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飞快地分吃了半只鹿腿,余下的全都被茶壶包了圆,吃罢,两人一狗全都撑得肚子溜圆,许攸有些担心不见踪影的小绿和王府侍卫,赵诚谨却一点也不担心,还安慰她道:“小绿比茶壶精明多了,怎么可能吃亏。至于我那些护卫们,连你都能好好的,他们只要自己不慌不乱,出不了大事。”
许攸这才放心。
虽说饱暖思淫欲,赵诚谨倒也想沉着这机会吃点小豆腐,结果才准备动动手,就发现茶壶蹲在身边歪着脑袋一脸单纯地看着他,见赵诚谨看他,茶壶还巴巴地往前凑了凑,赵诚谨顿时一点心思也没有了——说不定,那只大豹子还躲在什么地方在偷窥他们呢!一想到这里,赵诚谨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许攸是被林子的鸟鸣声给吵醒的。虽然昨晚睡觉前赵诚谨把所有的旖旎心思全都压在了心底,但经过一个晚上,两人还是抱到一起去了,许攸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牢牢地环着赵诚谨的腰,脸贴着他的胸口,简直暧昧极了。
相比起以前的削瘦单薄,现在的赵诚谨已经像个男人了,虽然看起来依旧削瘦,但摸一摸,会发现其实还挺有肉。
许攸没动,感受了一会儿他的心跳,又睁开眼睛朝四周看,目光瞟向头顶上方,整个身体顿时就僵住了。
那是一条剧毒五步蛇,许攸小时候曾亲眼见过它咬人,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能让一条腿肿得像水桶,稍有救治不及就是死路一条。可是,它现在赫然就挂在她和赵诚谨的头顶上方,尾巴卷着树枝,一点点地往下滑,阴险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们,时不时地吐出红色的芯。
说时迟那时快,那条蛇仿佛看出了许攸的恐惧,猛地一弹身体朝赵诚谨脸上冲了过来。许攸想也没想就挡到了他身前。
她的小手臂忽地一下刺痛,那条蛇狠狠地咬在了上头,许攸用力一甩,居然没把它甩开。赵诚谨这才惊醒,凝神看清发生了什么事,顿时睚眦尽裂,竟忘了拔剑,犹如闪电一般捏住了那条毒舌的七寸,竟活活地把它给捏死了。
“小雪,小雪你怎么样?”赵诚谨两眼通红地掀开许攸的袖子,看着她白玉般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肿了起来,顿时又慌又急,六神无主。
许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开口说两句安慰的话,可人又恍恍惚惚的,赵诚谨急得一脸煞白,低下头,竟要用嘴帮她吸/毒,许攸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将他推开,苍白着脸道:“你……你傻了,这是……要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吗?”
万一赵诚谨口腔里有什么血口子,势必也要染上蛇毒,若是救治不及,两个人都活不成。
“你别说话,小雪你别说话,我求求你……别动,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吸出来总会好些。我们在这里慢慢等,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到晚上我们就能出去,一定来得及解毒!”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由分说地要过来拉许攸的胳膊,许攸偏不让,手脚并用地往他身上推,脚一蹬,竟蹬到了赵诚谨的腰,他腰间的荷包“噗”地一下掉了下来。
赵诚谨猛地想起那个大和尚给他的锦囊,顿时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颤抖着手慌忙将它打开,仔细一看,人就愣住了。他脸上的惊慌和悲痛还没来得及褪掉,整个人都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傻样,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又闭上眼睛,狐疑地在许攸的胳膊上摸了一把,最后,啼笑皆非地把纸条拿给许攸看。
许攸定睛一看,顿时有一种好想去死的冲动。
只见那纸条上赫然写着六个字,“那是条菜花蛇”
许攸:“……”
一百一十八
菜花蛇只有微毒,跟剧毒的五步蛇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人要死要活地白瞎了一场,尤其是许攸,一静下来顿时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番慷慨陈词简直是傻透了。赵诚谨还挺高兴,等把她伤口的毒素挤出来,他忽然开口,两只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道:“我都不知道小雪原来这么紧张我。”
许攸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还想嘴硬的反驳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赵诚谨又过来抱了抱她,柔声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做!”
许攸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换了你,也一样会这么做的。”事实上,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完全是一片空白,那几乎只是身体的一种本能,以前她是一只猫,所以这种行为叫做救主,现在呢?原来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赵诚谨已经在她的心里这么重要了。
因为知道是无毒的菜花蛇,压根儿不可能会造成这么严重的伤,所以他们俩再去仔细看的时候,许攸的胳膊立刻就恢复了原状,只有一小道伤口,赵诚谨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许攸则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早已死透的菜花蛇叹了一口气,“这条蛇还真是……白白地浪费了一条命。”
“那也是它自寻死路。”赵诚谨一点也不同情它,恨恨道:“谁让它咬你。”
“我觉得,”许攸顿了顿,眨巴眨巴眼,小声建议道:“反正它都死了,我们是不是把它物尽其用。干脆……烤了吃了?”
