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是不甘心,沈瑾瑜这辈子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跟头栽大了!他誓必要让百里醉付出惨痛的代价!
可是,当她转身正对他,他看清楚她那张……那张并不惹人讨厌的脸孔,人是没想到的一愣,要他如何说呢?
相由心生扈。
有些人天生长得尖嘴猴腮鼠目寸光,不仅叫人看了就生厌,实则自身也好偷鸡摸狗,有的人慈眉善目,有的豁达随性,还有的十分有长辈缘。
这道理就同为商的总会带几分狡诈,为官者自有一番深谙,道理是一样的。
百里醉恰好有一张看上去大方干净的脸庞。
大方是气度,干净的是气质,明眸皓齿鹅蛋脸,柳眉朱唇一点红,是个端静上得了大台面的人儿。
她的体态不胖不瘦刚刚好,婀娜有,妖娆有,那身红色的嫁衣穿在她身上,没有丝毫矫揉造作之感,也不似他最厌烦的那种小气故作姿态。
粉雕玉琢秀外慧中,很是大家闺秀。
那双翦水双瞳黑沉沉的望着他,不骄不躁,不急不恼的,气定神闲得很。
简而言之,就是沈瑾瑜只看了那么一眼,都霎时觉得她实在太适合做沈家的少夫人,他沈瑾瑜的妻!
且是最难得在于,用吹毛求疵的眼色将她上上下下打量遍了,他真的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难得,太难得!
百里醉从他态度里望出些端倪,若有似无的轻笑了下,回身把门关上,再向他走近少许,止步在他伸手触及不到的安全距离,她环抱双手,慢条斯理的欣赏被铁锁制约住的沈家二公子。
刚来到祁国那会儿,祁氏皇族的皇子王爷们为皇位明争暗斗,不亦乐乎,她身为给皇庭上贡玉酿的酒商之女,那些风起云涌没少听。
对慕家沈家与皇族的恩怨纠葛,和寻常小老百姓一样,该八卦的都八卦了。
沈瑾瑜无疑是个厉害角色,皇帝都换了人做,他的生意却风生水起,和朝中大臣游刃有余,还……同女皇有一腿。
既然是生意人,那就一切好商量。
“我很丑?”诡异的对视中,百里醉先发制人,直接问道。
她在望他的同时,沈瑾瑜也一直在打量她。
丑?
坦言之前在见到百里醉的第一眼时,他就否定了这丝想法,不仅如此,还默默的给了她一个肯定。
沈瑾瑜极精明,察言观色是为商根本,他自知眼下受制于人,即便再生气,也不会三言两句把自己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故而得此一问,索性随了她的心思,也顺着自己的见解,直白道,“鄙人实在挑不出刺来,你相当厉害。”
避重就轻。
若他回答‘不丑’,她肯定会问他为何逃婚?
“沈二公子过奖了。”百里醉淡笑,走到八仙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蜜酒,边饮边道,“这世间上漂亮的女子多了去了,不是长得漂亮就能进沈家的门,你说,我说得对吗?”
所以她先前问他自己的相貌,并非他心里想的那个意思。
沈瑾瑜站在屋子正中的房梁下,那长长的铁锁链自他头顶上方垂下,又在脚边盘旋了几圈,另一端连接着他的手腕,使他寸步难移。
他一脸的清俊高冷,“百里小姐有话不妨直言。”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啊,你没听懂?”百里醉斜了他一眼,眸色里颇有怨恼他不开窍的意思。
沈瑾瑜岂会不懂?
