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窈曾在幻境见到的东儿。
  “这孩子死于非命,魂魄还留在世间,因为阵法的力量无法转世投胎,”黄婷玉叹了口气,“真可怜。”
  小男孩穿得破破烂烂,满身血污还有泥渍,天真地围绕着后花园捉蝴蝶。
  月光下,可以看见他的轮廓只有淡淡一层疏影,仿佛随时会消散。
  然而这次没有他阿娘在一旁。
  他自顾自玩得不知疲倦。
  宁窈问:“只有他一个人的魂魄吗,岛主夫人呢?”
  叶无镜手里托着一盏印魂灯,“他们母子俩都死于无相业火,本应是神魂俱灭,别说投胎,就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那怎么会……”
  “很简单,柳斯相的无相业火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只有一丝力量,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可以烧死人,却灭不了魂。”
  叶无镜的语气无不嘲讽:“这老东西,居然有法子存住无相业火的神魂,也不知研究了多久,做了多少试验,几乎以假乱真,我们都差点被他耍了。”
  无相业火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无比邪恶,能带来毁灭,可修真界追求绝对力量的人太多了。
  诸多名门正派,看似明月清风,忌惮无相业火的力量,可有几个真心不想拥有?
  尤其是月明宗。
  早听闻宗主柳斯如私下修炼邪术,把自己弄成人首蛇身,门派里自上而下风气诡异,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
  这些年死在他们手里的人不计其数。
  柳斯如的亲弟弟柳斯相更是胆肥。
  早些年自创一本邪术,被前任宗主封禁后驱逐出宗,不思悔改就算了。
  居然盯上陆执。
  宁窈松了口气:“还好他死了。”
  叶无镜扯了扯嘴角:“希望他真死了吧,否则我们的麻烦还在后头。”
  ……
  这家伙。
  要么像沙雕,要么像杠精,怎么专门泼冷水呢。
  宁窈现在看他可不爽了。
  何况连他是敌是友都不清楚。
  柳斯相再阴险,至少是明面上的敌人,而且死了。
  叶无镜可是亲口承认,他会和陆执做对。
  如果他是敌人,敢光明正大在大魔头面前放狠话,他也绝对不简单。
  宁窈一个金丹中期,尚且不能熟练自如的控制灵力。
  她情绪外露,很容易被修为高的人感知到。
  叶无镜忽然奇怪地看着她:“公主,你瞪着我干嘛?”
  “……嗯?”宁窈无辜地眨了眨眼,目光澄澈干净,不带一丝杂质,“我没瞪你,只是觉得你今天的发型不错,很带感。”
  叶无镜言行不羁,今日不曾束发,长发被吹得像疯子。
  的确带感。
  一段尴尬对话在他的哈哈大笑中结束。
  宁窈撇了撇嘴。
  她手背在身后,突然被勾住手指,她还没回头,就听见陆执步履移动时发出的轻微铃声。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为什么瞪他?”陆执传密音问她。
  宁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看他不爽咯。”
  陆执勾起嘴角,黑眸带着幽幽的光:“别瞎操心,他伤不了我,没人能伤到我。”
  宁窈垂眸,看到他们十指相扣,她皱了下眉。
  如果他真有那么自信,为什么不告诉她那个秘密?
  五十年前,叶无镜到底有没有参与封印他?
  他是不敢,还是不愿意?
  “轰——”
  眼前忽然地动山摇,好似地震的前奏。
  周允梁和黄婷玉迅速结阵,护在外围,大声喊道:“师叔!看来离岛最外层的阵法已经快支撑不住了!我们必须马上找到阵眼!否则就要尽快离开!”
  离开离岛,但生魂阵仍然存在。
  不解决根源问题,那些无辜被害的亡魂无法解脱,也许还有其他人受害。
  叶无镜沉下脸:“我们不能走,必须找到阵眼。”
  黄婷玉面上划过一丝不忍:“那就……只有试试对这孩子用搜魂术。”
  他既然是柳斯相的儿子,血脉相连。
  凭他一丝残魂,有机会找到柳斯相残存的灵力。
  在他设下的生魂阵里,必须以他自己的灵力为引。
  “搜魂术……是什么?”
  大魔头的修仙知识小课堂又开讲了。
  他说:“搜魂术就是种高阶禁术,强行用灵力打入他人经脉,直到进入神府,没有人能在搜魂术下撒谎,而且会痛不欲生,修为低微者更是会经脉俱碎,神魂湮灭。”
  宁窈暗自摇头。
  对一个小孩子,哪怕只是一缕魂魄,未免也太残忍了。
  宁窈:“先不要用搜魂术,让我试试。”
  或许她的幻术能派上用场。
  叶无镜看她一眼,表情欲言又止,他明显想说什么。
  可看见宁窈身边,置身夜色阴影中,却寸步不离,如同守护神一样的身影。
  他到底还是同意了。
  引魂灯升到半空中,悠悠荡荡,飘到花园里。
  小男孩的残魂停下来,呆呆地跟着引魂灯走到宁窈面前。
  “不要勉强,柳斯相生前可能做过手脚,一旦察觉不对,一定要马上抽身。”叶无镜语气严肃。
  陆执抬起眼眸,淡声道:“她不会有事。”
  如果一个小鬼头的残魂都能伤到她,还要他还在旁边干什么?
  手指相牵。
  从宁窈利用幻术进入小男孩神府那一刻,陆执就和她共享神识。
  就和上次在梧桐居找线索一样。
  宁窈闭上眼睛。
  她看见离岛,看见岛主府,还有年轻美丽的岛主夫人,小东儿在花园里追蝴蝶……
  还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他应该就是柳斯相,离岛岛主。
  月明宗宗主柳斯如的亲弟弟。
  他很少见夫人和儿子,总把自己关在密室里研究阵法,岛上一应事物都由管家打理。
  宁窈无法判断他是不是在池中勾引她那个男人。
  只觉得他够精分的。
  一面有妻有子,背地里下这么大一盘棋,那间密室也是阴气森森,即便只是身处幻境,也让人不舒服。
  还好有陆执的灵力暖着她。
  背地里却玩魅术,装成陆执的模样,搞什么湿身诱惑。
  病得不轻。
  “什么也没有,他什么也不知道,”她听见陆执的声音,“离开吧。”
  “不行!”
  宁窈皱着眉头。
  如果不能趁此机会找出阵眼,毁了这个生魂阵。
  陆执以后都会有危险。
  他不会死。
  却可能再次被封印。
  宁窈在幻境里加重灵力,甚至不惜分出一丝神魂。
  这样很危险。
  一旦被反噬,连这一丝神魂都会失去。
  陆执低声警告:“宁窈——”
  “再给我……一点时间。”