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儿突然被冷武抱住,自然是惊慌不已,她本想下意识地挣脱冷武的怀抱,可无奈冷武的力气大得很,加上冷武不断以眼神示意还站在船板上,气急败坏地想要往这边来的公孙蓉。
没错,这公孙蓉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心狠手辣,虽然是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可刚才,公孙蓉想杀她,看公孙蓉的样子,只怕也真会对她戳下刀子。
怀里的人老实了,冷武似乎也松了些心思,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你能好好听我说说话了。”
冷武的话真挚得让满儿觉得有些不自然,她踌躇了会儿,待着脸上的红晕消散,满儿才是略带娇嗔地回了一句:“我……哪里没听?”
冷武突然顿住脚步,两人就这样湿身相贴地站在池塘里,冷武看着满儿,郑重其事地来了一句:“你哪里听了?”
满儿窘了:“就算是要争辩,咱们上了岸再说好吗?”
两人离着岸边其实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水也只是淹没到了冷武的膝盖而已,可眼看着就快到了,冷武的脸色却是愈发奇怪起来,面对满儿的话,他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漫出一句:“我可能,上不了岸了。”
话音刚落,冷武身子一斜,连带着满儿直接倒下,不过他一心护着满儿,没让满儿受伤,满儿看着受伤伤口已经泛出一种中毒的深蓝色,心里头知道已经大事不妙,回头看身后的公孙蓉,公孙蓉也不会凫水,一直都只是用船桨艰难地朝着这边划过来,看到冷武倒下,她更是激动,大声呼喊了几句。
满儿思忖再三,只看了公孙蓉一眼,这女人太过狡诈,方才一心想要杀她,如今没了冷武庇护,必定会对自己不利,看着半昏迷的冷武,满儿一咬牙,吃力地扛起了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冷武,朝着荷花池的旁边的芦苇荡走去,那儿芦苇茂盛,躲进去必定不好找,希望能够脱身。
芦苇荡里,犹如绒花的芦苇花一直扫荡着冷武和满儿的面颊,这边芦苇田满儿曾今来过,她有信心可以通过这条近道甩掉公孙蓉。
芦苇荡的对面就是一座被废弃的破庙,可以让满儿带着冷武在里头歇息片刻。
满儿拖着受伤的冷武走得极慢,芦苇荡里积水齐了膝盖,原本衣衫就湿漉漉的二人此时更是全身都湿哒哒的。
“就在前头,你坚持一下。”满儿拽了拽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的冷武,可冷武却是已经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云。
“冷侍卫?”满儿唤了冷武一声,“冷侍卫?”
就在满儿扶着冷武踏上岸边的那一瞬间,冷武突然身子一瘫,彻底没了力气,直接趴在了满儿身上,重重地压着满儿不得动弹,满儿背后是湿。软的泥土,也不好乱动,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冷武,却是无奈,只能等有人经过。
这里虽然偏僻,可如今快到黄昏,一定会有要回家的农民路过。
可时间一久,原本羸弱的满儿也是体力不支,眼睛渐渐迷糊起来,力气随着涌在身上的清水一阵一阵地消散。
再睁眼时,满儿发现自己是躺着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好闻的草药香,入眼的,首先是头顶的干净的茅草屋房顶,满儿吃力地支起身子,恰此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下身着着齐脚踝的麻裙,干净的灰布鞋沾着些许干泥。
这妇人一脸和善,手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热气氤氲之下,满儿只觉得身上似乎都是干的,也不知道是谁替自己换了衣裳,妇人见着满儿起身,连忙上前,匆匆将手中的姜汤放下:“小娘子你可是醒了,你家汉子可是担心得你紧呢,如今上山给你采药去了,你歇息片刻,他就快回来了。”
“我家汉子?”满儿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是不解。、
“咋啦?你倒是睡糊涂了?那个背你进来,替你换衣裳,把你呵在手心里头疼的少年公子不是你家相公?我瞅着他,真是生的英俊潇洒,那眉眼炯炯有神,咱们渔村,十年八年也出不了这般人物,你们都是外地人吧。”
满儿回头看了这妇人一眼,注意力还停留在妇人那句冷武替自己换的衣裳上,这么说,她和冷武,岂不是已经清白相对了?