赵诚谨手一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许攸,“你还敢吃蛇?”寻常女孩子,见了蛇不都吓得面无人色,就连他大姐赵嫣然,已经算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胆大包天了,见了蛇也照样拔腿就逃,哪里敢吃它。
许攸却一脸正色地道:“它都咬了我一口,我怎么不能吃它了。不是说岭南有道名菜叫做龙虎凤,里头的龙就是蛇!”
“瞎说!”赵诚谨啼笑皆非地捏了捏她的脸,小声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不要命了!”
许攸这才猛地意识到好像真的说错了话,就算是假龙,也不是随便能吃的!她后怕的呲了呲牙,捂住嘴不敢再作声。倒是赵诚谨还挺好奇地继续问:“你是听二叔说的吗?他先前不是去过南边?龙是蛇,那虎和凤又是什么?”
“不是二叔,我也忘了听谁说的。”许攸猜想,岭南一定还没有这大逆不道的菜,不然,怎么赵诚谨居然都没听说过,“凤是母鸡,虎么,是……”她忽然顿住,脸色有些难看,赵诚谨立刻就察觉到了,有些担心地抱了抱她,柔声问:“怎么了?”
许攸沉默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咬着唇小声道:“虎是猫。”她有点矫情地生气,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吃猫,明明是那么乖巧可爱的动物。
赵诚谨立刻就明白了她情绪低落的原因,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才道:“别生气了,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你还会说笑话?”许攸斜着眼睛看他,一点也不信。
然后赵诚谨就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他实在不大适合说笑话哄人,那个故事大约是他从某本书里看来的,通篇都是拗口的文言文,他就那么傻乎乎地一字不落地全篇背了出来,许攸都大听懂到底是什么意思。见赵诚谨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只得配合地“呵呵”了两声,又道:“还是我来说吧。”
然后她又说了一个经典的乌龟穿马甲的笑话,结果又冷场了,赵诚谨还特别好奇地问:“马甲是什么?”
许攸:“……”
她决定再说一个。
“……一对情侣在偷偷约会,那位公子正准备亲一亲小姐,小姐忽然说了四个字,吓得那位公子立刻脸色大变,落荒而逃。你猜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她刚说完,自己就捂着嘴偷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
赵诚谨看着她,样子有些为难,过了半晌,才小声道:“她说什么了?嗯,我是妖怪?”
许攸捂着嘴使劲儿摇头,自己忍不住揭晓了谜底,“她说的是,我爹来了。”
赵诚谨顿时苦笑不得,敲了敲她的额头,小声道:“你这小脑瓜里都装着些什么。”说完了,又觉得有些好笑,忍俊不禁地道:“你还别说,换了是我,也得吓懵了。”亲热的时候要真被雪爹给撞了个正着……他一定会被雪爹的眼神凌迟成一百零八段。
最后他们还是没吃那条蛇,因为赵诚谨找到了一条小溪,他在溪水里抓了几条鱼烤了,很轻松地解决了早饭。
他们在林子里绕来绕去,依旧找不到出林的道路。许攸走不动了,就由赵诚谨背着,反正林子里也没有别人,她也不怕被人看见,“……我听小环说,这林子每个月只有几天有问题,过了这段时间就自己好了。反正我们也找不出去,倒不如索性就在这里等着,省得浪费力气。对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小环,还有小玉,她们还好吗?”
这两天许攸一直不敢问,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结果,虽然这两个丫鬟跟在她身边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多少还是有些感情,尤其是小环,平日话不多,但无论什么时候做事情都特别靠谱,一想到她扑向江廉安的举动,许攸的心里就感动极了。
赵诚谨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柔声道:“你放心吧,她们都没事。虽然受了些伤,但并没有危及性命,仔细养一阵就好了。至于江廉安——”他的脸上一片平静,只有眼睛里有厉色一闪而过,“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世上。”
“那个人……真是我表哥吗?”对于已经过世多年的江氏,许攸的感情并不深,更多的是好奇,那到底是多么美好的女子,能让雪爹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宁可膝下空虚无人继承,也不愿续弦。那么美好的江氏,却有这样无耻的兄弟和侄子,实在是让人唏嘘。
赵诚谨安慰地抱了抱她,“不管那是谁,终究是别人,与你无关。”
为了午饭着想,他们干脆又回到了河边,继续烤了几条鱼。起初他们饿得狠了,吃什么都觉得美味,可这会儿再吃这种没有添加任何佐料的烤鱼就觉得有些难以下咽了,茶壶倒还吃得香,吃完了一条还摇着尾巴再问着要,许攸索性把手里的那条也给它了——反正晚上他们应该就能回家了。
好像是为了证实她的想法,午饭后,河边的景色好像开始有了些变化,先前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踪迹,只余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阳光无遮无拦地照进来,四周亮堂了许多,甚至连溪水好像都清澈了。
许攸推了推在在树下瞌睡的赵诚谨,“快起来,变天了,我们是不是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