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昏昏欲睡,这船舫里很温暖,带到陆卿凌彻底沉睡后,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的离开。
  楚挽辞便等着他离开的时候,眼下山峰尽是白雪皑皑,枯草遍地,风一吹,碎玉般的雪便从树枝上抖落下来,落在人的后颈里,冰冰凉凉的。
  他推开窗远远的往里头看,只能看见那沉睡之人的身形,并未能见到她的真是模样。
  “若是替身,皇叔怎会这般在意呢。”
  即便外出不在,这船舫里都派了人好生看守着,似乎生怕这船舫里的玉人儿会受了惊。
  他翻身进去,厢房里的光有些昏暗,可他脚步刚落下,那睡梦里的人翻了个身,露出那完美的睡颜来。
  楚挽辞身形陡然僵住,脸上的表情也在刹那间变得复杂深邃。
  他嘴唇颤抖着,口中喃喃:“果真是你……果真是你……”
  不会有错的。
  哪怕只是个孩童模样,他也能一眼就认出来。
  那般绝世无双的容貌,那般清冷却又恣意的模样,这世上除了陆卿凌还能有谁?
  阴影笼罩在睡梦之人的身上,她似乎察觉到有人,不安的醒来,眸子睁开的瞬间,清冷逼人。
  他蹲下来,朝她伸出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你……可还记得我?”他的嗓音在颤抖,眼里又惊又喜。
  她裹紧了被子,蜷缩在角落里,没有害怕,只有平静和陌生。
  楚挽辞的心忽然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伤了般,那般陌生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利刃刺在他的心头。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挽辞,也是沈莲,是你一直都很厌恶的沈莲。”楚挽辞苦笑一声。
  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命运还真是捉弄人,以前他的出场时机就不对,不曾提前遇到过陆卿凌。
  而如今这机会却又叫皇叔占领了去。
  他仿佛永远都只能跟在皇叔身后,远远的观望着。
  他是堂堂九五之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可是他不想。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是我的皇婶,我怎会害你。”他苦笑着说。
  她醒了,也睡不着了,独自起来,拿了衣服披在身上,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楚挽辞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漫无目的的寻找。
  “卿卿!”直到那一抹焦急的声音传来,她才停下脚步,转身目光茫然的看着那人向她急切跑来。
  她缓缓伸出双手,那人很是自然将她抱进了怀里。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才睡了这么一会儿就醒了,是不是代表着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好转?
  “抱歉,想来应该是我吵醒她。”楚挽辞微笑着说。
  船舫上的风缓缓吹起他们的衣衫,猎猎作响。
  “你去找她了?”
  楚行烈眼神骤冷,他尴尬一笑说:“这不是好奇么,皇叔死活不肯让侄儿看,越是不让侄儿看,侄儿就越是好奇。”
  “侄儿知错了,皇叔莫要生气。”他这幅护犊子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当年的样子呢。
  楚挽辞心中不由得感叹,楚行烈还是那个楚行烈,压根儿就没变过。
  “说起来,她就是皇婶的转世吧。”过去了八年时间,她却是十三五岁的样子。
  “也许这冥冥之中早有定数,该是皇叔的,就一定会是。”这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楚行烈还是在安慰自己,反正说完之后,他心里是极为不好受的。
  “对了,前段时间番邦来了一位公主,生的极为貌美,原本是要送来和亲的,但如今皇室里没有合适的皇室子孙。”
  “千珏和千蘅又太小。”楚挽辞一边走一边说着。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把话题往陆卿凌身上带。
  他们的心思,彼此间都懂,却又不说破。
  “侄儿如今这年纪,也是时候该成婚了,所以……”他顿了顿,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打算册立她为皇后。”
  “册后一事,事关国祚,你需得小心谨慎。”
  “是,侄儿明白,那公主脾性调皮淘气,倒是和那冷冰冰的皇宫有所不同,侄儿也很是喜欢。”喜不喜欢,只有自己心里知道。
  嘴上说的那些,都不一定是真的。
  小番邦送来的公主和亲,只想着东陵王朝不对番邦动兵,且减少一些岁贡赋税罢了。
  原先还忧心那位公主的去处,如今也有了着落。
  只是心里空荡荡的,着实不大好受。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这册后大殿便挑选个良辰吉日,虽说是番邦来的公主,也该厚礼相待。”
  楚行烈假装不知道他的心思,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他能够往前看自然是好的,也希望那位公主不会成为他心中的替身罢了。
  “放心吧,侄儿会好生待她的。”楚挽辞微微一笑说着。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去探望探望那位公主殿下了,皇叔既然失而复得,侄儿也替你感到高兴。”高兴是真,祝福却是半真半假的。
  他瞧着那小人儿浑身娇软的蜷缩在他怀里,他心里便是各种不适滋味儿了。
  又酸又涩,又带着几分暗恨和妒意。
  从商船里看外面的风景,一片冰壶的世界,周遭都是银装素裹,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她懒洋洋的窝在男人的怀里,护城河上有来来往往的商船,还有侯府的。
  从前的将军府,现如今的侯府。
  不过掌权人却变成了以前的庶女陆宛然,陆家那位庶女可不得了。
  在侯府只手遮天,便是那位小侯爷,也只能乖乖听庶姐的话,那小侯爷以前何尝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物,如今也照样服服帖帖的。
  只是那位庶女已经二十好几了还不曾有夫婿,在上京里提亲的人不算少,但却没有一个能看得上的。
  皇亲国戚也罢富家公子也罢,重金求聘陆宛然,都一一被拒绝了。
  有人说,她大概是要就这样一个人过一辈子吧,身边还带着一个幼弟,若是嫁了人年幼的弟弟又该如何?
  可这年头又有谁愿意上门呢?
  上门做个倒插婿无疑是要给祖宗丢脸的。
  候府的商船也在这冰壶上,正巧和王府的商船碰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