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的血滴在清水碗中,有的相融,有的相斥,但是滴在药水碗中的时候,却各各相斥,绝不相融。
楚笑容抬起头来,吸气郎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已经看到测试结果,这药水碗中的血滴,绝对不会和非亲之人相融,不知诸位大人现在可相信我说的话么?”
满殿的文武们亲眼所见,哪里还有怀疑,纷纷点头道:“相信,这药水当真是神奇之极。”
“既然如此,那我就请大家来亲眼见证一下,太子殿下究竟是不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子。”
楚笑容收起了笑容,对侍卫道,“把他带过来,滴血入碗。”伸手指着一只盛着药水的小碗。
那中年男子脸如土色,被两名侍卫拖到长桌前,刺血入碗。
楚笑容取出银针,一双黑亮的双眸看向尹毅年,说道:“殿下给我你的手。”
尹毅年一眨不眨的瞅着她,坦然伸出右手,楚笑容握住他右手食指,忽然对他盈盈一笑,看得他心中一动,只觉指尖微微一痛,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楚笑容已经在他的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入碗中。
这一小滴鲜血入碗,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一下子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众人的眼睛全都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的瞧着。
只见碗中的两滴血,再次化成了小血珠,轻轻一触,又马上分开,彼此绝不相融。
众人见此情景,都不约而同的吁出口气来,心道:这男子果然是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和他分明没有半点血亲关系。
有人便忍不住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狗贼,竟敢冒充太子殿下的生父!真该将你千刀万剐。”
有人在他身上重重踢了一脚,也是愤愤怒骂。
德王只觉颜面无光,那一口唾沫,那一拳一脚,倒不是打在那男子的身上,而是打在他心里一般。那男子每挨一下拳脚,他就觉得像是被人在脸上重重抽了一记巴掌。
楚笑容拍了拍手,让侍卫把那男子带在一旁,然后取过另一只药水碗,对周围人缓缓说道:“下面,请诸位大人们看看,皇上和太子殿下的血,是否相融。”
众人点头,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来。
尹毅年心中也有点忐忑,他看了楚笑容一眼。
楚笑容冲他眨了下眼,俏皮一笑,他心中登时放宽,伸出食指,挤了一滴血出来。
楚笑容捧起那只小碗,放在皇帝面前,盈盈下拜道:“请父皇赐血。”
皇帝面色凝重,他心中虽然几百个确认太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子,但面对着这只药水碗,他居然觉得有点惴惴不安,心中犹豫,只是想,万一这药水不灵,他和太子的血并不相融,岂不是当众打脸么!
楚笑容眼珠一转,已经看出了皇帝眼神中的犹豫之色,微笑道:“父皇,请相信臣媳。”
皇帝看到她坚定的眼神,登时放下心来,不再犹豫,取针刺血,滴入碗中。
众人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向碗中瞧去。
只有楚笑容,连看都不看,像是早就知道结果。
只听得大臣们纷纷呼叫出声,声音又惊又喜。
“融了!当真融了!”
“是啊,两滴血真的融在了一起,太子殿下果然是皇上的亲生子啊。”
所有的谣言和蜚语,在这一刻,全都风流云散。
皇帝和尹毅年相视一笑,只觉得满天阴霾,一扫而空,露出晴朗之极的天空来。
父子二人情不自禁的伸手相握,一起看向楚笑容。
楚笑容却微微侧头,避开了二人感激的眼神,几不可察的吁了口气。
德王看着那碗中融在一起的血液,兀自不相信般,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然后呆呆的出起神来。
皇帝眼角对他一扫,重重地哼了一声,德王像个泥塑土雕般,木然直立。
“各位卿家,现在你还有何话说?现在在场的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太子确实是朕的亲生儿子,对于改立太子一事,各位卿家可有异议?”皇帝提高了声音,铿锵有力的问道。
德王被打击得气势全无,没精打采的摇了摇头,两眼呆滞无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皇帝松开尹毅年的手,皇袍飘飘,大步走向御案,伸手取过桌上的太子金册,转回来身。
尹毅年和楚笑容见状,一齐拜伏于地。
皇帝将手中的太子金册郑而重之的交在他手中,伸出右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缓缓说道:“皇儿,你身为太子,定要以身作则,万事要小心谨慎,不然今日一事会不断重演,朕老了,这万里江山靠你了。容儿,你足智多谋,以后要帝后一条心。”
楚笑容声与尹毅年齐声说道:“儿臣谨记,定不负父皇教诲。”
皇帝回到龙座之上,抬了抬手,让二人站起身来,然后对着御案下的文武大臣们说道:“储君,有如之国之根本,太子贤,则国家明。今太子贤明仁孝,乃我国之幸,希望众位卿家要尽心辅佐太子,昌我朝江山!”
