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九,安王姬桁同一种朝臣向惠帝奏请重查周家与雪衣候府的旧案,被惠帝斥责,于玄都观思过。
姬桁是与谢容华一同离开的邺城。
邺城内危机四伏,鱼影卫对谢容华虎视眈眈,姬桁不可能放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龙潭虎穴之中。
离开邺城那日,天才蒙蒙亮,与旁人想象中的安王殿下愤然离京不同,姬桁眉宇之间竟是罕见的流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一切都顺利进行,回邺城这大半年的蛰伏总算没有白费!
这邺城是非之地,就留给姬华与姬殊两个人斗的你死我活去吧。
朝中三足鼎立平衡局势被打破,太子与秦王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最先发难的做困兽之斗的是秦王姬殊。
七月十五,惠帝前去宗庙祈福,姬殊拿到禁军令牌救出谢蔺谋逆,被太子姬华擒获。贬为庶人,关押进宗人府,惠帝因姬殊谋逆而龙颜震怒,竟是大病了一场。
安王禁足思过,秦王谋逆被擒,天子病重太子辅政,似乎这一场长达数年之久的明争暗斗已经结束。但整个邺城,依旧是阴雨绵绵,阴沉的可怕。
长玄山上的杜鹃早就谢了,今年的雨水多,倒是道观中的一架蔷薇开的正好。
道观里青砖黛瓦,古朴肃穆,那一架在雨中的野蔷薇在墙角,给这院子里添了几分绮丽之意。
在山中,姬桁依旧换上了一袭青色道袍,长发只用一根木簪盘起,倒如那年在长玄山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模样。他本就生的清俊,如此装扮更添了几分不染红尘之意,让人不禁生出几分破坏欲。
她时常乘着他不注意,将他鬓边发簪抽走,或者在他专心的处理折子的时候滚到他的怀中,将那整齐的衣襟弄的凌乱。总归是,乘着他现在不能收拾她,整日的胡闹。
邺城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中,反倒是玄都观似乎隔绝了外界的干扰。姬桁说是被禁足,实则两个人整日的腻歪在小院子里,里里外外被侍卫把守的严密,外人无法靠近,之前总是半夜惊醒的谢容华在这玄都观连晚间休息都安稳了许多。
见她的脸色渐渐比之前好看了,姬桁着才安心。
六月初,邺城传来消息,秦王谋逆被擒。
消息传到道观的时候,谢容华也瞧见了,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淡淡道:“没想到他竟如此沉不住气。”
这人心性狭隘,性格浮躁,前世的她当真是瞎了眼,怎么选择与这样一个人合作,最终输的一败涂地。
姬桁眼底难得流露出几分愉悦之意,嘴角噙着笑,道:“章皇后被软禁,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谢蔺的身上。如今就连谢蔺这个大靠山都没了,他与太子积怨已深,我又离开邺城,便将他暴露在了太子的刀刃之下。他不会坐以待毙,自然是在东宫的刀落下之前,做最后的反击。”
听着某人轻松的语调,谢容华的眉头微挑,看着姬桁道:“姬殊并非是冒进之人,你是否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一把?”
安王殿下对上她清亮的目光,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没有否认。
“后宫戒备森严,若非我暗中襄助,他又如何能与章皇后联络上,还得到了章皇后调遣禁军的令牌呢。”
至于姬华和姬殊之间,为何先拿姬殊开刀……安王殿下绝对不是介意前世婚约之事,绝对不是!
相处这么久,谢容华哪里还不了解某人的性格,了然的看着他,而后方才道:“如今姬殊被软禁,朝中便就是太子独揽大权了。”
姬桁提笔沾了书案上的朱砂,紫毫在密折上划下一道鲜艳如血的朱红色,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道:“姬华的性格,是成不了大事的。”
谢容华见他胸有成竹,故意道:“姬华性格浮躁,刚愎自用,自是非能成大事之人,只是宫中不是还有个楚贵妃么。”
毕竟那个女人竟能在多疑的惠帝身边,得宠了这几十年,起起伏伏,无论惠帝的心到底在谁的身上,但这些年她的荣耀恩宠终归不是假的。
姬华虽性格暴躁,难以听劝,但对他的母妃却是言听计从。
姬桁闻言,低笑一声,道:“若楚贵妃不插手,或许姬华这个太子的位置,还能多坐几日。若她插手……”
话音落下,便听外面传来停云的声音,说是宫中送了消息来。
停云的轻功好,所以这些时日姬桁与京中传来的消息都是由停云来送。姬桁和谢容华住在这玄都观的后院,平日里也很少有人来打扰。
姬桁起身开门,却见停云一手拿着从宫中送来的密信,一手拿着半框水果,竟是新鲜的樱桃。
“这樱桃哪里来的?”
已是六月,倒是难得见到这么新鲜的樱桃。
“拂意师兄。”停云声音轻快的说道,指着谢容华:“分一半给她。”
谢容华这些时日东西吃的少,格外的喜欢吃那些酸酸甜甜的果子,姬桁将樱桃收下,便见停云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谢容华看着他那神出鬼没的轻功,不由笑道:“停云好像很喜欢拂意师兄。”
姬桁微微颔首,道:“师兄很会照顾人,停云小时候他曾照顾过他一段时日。”
说着又问她:“果子要不要吃”
谢容华看着那晶莹剔透如玛瑙般的樱桃,馋的直流口水。如今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之前看的不明显,这数月住到了玄都观之后,她倒是长了点肉,腹部也微微有些显怀了。
吃着酸酸甜甜的果子,谢容华的心情格外的好,便见姬桁拆开了书信。
姬桁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对谢容华道:“果然,楚贵妃按捺不住了。她想乘着如今太子摄政,重新起复宁宜候府。”
比起姬华的自大,楚贵妃更加深谋远虑,她深知惠帝心思难测,想要保住姬华在朝中的位置,她的母族绝对不能败落!
“太子方才摄政,便就想重新启用宁宜候府,楚贵妃未免有些心急了些,倒是不像她平日里谨慎行事的作风了。”谢容华如是说道,而后又道:“不过她在宫中隐忍许久,在惠帝面前小心翼翼奉承讨好,一朝得势,难免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