伟岸的慕夜澈不再理会父亲,带着她大步走出病房,进了电梯。
而当他们离去,走廊的转角处,藏身在那里的林纤纤这才现了身,露出她那抹瘦削的身影。
事实上她对抱回孩子没有多大的兴趣,对于现在走投无路的她来讲,无论用哪种方式制约住古妤都可以!如果既骗到了钱,又抢回孩子做筹码,那就最好不过了!
——
古妤与慕夜澈一起进了电梯,慕夜澈开始用她的手机给外公威廉姆打电话,一双深黑的眼睛则盯着古妤,目露柔光。
“对,Torn随我一起回了国,我会照顾好她。”他哑声道,抬起手,用那秀长的指温柔触了触古妤的脸,“她在国内长大,不会适应美国的生活。”
古妤则静静看着他,没有避开他的手指。
“数个月前,我从古傲那里得知了古妤的事情,所以我帮她联系上了碧丝夫人,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威廉姆在那一端冷静道,并未火光冲天,勃然大怒,而是很镇定,
“你带给她的伤害无法弥补,而她自己也承认,这是她爱上你必须所要付出的代价,她接受这种结果。但是你要知道,她这次回国是为了揭开阴谋真相,而不是为了与你重归旧好,你已经没有资格了。”
“给我一次机会,我会重新找回她。”慕夜澈的手指在古妤的脸庞上轻柔的滑动,然后穿进她的发丝,将她轻轻扣进自己的怀里,让她的脸贴上他的胸膛,“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这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纽带和希望。”
孩子?
他怀中的古妤轻轻一震,想起了宝宝的泪脸。
其实自从抱回孩子,孩子每天都会哭。宝宝是一个灵性的孩子,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会想念她这个亲妈咪,与她有心电感应;离开爷爷奶奶之后,小家伙更是想念慕家,无法适应空荡荡的大别墅生活。
毕竟,孩子是在慕家长到半岁的,每天与慕夜澈在一起,父子俩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份血缘关系永远斩不断。
“这些,让古妤自己去选择。不过你现在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强行带回了中国。”威廉姆又道,“在不伤害古妤的前提下,我可以不追究这次的事情。不过年轻人你记住了,古妤现在解开了心结正在接纳另一个男人,你没有任何资格去阻挠他们相爱。”
“这个我知道。”慕夜澈锁眉,垂眸看着怀中的古妤。
是否是,他现在对待古妤的感情,就像回国后的古妤蓄意接近他时,一样的虚假?
古妤则异常的沉默安静,看着正前方,没有看他。
最后,两人走出了电梯,重新回到慕家。
——
医院。
慕太太见儿子和古妤离开了,便停止了哭泣,眼睛红肿看着门外。
故意扭伤腿进医院,是林纤纤出的主意,也算是对儿子有一个交代。现在林纤纤就躲在门外,正拿着她的那两百万私房钱,准备去给她赚一些外快。
当然,这件事是一定不能让老慕知道的,否则她收礼收回扣的那些事全部都要被挖掘出来!
这些年,她顶着书记夫人的名声,私下收了不少礼金……
于是在给门外的林纤纤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她便躺着歇下了,也懒得理老慕。
门外的林纤纤则走进电梯,拿着慕太太的这两百万私房钱,立即去荣升集团找韩虔。
高高在上的韩虔虽然与林玉儿见过几次面,但他从未与林纤纤正式见面,这次被林纤纤邀约,他有些诧异,示意秘书给林纤纤放行。
“你们都下去。”一身意气风发的他让所有高管人员散会,自己则依旧坐在首席官位子之上,长指松了松领带,看着走进门的林纤纤。
第一眼,林纤纤很漂亮,柔美中带着一股灵气,像一朵不受尘世污染的百合花。
第二眼,林纤纤穿得很寒酸,一双美丽灵巧的眸子绽放着亮光异彩,不是一个纯真无邪的女人。
女人就是这样,即使最初再纯洁无暇,最后还是会被世俗所玷污,一双清澈的眼珠子闪烁着算计之光,与纯真压根沾不上边!