这可怎么办,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男子给看光了,不对,冷武一直都说是要娶自己的,这倒是不担心,啊呸,自己在想什么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婢女,而且就算是像冷武说的,自己是上官家族的女儿,可若是要将自己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岂不是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上官家的女儿也就是夫人当女儿的时候便是不检点,和人苟且,夫人在秦家的时候已经受尽了委屈,若是因此又要遭到世人的一番诽谤,还是因她而起,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夫人和秦玉暖对自己的恩惠?
秦玉暖待自己犹如亲姐妹,这便是够了,满儿深吸一口气,其余的她不想管太多。
而此时,外头传来男儿匆匆回来的声音,这端着汤药的妇人朝着窗外瞅了一眼,便是笑着对满儿道:“你家小相公回来了,我先出去了。”
满儿一怔,外头只是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大抵是这妇人向冷武交代些什么,隔着窗户纸,满儿姑且看到冷武似乎将怀中的什么东西掏给了这妇人,想来不过是一些金银散钱,毕竟人家没有义务平白地照顾自己。
“你起来了?”冷武进来,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满儿身边,身手想要替满儿探探额头的温度。
满儿却是灵巧地一躲:“满儿不劳冷侍卫费心。”
看着满儿还是对自己有些戒备,冷武怔了怔,他心里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看着满儿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武却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他心里头只有失望和愈演愈烈的怜惜,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细腻的情绪。
“满儿?”
“满儿只能说谢谢冷侍卫的相助,至于冷侍卫替满儿更衣一事,若是冷侍卫真心替满儿着想,还请守口如瓶,还有冷侍卫之前说的什么上官家的女儿,真是不好意思,满儿有娘亲,姓陆,这是那村子里都知道的事情,冷侍卫若是不信,自然可以一个一个去问。”
满儿说道此时顿了顿,抬眼看着冷武,冷武表情僵硬,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满儿小声地叹了口气:“至于冷侍卫的未婚妻,满儿人微言轻,不敢高攀,况且冷侍卫既然早有佳人在侧,那位公孙姑娘家世显赫,对冷侍卫又是一片深情,冷侍卫不妨考虑一下,至于满儿,只想好心伺候自家姑娘,和自家姑娘在宁王府里做个伴,嫁不嫁人,嫁什么样的人,满儿都不在乎了。”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一般,满儿的这番话深深滴刺痛了冷武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满儿突然要对他说出这番话,“满儿”二字还未出口,外头便是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冷武突然警觉起来,他怕是公孙蓉找了过来,可这来人却是十分紧张而亲昵地唤着满儿的名字,门外的妇人似乎在阻拦,可不一会儿,这人还是进来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霜,她是奉了秦玉暖的命过来寻满儿,一推开门,看到冷武和满儿两人尴尬相对,冷霜平日里和满儿关系最好,这一眼便是看出其中端倪,冷武似乎还有话要和满儿说,无奈冷霜进来了。
“哥,夫人让我来接满儿回去。”冷霜对着冷武淡淡地一句。
冷霜冷武二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那么亲密,毕竟儿时两人被分送到不同地方练习武艺,可二人毕竟是同胞兄妹,冷武平日不说,却是对着妹妹十分疼惜。
冷霜扶着满儿出去,回头看了冷武一眼,叹了口气道:“哥,你既然一心找她,便是直接相告你的情谊便好,干嘛要拿着家族婚约的名头,你喜欢的就是她的人又不是这个未婚妻的名头,你为什么不能明说?”
冷武眼神悠悠地看着远方,忽而唇角溢出一丝苦涩:“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当日是我误杀了唯一疼惜她的陆夫人?是我让她成为了一个孤儿?”
“你我都知道,陆夫人不是你杀的,当日只是个意外,陆平安奸诈狡猾,伙同当地县官欺压百姓,曾今还参与了未央宫纵火一案,将军只是让我们去将人押来问清情况,哪里知道陆平安会畏罪潜逃,还以自己的夫人当做挡箭牌,那日风大,你的箭只是射偏了半分,这怪不得你。”
“你不要说了。”冷武痛苦地皱眉,那日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那年,他才十四岁,刚从山上学成归来,和妹妹冷霜第一次联手替冷长熙办事,许是太过紧张,素来百发百中的冷武第一次失手,便是错杀了一个无辜妇人,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箭射中那可怜妇人后,从路边冲出来的小女孩,每次回想,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