早在听母亲提及这桩婚事时,他就命手下将这家人暗查了一通。
百里家世代酿酒,现如今一家之主百里晟,不仅是个无孔不钻无往不利的奸诈之人,更野心勃勃,十分值得提防。
他统共有七个子女,四个女儿嫁的非富即贵,两个儿子中,长子娶了异族的公主,次子娶的还是冷绯玉的远房堂妹,虽说八杆子打不到一起,总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百里醉是百里晟最小的女儿,原本打算将她远嫁到东华海,许给仅次于独孤世家的大户庶子。
不过有其
tang父必有其女,大抵百里醉不满意那桩婚事,又好命与她找到当年沈瑾瑜的祖父在外与她祖父结下的亲书。
这才被她当作救命稻草,抓住就不放手了。
百里醉的祖父早在四年前就故去,沈瑾瑜呢,在得知此事后亲自去向祖父求证,结果……沈禄早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反倒是经他一提,老爷子想起是有那么回事,转叮嘱他既然有亲书,那就不能含糊对待。
再说他尚未娶妻,不如趁此机会成个家。
沈瑾瑜欲哭无泪,深知摊上大麻烦!
亲书他看过,结亲的人当是大哥和百里家最出众的女儿。
他的大哥沈修文早都去见佛祖了,就算还活着,那也还有重驸马的身份。
百里家除了百里醉一人,其他女儿都已出嫁,事情落到如今,算来算去,还真只能是他和百里醉勉为其难凑成一对儿。
沈瑾瑜自来就不是个恪守陈规的人,莫说他未有娶妻的打算,就是起了这心思,也不会是她百里家的女儿!
推去一门婚事对于他而言很简单,他便也如此做了。
谁想此事被邵和得知,更从中穿针引线,把百里醉引荐给祁若翾。
后来据小虎子公公亲口描述,当日女皇陛下与百里家的小姐相谈甚欢,貌似是对了胃口,酒喝到兴头上,百里小姐把婚事提了一提,女皇也没问对方是哪个,命人上了文房四宝,大笔一挥,下了赐婚的圣旨。
由始至终,沈瑾瑜觉得自己很冤,不但冤,还很堵!
这婚事他就当不存在,书信没留,一身洒脱的游山玩水去了,直到今日被抓住。
思绪到此,他眼眸定在百里醉脸容上,对她既不讨厌,也不喜欢,横竖都被抓住了,他也懂她的意思……
“若鄙人没猜错,百里小姐是想说沈家少夫人的位置非你莫属,不论我是否愿意,这都已是不争的事实,由此我只需想开些,从今往后,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各取所需,互利互惠?”
言罢,百里醉满意的笑弯了眼,“沈二公子果真绝顶聪明。”
沈瑾瑜面上无笑,冷声,“我可有说我答应了?”
事关男人的尊严!
百里醉知道他不会轻易从了自己,迂回道,“那你可有两全的法子?且不说这是抗旨,逃总不能逃一辈子对不对?”
沈瑾瑜不同她废话,“我凭何要为你两全?哪怕我就是抗旨,莫非女皇还真的要诛我沈家九族,砍我的脑袋?”
祁若翾,这笔帐他暂且还没想和她清算,最好她别出现在他面前!
被他一堵,百里醉稍有哑然。
但很快,她不死心的耍赖皮,“那我能不能说服你?反正你又逃不了,虽然说我不可能关你一生一世,可是我实在不想嫁去东华海啊……”
对付他这样的人上人,软硬兼施是常规手段,合着她就是赖上他了。
长夜漫漫,一切好说,今天说不过,明天继续说。
她老爹也觉得沈家比东华海那家人势大钱多了去啦,这次百分百支持她放手大干一场!她底气挺足的。
沈瑾瑜闻言是觉得有些好笑,看她年纪不大,头脑却很清醒,一时兴起就松口道,“你可以试试。”
百里醉高兴的从凳子上站起来,放下酒壶,朱红的小嘴微微一启,然后又欲言又止的闭合了。
“不对。”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沈瑾瑜觉出古怪,“什么不对?”
“顺序不对。”百里醉看他的眼色变得有敌意,“你先逃了我的婚,搞得我很没面子,如今还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我很生气!”
她嫁给谁嫁去哪里是一回事,当下把自己丢掉的脸皮和场子找回来是另一回事,要是一开始就不给他个下马威,还谈个鬼的以后!
百里醉眼珠子一转,沈瑾瑜忽然感到背后有了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