“我喜欢简洁。”面对这个陌生的女人,韩虔仅是在座位上冷冷睥睨着她,勾起薄削的唇角倨傲一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我相信你会比你母亲言简意赅。”
林纤纤也早料到自己不会被韩虔热情对待,便朝这个危险冷傲的男人缓缓走近,开门见山道:“我想让你帮我对付一个人。”
“哦?”韩虔挑眉,锐利眼眸中的冷光一闪而逝,“我凭什么帮你?”
“因为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林纤纤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努力压住狂乱的心跳,尽量让自己不要害怕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我只要让她滚出投行界,与我一样,声名狼藉。”
韩虔冷冷盯着她,微眯的眼眸闪烁着琢磨之光,然后缓缓站起他高大魁伟的身躯,朝林纤纤这边走近。
林纤纤面对他高大健硕的身躯,立即往后退一步,在这份压抑与危险的气息之中不敢再乱开口讲话,又道:“我这里有两百万,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交给古妤去做投资,一定要让她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败一回,彻底毁掉她在投行界的名声!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韩虔则用他狭长锐利的眸子冷飕飕盯着她,薄唇边忽然泛开一抹冷笑,“原来林玉儿教出来的女儿尚有一分天真!不过我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心愿!”
他转身踱步向窗边,冷笑望着窗外,“两百万你收回去,我只需要你向我提供慕夜澈的信息即可。”他回首盯着这自动找上门的林纤纤,“知道多少提供多少,我相信你这个他昔日的枕边人不会令我失望。”
——
回国之后,慕夜澈立即带着古妤去了一趟新加坡。
这个时候的安绨一家,早已从林小小的口中得知了一切事情原由,谁也不敢再相信这林家母女。
安绨非常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再逆转,也只能这样了;而且如果让外界知道她安绨动用政府力量打压古妤在新加坡的事业,那她总理府的颜面何存?
所以这件事只能被压下去,不能曝光。
但安绨会尽量帮古妤争取一切的机会,让古妤在新加坡重新立足。
于是在古妤飞新加坡之后,不是古妤过府拜访安绨,而是安绨亲自过来公司见古妤,为古妤承担一切的交易损失。一些交易过程中产生的官司纠纷,安绨也会为她一力办妥。
对此,古妤有些受宠若惊,忽然笑问那沙发上的安绨道:“如果事情真相不被曝光,业界永远会认为是我能力不足,导致崩盘,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找我做投资顾问。请问安绨,这件事能用钱去摆平吗?”
“这……”安绨顿时有些哑口无言,懊悔万分的看着她,“可是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出去,我安绨的名声也被毁了,也会毁了奈琛一家。当初,我不该听信林纤纤的片面之词!”
古妤则无声一笑,没有出声,目光重新放回电脑屏幕上,继续她的工作。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让助理送您出门。”片刻后见安绨还未有离去之意,她按开助理的内线,向安绨下了逐客令,最后笑道:“这件事倒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无论做任何事都不要太过自信,因为前方永远都会有人给你绊脚石,动用各种关系打压你!这次谢谢安绨为我担负这一切债务,我就不送了,慢走。”
她示意助理将满脸愧色的安绨送出去,自己则躺在皮椅上休息。
好一个林纤纤,这一次定然是要让她与她一样的声名狼藉了!
——
慕夜澈被邀约去了安绨府邸,在书房拜见了前国务卿老爷,一番彻谈之后,国务卿老爷向他做出了承诺,一定会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对此,安绨一脸的不安,每天坐在房里捻佛珠。
安绨不是食古不化之人,早已从电视上看到了林玉儿和林小小被提审的消息,得知自己成了这林氏母女的帮凶;虽然林纤纤暂逃一劫,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去逮捕她,但安绨与其他人一样,十分的笃定林纤纤绝不善罢甘休,一定会走上林玉儿的旧路!
当初纯真善良懂事的纤纤去哪了呢?是林玉儿毁了她?慕夜澈毁了她?还是她本性如此?
安绨非常的心痛,后悔,可是没有办法,她已经帮助林纤纤一次又一次的害人,错把助纣为虐当成了同情;
早在纤纤割喉自杀的那一次,她就不应该给她换一个新身份,而是应该让她从此结束这尘世的一切恩怨,少让大家遭受这些罪!