众臣一齐肃颜应是。
皇帝高倨龙案之上,笑眯眯地看着尹毅年接受众臣的贺拜,突然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德王身上。
“德王。”
德王正在呆呆出神,皇帝这突出其来的一声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到安公公冲他连使眼色,他才意识到,忙欠了欠身,应道:“臣在。”
皇帝却不再理会他,沉声喝道:“把那个造谣生事的贼人带上来。”
侍卫们把那中年男子压到大殿中间,勒令他跪倒在地,那中年男子神情惊慌,惶惶然像丧家之犬,一双眼睛骨溜乱转,突然扑倒在德王脚下,两只手紧紧揪着他衣袍下摆,哭求道:“王爷救我,求王爷救我一命啊!”
德王见了他,怒不可遏,抬腿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那男子不死心,再次爬了过来,对德王拼命磕头,连声哀求。
朝臣们见他丑态毕露,和刚刚出现时的轩然高举的模样大相径庭,心中对他又是鄙夷又是愤怒,纷纷奏请皇帝,要严惩此人。
“你这恶贼,姓甚名谁,是谁指使于你,让你胆敢假造胎记,公然冒充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混淆是非黑白,污朕亡妻爱子的清誉,你要从实招来,朕就赏你一个痛快的死法!”皇帝猛地一拍龙案,登时吓得那男子浑身一个哆嗦。
“皇上,请饶了草民一命吧,草民都说,全都招。”那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目光阴冷地看着德王,突然伸手一指,大声说道:“草民不敢撒谎,指使小人前来冒充太子……啊,不,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生身之父的,就是他!就是德王!”
德王身躯重重一震,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怒视着那人,怒喝道:“什么?你说什么?”他几乎要跳起脚来。
那男子像是被他的气势所慑,露出害怕的表情,但是马上就挺直了腰板,对着皇帝磕头道:“求皇上饶命啊,这一切都是德王指使小人所为!草民愿意全都招供,只求陛下饶了草民一命,这陷害太子殿下的奸计都是德王想出来的,也是他拿草民的性命相逼,让草民不得不从啊!”
