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献祭的场面泰波不是没有见过,但真的降临到他身上,他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
他张大着嘴巴,就这么睁眼看着自己的一颗心被蛊神吸食殆尽。
楚笑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真是小人多作怪。
都说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泰波却是临死都执迷不悟。
可惜那只藏在幕后的狐狸,已经露出的尾巴就这么断了。
楚笑容看着那只吸满了鲜血,全身的长毛都像是要滴出血来般的金蚕蛊虫,它吸食了泰波的血肉,全身几乎涨大了一倍。
她看在眼里,又是厌恨又是恶心,蛊苗族的人把它奉为神物,可在她的眼中看来,它就是一个吃人的怪胎!
这等毒物留在世上,只会祸害更多的人!
她脑中飞速的运转着,想着除去这害人蛊虫的法子,可书中偏偏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蛊王和族人们的念诵声渐渐停止下来,他们听不到泰波的惨呼声,知道献祭己将结束。
楚笑容想不出办法,眼见这蛊虫吃得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身上的八只触角微微颤动,心念一动,从怀中摸个一个小瓷瓶,见尹毅年的身体挡住了官兵们的视线,蛊苗族人又都伏地未起,迅速倒了一点粉末在那蛊虫的背上,放回怀中,然后拉着他飞快后退,像做贼似的拍了拍胸口。
只听到“嗒嗒”两声轻响,被成了骷髅的泰波,两颗眼珠子掉落下来。
站在厅外的官兵们见了这等诡异的画面,浑身都僵了,只觉今天晚上所见到的,比什么恶梦都可怕。
蛊王带着族人们站起身来,他知道献祭完毕后,蛊神都会安静的沉睡一个月。
这时候见蛊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便走上前去,捡起掉落的竹盒,准备将蛊神收进盒中。
突然之间,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手中的竹盒“啪”一声掉在地上,双膝一软,又跪了下来。
“爷爷,你怎么了?”莲儿一声惊呼,忙抢过去搀扶他起身,蛊王的身子却跪在地上,动也不动,目光直直的看着地上的金蚕蛊,如遭雷击一般。
蛊苗族人围拢了上来,当他们看眼前的情景时,全都跟着蛊王跪倒在地,一个个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只刚刚吸饱了泰波血肉的金蚕蛊虫,竟然从背部开始腐烂,不停的流出脓水,越流越多,腐烂的位置也越来越大,脓水流到了它挣扎舞动的八只长毛巨腿上,竟像是腐蚀性极强的药水般,让它那庞大丑陋的身躯在很短的时间内,全部化成了一滩脓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蛊苗族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人人放声痛哭。
“蛊神……”蛊王喃喃的道,两眼无神,流下两条浑浊的老泪来,脸上的皱纹都变深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莲儿心中反而觉得透出一口气,像是移走了压在心中多年的一块大石。
蛊苗族人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蛊神会变成了一滩脓水,不由都怀疑是那泰波的血肉有问题,这才害死了蛊神,人人对泰波更是愤恨之极,有人气不过,起身提起一把椅子,把泰波的尸骨砸得粉碎。
楚笑容往后缩了缩脖子,生怕被蛊苗族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她倒在那蛊虫身上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叫做化腐粉,专门处理伤口处的腐肉用,没想到,叶安然给她的东西会在紧要关头发挥它的用处了。
她对那只虫子厌恶之极,便在那虫背上洒了一点,但就连她没想到这化腐粉居然有这般奇效,竟然将那只毒虫转眼间化成了一滩脓水。
她心中只觉得痛快,这等大毒物终于不能再为祸人间了。
楚笑容长长的吁了口气,看着恸哭不止的蛊苗族人,心中说了声,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害死你们的蛊神,只是这等祸害如果再留在你们族中,恐怕不是幸事,反而会给你们带来极大的灾祸。
“殿下。”楚笑容看了一眼弯弓对着厅内蛊苗族人的官兵们,然后转头看向他,“臣妾已经查明白了,在河里投蛊害人的事,是那被吸成了白骨的泰波一人所为,和他的族人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都不知情,你就放了他们吧。”
“好,我明白,我不会错抓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尹毅年握了握她的手,叫了一声:“凌风。”
凌风闪身而出,躬身道:“属下在。”
“吩咐下去,不得放走这所宅子里的每一个人,然后,马上查出这所宅子的主人是谁,速来向我禀报!”
“是!”凌风接令,留下一半士兵在原地待命,带着另一半士兵搜查全府去了。
尹毅年的目光略带诧异的扫过莲儿,显然是奇怪莲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位老者就是鼎鼎大名的毒手蛊王,他是蛊苗族的族长,也是莲儿的爷爷。”楚笑容含糊其词的说道,提也不提莲儿的性别,她了解他的脾气,说什么也不敢让他知道莲儿男扮女装的事,
“毒手蛊王?”尹毅年的眉毛一拧。
楚笑容转头看了蛊王一眼,见他和族人们仍然如石像般跪在地上,动也不动,显然金蚕蛊的死亡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心中虽然歉疚,但她并不后悔,回过头来对尹毅年柔声道:“他虽然号称毒手蛊王,但为人并不毒辣,他和他的族人们……都不是坏人。”
她虽然和蛊王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却已经知道他们蛊苗族人虽然整天和毒虫蛊物打交道,为人却正直善良,而且人人恪守族规,没人像泰波那样丧心病狂,贪图荣华富贵。
“嗯。”尹毅年点了下头,他相信楚笑容的判断,虽然这事和他所想的有所出入,但是首恶即除,便道:“我先把他们安置在别处,这里交给我就是,我一定会把这些作恶的人一网打尽!容儿,你累了一夜,早点回宫休息吧。”声音突转温柔,抬手帮她理了理鬓边散发。
楚笑容摇头道:“不累,要和你一起,不过,恐怕你要失望了,你的这张网虽大,那大鱼恐怕早就溜掉了,网到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
“你的意思是……”尹毅年双眉皱起。
“那条大鱼比我想像的聪明的多,据我所知,这里只不过是他提供给蛊苗族人的一个栖身之所,他和泰波的勾结另有渠道,应该是通过飞鸽传书,他本人应该没有出现在这里。”楚笑容想到蓝老二提到的鸽子和纸条,心想泰波一死,这条线索就断了,不由得很是懊恼。
“可是他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么大一所府邸,岂是寻常人住的起的?相信我,明天我一定会查它个水落石出!”尹毅年握紧了她的手,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楚笑容轻轻一笑,道:“狡兔尚有三窟,这人心思如此慎密,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给我们,我相信你查到的,不会是幕后的真凶!”