相比于安绨的不安与痛苦,从书房出来的慕夜澈亦是一脸沉痛,静静往前走。
他不想看到身周的人是如此的不安,可是这一切,却是因为他而起。如果当初他没有报仇,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也许,如今的他与古妤和林纤纤都没有任何关系,依然是孑然一身的慕小叔。
然而,一切还是物是人非了。
从安绨府邸离开之后,他返回了古妤的公司;
古妤依然处于被辞退的危险边缘,虽然东旭极力维护她,但她手上的客户资源全部流失了,没有人再敢她做投资,她的名声一蹶不振、无力回天,投行界逐渐将她拒之门外,她跌停板的成绩根本无法取信于人。
此刻,他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推门走进来,看到她正抚额看电脑,眸色晦暗。
听到脚步声,她立即关掉电脑上的东西,然后扭头看着他,态度淡漠,“什么事?”
“邀请你吃饭,然后在海边散散步。”他看一眼她的电脑,没有问她工作上的事,而是打算带她出去走一走,“这里有座独立的小岛,景色很美,也许适合你去走一走。”
事实上,他不愿意看到古妤为工作日益憔悴,他更希望她能换一份轻松的工作,做一个快乐的小女人;但是她执意要选择这条路,他也没办法强硬去阻止,唯有带她出去纾解心情,换一种环境。
“好,等我收拾一下。”古妤的确心情低落,所以她想也去岛上走一走。很早的时候,她就听奈琛介绍过这座小岛,岛上尚未开发商业化,所以上面保留很多美好的区域,比如海边会有很多贝,岛上住有很多原著居民。
几个小时以后,她在游艇上远远就看到火红的夕阳里有一座独立小岛在海岸线上若隐若现;而且奇怪的是,现季节竟然有很多候鸟飞往这座岛屿,岛上满满的全是青色的麦穗,黄色的花朵,堪比天堂。
这里,的确是一个散步、度假的圣地。
当她和慕夜澈下艇上岸,便看到火红的夕阳里,一群背着书包骑着单车的少年从他们面前飞快的奔过,车铃铛叮叮叮的响,让人仿佛回到少年时代。
这里的建筑物很旧,低低矮矮的住房,没有多大特色,却很整洁干净,一律是小旅馆,小孩子们在门口跳绳唱儿歌。
“我订了酒店。”一身休闲西装的慕夜澈轻轻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在这青青的麦穗中间,闻着这青草香,看着自行车上的少年们打打闹闹,“我十几岁的时候,曾经也骑过单车,慕清如坐在我的后座上,一身白裙,秀发飘飘,很美。”
他哑声道,磁性的声音犹如一杯醇厚的美酒,随海风逐渐飘散,清晰传入古妤的耳膜,那一双深黑的眼眸则望着夕阳和海边,没有迷恋,只有回忆,“原来那只是我少年时期对母亲的一种回忆,她很温柔,很像母亲,是唯一一个关心我的人,所以我一直追随这个虚幻的梦境,铸下了后面的这些错误。”
古妤则静静走在他身边,与他一起走在这青青麦穗之间,走向那海风吹拂的海边。
这里与锦城市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些恩怨,也没有林家母女,所以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少年们背着书包骑着单车打打闹闹的画面,也喜欢这里尚未被开发的海滩,笑道:“我们去海边抓斗嘴鱼,听说它们是夫妻,所以生生世世都是成双成对出现在海边,生死相随。”
虽然她早已过了浪漫追梦的年纪,但在这里抓抓鱼吹吹风也是不错的。这里远离了城市的喧闹,道路两旁是青幽幽的树木和麦穗,山崖上是五彩斑斓的鸟雀。
于是她放开了一切,脱下脚上的鞋子,抓着她的裙摆,往海边飞快跑去。
慕夜澈则在后面看着她,看她像个孩子,在沙滩上调皮的跳来跳去,抓着裙摆、拎着鞋子在浪花里踩来踩去,并蹲在沙滩上研究斗嘴鱼。
他性感的薄唇边不自觉泛开一抹柔笑,双眸柔和,看着她调皮可爱的样子。
这就是真实的古妤,只要她放下一切,她就是以前的古丫头,不戴面具,真实,率真,惹人怜爱。
如果她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