德王的眼珠子都要突了出来,喝道:“你.....你这混账胡说八道什么?”要不是在这庄严肃穆的乾元殿上,他早就冲上去将那男子一把掐死了。
皇帝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名男子,目光中露出深思的表情,他沉声道:“你一五一十的道来。”
“是,是,草民绝不敢有一言半语的隐瞒。”那男子磕了个头,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德王,见他握着双拳,显然想冲上来将自己一拳打死,但是在皇帝面前,他纵是再权势滔天,也不敢当众行凶,当下对着德王撇了撇嘴,放心大胆地说道:“启禀皇上,草民名叫周元,原是京城里的一名乞丐,大约是数日之前,无意中在大街上冲撞了德王的马头,德王震霆大怒,要处死草民,草民很是害怕,跪在他马前仰起脸苦苦哀求,他挥起马鞭正要冲草民抽下,突然像是愣了愣,那马鞭停在了半空,他对着草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便让侍卫们把草民带回了他的王府。”
听到这里,尹毅年和楚笑容不由对视一眼。
只听得那周元继续说道:“草民很是害怕,不知道德王会如何责罚草民。但他只是命人在草民的衣服上剪了个蛇形状的窟窿,然后让草民遮住头脸,躺在阳光最烈的正午,连着暴晒了三天,就这样在草民的胸口晒出一个胎记模样的东西出来。草民并不知道德王这样做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德王把草民叫了过来,说让草民帮他办一件事,并说草民冲撞了他,就是犯了死罪,早晚都是一死,如果草民答应帮他做一件事,他就让草民死的痛快点,如果草民不肯答应,他就把草民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剐了下来,草民既怕死,又怕痛,只好答应了下来。”
群臣们听到这里,纷纷看向德王,见他脸色铁青,浑身气得直打哆嗦,明显是被这周元当众揭破隐情,怒不可遏。
当下人人心中惊惧,生怕被他牵怒到自己,脚下悄悄移开数步,距离得他更远了些。
一时之间,摄政王周围被众人空出了好大一片,他孤零零的站在当地,显得很是突出。
“他让你帮他做什么事?”皇帝并没去看德王的神情,两只眼睛就没离开过周元的脸。
周元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决心,终于大声说道:“就是让草民诬陷太子殿下之事,德王说道,如果草民能够帮他办成此事,他就饶了草民的狗命,他说,只要太子殿下被证实是草民的儿子,他就当不成太子,这天下,早晚会是他的,到那个时候,他就下旨放了草民,并赏赐给草民黄金千两。草民一是怕死,二是利欲熏心,想了一夜之后,就答应了他。然后他就把草民带到这里,让草民指证太子殿下是草民的亲生儿子,他还给草民编出了华宁公主的故事,皇上,草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什么华宁公主啊,草民敢对天发誓,草民的话中没有一点不真不实的地方,皇上,请您饶了草民吧!罪魁祸首,就是他,全是他一人所为!”
“啊!恶贼,血口喷人,恼煞我也!”德王猛地里一声怒吼,见一名侍卫的腰刀正横在眼前,想都不想的一把拔出,冲过去用力劈下,刹时之间,鲜血四溅,那周元竟然被他这凶猛之极的一刀,劈成了两半,那飞溅而出的血,喷了德王一头一脸。
他这突然爆发的举动震惊了大殿上的所有人。
就连尹毅年和楚笑容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那周元刹时间变成了身首异处的半截之人。
群臣们看到他满脸满身喷的都是周元身体里溅出来的鲜血,手中更提着一把杀气腾腾的血刀,形状恐怖得像来自地府的魔王,都是心中惊惧,顿住了呼吸,唯恐呼吸的声音大了,都能引得这魔王一刀向自己劈来,那就性命休矣!
皇帝也惊得呆了,指着德王,怒声喝道:“德王,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金殿行凶!”
惊呆了的侍卫们听了皇帝的怒喝,才反应过来,马上齐唰唰拔出腰刀,护在皇帝的御案之前,更有一些心眼灵活的,前去护在了楚笑容和尹毅年的身前,全都一脸戒备的看着德王。
安公公对着殿外尖声叫道:“快来人!有人要弑君谋反!”
霎时间,一队黑盔重甲的御林军从大殿涌入,手持长枪剑戟,看到眼前的情形,只呆了一呆,马上将手持染血腰刀的德王团团围住。
德王刚才被那周元的话气得热血上涌,脑中猛的一晕,直到温热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神智一清,那层蒙在眼前的血雾消失了,他看着倒在地上被劈成两半的周元,再看了看自己手中染血的腰刀,一时之间,也是惊得呆了。
等到他被御林军团团围了起来,他才又醒悟到,他在御前行凶,杀了人,这可是犯了杀头的重罪!而且还在大殿上行凶,这是坐实了他教唆那男人诬陷太子殿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