“那咱们这次就一无所获?”尹毅年急道。
“就算不是首恶,也离它不远了,你别急,就算咱们这次没抓到他,但是能斩断他伸出来的一只利爪,也算得上是有所收获,不是吗?”楚笑容眨了眨眼,俏然一笑,柔声道:“你为我担忧害怕,也累得紧了,咱们先一起回宫,明儿等凌风的消息,再做定夺,好吗?”
她这样俏皮微笑,低声软语,尹毅年又哪能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她分析得句句在理,他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楚笑容悄悄松了口气,她不想让他在此多加逗留,也是生怕被他发现了莲儿的秘密,走出两步,她微微侧头,向莲儿瞧去,却见她也正怔怔的看着她,楚笑容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咬了咬嘴唇,跟着尹毅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尹毅年派人唤来凌风,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便带着楚笑容直接回宫。
剩下的事情,他相信凌风一定会办得井井有条。
如何审问抓到的犯人,如何安置这些蛊苗族人,完全用不到他再去操心。
两人回到安乐宫,天边已经染上了一抹鱼肚白,黎明即将来临。
洗漱过后,尹毅年抱着楚笑容上了床榻,见她星眼迷离,神情疲倦,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她,更想要为了她的大胆妄为而好好的惩罚她,但终是不忍心,只是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安睡。
楚笑容迷迷糊糊的睡了好一会儿,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身子一动,尹毅年就睁开眼来,问道:“睡醒了?”
“嗯。”楚笑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双眼微张,只见他的一双眼睛漆黑闪亮,发出逼人的光芒,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轻声嘟囔了一句:“你没睡么?”
“你说我怎么没睡!我怎么睡得着!”尹毅年一瞪眼,楚笑容忍不住往后一缩,心想,要不要大清早的就这么瞪眼扒皮的啊,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你是在想那只逃出猎网的狐狸吗?放心,就算这次让它跑了,下次我一定会抓住它的狐狸尾巴!”楚笑容转了转眼珠,好像猜出了他的心事。
“你才是只最狡猾的狐狸呢!”尹毅年没好气的道,“说,为什么把我派去保护你的人也甩了?你自己孤身犯险,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我哪有犯险啊,根本一点危险也没有。”楚笑容伸了伸舌头,咯咯笑道:“你是在担心我吗?你难道忘了,我可是会用毒和解毒,危险的不是我,是别人啊,再说,如果当时我不甩掉那四名护卫,怎么能顺利进入他们的巢穴,找到幕后主使呢?虽然咱们没抓到大鱼,小鱼小虾可捞了不少呢,据我猜测,那些纵火行凶的人就在他们当中!”
尹毅年见她一副振振有辞的模样,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错,气得拿眼直瞪她,有心想好好教训她,让她吃点苦头,又下不去手。他烦恼,心想这小女人怎么就这么大胆妄为,让人操心!她要是什么时候能乖乖的听自己的话,那她也不是她了!
楚笑容伸手两条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乌黑清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那眼神如醉,看得他的心都要化了,他抿了抿嘴角,努力让自己显得冷傲一些,不愿意屈服在她的柔情之下。
她轻轻一笑,突然凑上去,在他的唇角吻了吻,低语了一句:“我真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又骄傲,又冷酷。”
他的心跳了跳,挑高了眉梢,骄傲冷酷?原来她喜欢这样的?
看来自己以前真是对她太好了,这女人不能太宠!“好了,好好休息,不要累坏了我家的小祖宗。”说罢,尹毅年亲自将安神香点上。
这两天确实是累了,只是,那幕后的人让烦心不已,想着想着,睡意也来了。
......
华妃的寝宫中,一阵阵瓷碎声响起。
金燕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一想到刚才的宫女被割破了脸蛋,她还心有余悸。
“废物,都是废物,一个死丫头都搞不掂,蛊王有回话吗?”她的计划一次一次的被楚笑容破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想来想去,目前最碍事的还是楚笑容夫妻二人,看来计划要提前了,以免夜长梦多。
唯唯诺诺的金燕跪在地上,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回......娘娘的话,下毒这件事,蛊王毫不知情,是族中的长老执行,听闻,太子殿下他带人找到了太子妃,也处理了跟我们联系的人,现在......”
她极力忍住怒气,缓缓的闭上双眼,不温不火的说道:“都是废物,看来蛊王,真的不太识时务。去公主府上传话,就说,本宫病了,让她进宫。”
“是。娘娘。”金燕站了起来,一刻也不敢耽误走出了大殿。
此时,楚向天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的担忧。
“丞相大人,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处处跟本宫作对,本宫就不信,一个小丫头能翻了天不成。”
楚向天也没想到楚笑容的手段会那么的高明,疯起来,六亲不认。他将一个小瓶子递到华妃的手中,“娘娘,这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给他服用,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